在神州大陆西部，毗临大漠的地方，天禹王朝已经立国将近四百年了。

昔日的中原流民，为了求生存，猝合成军，抵挡了无数次来自东边龙秦、北边红鹘两国的侵犯，终于在此立住脚跟，繁衍生息，绵延后代。

这其中也多亏了蜀中青城派仙家的扶持，因此天禹先民立国之后，便奉青城为国教，历代国师都是青城出身。

天禹的国号来自“天隅”，是先民自认流离至天涯一隅而称的。当今君王登基已有三十余年，年号“祈元”，国师唐泽，国君加尊号曰“八极妙道真人”。

这天一早，唐泽照例在三清殿内上了香，一走出殿外，便看到了远处云端那一道青光。

“老师，那是什么？”

身后的弟子刚刚抬手，却被唐泽按了回去。

“不要无礼。”唐泽说罢并没有解释，却立即施法，驾起云头，迎向宫门之外——那青光落地的方向。

尽管对于修家而言，凡尘俗世的皇宫，大可以来去自如，但为了不搅扰凡人生活，并不会大喇喇的纵剑光直入宫内。

唐泽所见的，正是来自青城山的剑光。

待他云驾到了宫门前，来人也已经向门禁官通报完毕。只不过毋需别人引见，唐泽也是认识的。

“曾师兄，别来无恙！”唐泽上前行了同门礼，便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曾城。

论起入门时间，唐泽其实比曾城还要早几年。也正因如此，当年眼睁睁看着这个享“天才”之名的少年雪泥鸿爪般从外门掠过，转眼就成了内门师兄，心中不是没有羡慕和嫉妒的。

不过，时间总能消除大部分不平之意。再过了一甲子，等到唐泽也早成了内门弟子，而曾城迟迟没有进境的时候，彼此的交往也就正常了起来。

曾城选择了留在山上，而唐泽则因为仙途无望选择了入世，这也不过是任何修行门派、任何修家都可能经历的。

如今同门兄弟重逢，尊为国师的唐泽心中，只剩下了单纯的喜悦。

“曾师兄还是少年样貌啊，令人好生艳羡！”唐泽一边寒暄，一边发现了曾城背后那把一望而知并非凡品的长剑。

尽管收在匣中，仍有寒意凛凛侵人。

曾城也发觉了他的关注，笑得很是温和：“这剑是最近得来的——详情稍后我们兄弟再谈。我奉掌门令而来，有要事需面见国君，还请师弟引见。”

青城掌门的要事，对于天禹国来说，更是天字第一号的大事。

曾城见到国君之后，便取出了靳掌门的书信——一封普普通通、没有施任何法术的书信。

天禹国君似乎有些好奇，但信是封着的，曾城也没有表露出任何意思，要告诉他信中内容。

“烦请君上，遣人将此信送到红鹘国。”

“红鹘？”国君愣了一下，显然不解其意。唐泽闻言却点了点头。

“君上即位日浅，尚不清楚此例，也不为怪。”唐泽的语气有些狂妄，不过对于国君来说，这倒是出身五大门派的国师该有的气势。

简单说来，便是素无交往、甚至是敌对的修家门派，互通消息的一种手段。

修行道毕竟不是一团和气，连五大门派内部尚有暗斗，更不用说其他。是以派信使前往敌对的门派，也成为一种危险之事。

遣使的门派固然要担心，信使会不会遭到对方毒手，而收信那一方也并非毫无顾虑。

只因有穿空遁这种法术在，倘若信使在自家山上、哪怕就是在门外偷偷放下一个标记，对方整齐大军，便可一步杀到！

是以才有了这样一种传递迅息的方式，两家门派不直接通信，而是借助自家掌握的眷属国，请凡人当这一道媒介。

在凡间世界，“斩使”是件相当严重的事，而两国纷争若是没有背后仙门撑腰，也断然难赢，所以不论平时冲突多么激烈的国家，在这一通消息上，都平和得很。

而经由凡人传递的书信，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穿空遁法的可能。要是还不放心，大可以要求书信在凡间重新抄写一遍。

同样还有会面。由凡间国家安排的两派会面，不论在哪个国家进行，都不会影响到门派。

至于双方门派的人员不顾脸面地在凡间地界就大打出手……凡间国家倚仗了修行门派之力，遇到这种事，也只能自认倒霉罢了。

所幸这样的事非常、非常罕见。

……

“红鹘国，是哪一派的眷属？”

弄清了一切的天禹国君很好学地问。

曾城刚要回答，唐泽已经抢先道：“无极宫。”

天禹国君对于自家国师的信任和依赖登时又深厚了许多。

原来修行境界高深的“仙家”也不过如此，论起见识来，说不定还是自家国师这号称区区第四境界小修，更厉害一些。

国君所想固然也没有错。比起留在山上一心修行的曾城来，想要入世的唐泽势必需要懂得更多凡间的常识和规则。即令曾城是宇文明珠亲选的礼仪弟子，平日迎来送往的，仍然不过是修行中人，说到凡间之事，未免就要稍逊。

倒是让国君更为信赖青城选派来的这位国师了。

“上师放心，我立刻派人将书信送至红鹘国，亲手交予国王。”天禹国君言辞仍然尊敬，不是敬曾城，而是敬的青城派。

“有劳君上了。”曾城点点头，“我不回山，就在此等待消息，好及时复命。”

对国君来说，这倒也不奇怪。这边给红鹘国传书，然后再禀至无极宫，转头无极宫回信，还要通过红鹘国传回本国来。其间耗费的时日不长也不短，总不好叫青城上师来回奔波。

唐泽则不动声色地暗暗吃惊。青城派与无极宫是什么关系，任何青城弟子都极为清楚。如今曾城不但要向无极宫传书，还要立等回复，只怕出了不得了的事情。

然而他没有机会再去打听了。过不多日，红鹘国的回信传来，出乎意料的迅速也证明了对方对此事的重视。曾城匆匆向国君和唐泽告别，携书返回青城山。

就在曾城到达山上的当日，掌门靳少兰召集青城派所有门人，宣布青城派对无极宫的宣战。青城山上下没有一人提出反对，而且群情激愤，大有举派出征，踏平无极宫之势。

青城派前院长、在丹门山中力战无极宫、负伤被擒的林琇琼，已经被无极宫杀害，令青城派试图以被俘的参宿、也是林晴宫主之子林宇进行交换的计划落了空。

两派势成水火，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