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仲从落石谷重伤回到庐州之后，梁国三位大学士曾一起前去看望过他，最后三人的共同结论是，文胆再难复原。

这就意味着姜仲以后再没有办法操纵文气杀敌，他或许可以继续写出拥有文气的诗句，但那些由天地元气化成的文气既不能蓄留，自然也不会听从调用。

大家的手段精辟入道，顺应文理，一旦施加于人，恶果是难以想象的。

当世人知道姜仲在杀了陈道略之后，又中了陈通的埋伏，对他的命运基本不会再报任何侥幸心理。能活下来，已经是圣道最光辉的恩赐。

尽管如此，当姜仲说出“文病还需文药医”时，飞凰公主和范宝通还是心生了一丝希望。虽然这个世界上，信任陈通能力的人们必然比信任姜仲的多很多，但已经创造数次奇迹、又得圣庙传书的姜仲也有自己忠实的信徒，这些信徒心里面始终坚信，姜仲终有一天还会重新回到他巅峰时的那个样子。比如孟剑娥，比如杨奇策、杨灵瑶，比如飞凰公主和范宝通。

“先生是说，说书可以治疗你的伤势吗？”飞凰公主带着满脸期望问道。

“实际上不止说书……”

姜仲一本正经地说道：“教你写诗也有这样的作用。念一首出来教给你，等于自己也重新学一遍，不着急，不功利，好好跟他们相处，想清楚每个字的价值和意义，久而久之，他们就会慢慢在身体里扎根发芽，最后变得根深蒂固，即便是遇到再大的攻击，他们也不会转眼就逃之夭夭。这就叫做教学相长。”

这是姜仲的经验之谈，之前张口念诗，大杀四方，依靠的终究还是那些诗词自身的力量，自己的文胆虽然受到洗涤，但那些力量本身却没有真正化为自己的力量和底蕴。

飞凰公主不能完全明白姜仲的意思，但她听到自己学的那些诗对先生有好处，没来由就多了一种使命感，说道：“我以后会更认真地跟先生学习。”

姜仲在朋来客栈说书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排除姜仲的身份不说，只从做生意的角度来看，韩三娘非常欢迎姜仲这么做。

为表示郑重，韩三娘准备在客栈门外贴告示，姜仲便把后世简易广告牌的制作方法告诉了韩三娘，于是当天中午，朋来客栈门外就摆出了一块奇怪的木牌，上面写着：“明日，朋来客栈，小陈先生说三国。”

广告放出去之后，姜仲对范宝通说道：“不妨找三个写字比较快的，帮我做一下记录，待故事说完，跟梦游书坊罗老板联系一下，做成文本出卖。”

“这个交给我了。”

“好。”

仅仅半天时间，姜仲要在朋来客栈说书的消息就在庐州城传开，连一些达官贵人都相继听到了这个消息，“陈人中到底要做什么”成了整个庐州共同的疑问。

11月1，朋来客栈一大早就聚满了客人，其中不乏某些换了便装的贵族高官。

为了不错过姜仲说书，又免得被朋来客栈下逐客令，那些占了好位子的客人吃完早饭后，切了一大盘牛肉，跟同伴一边喝酒一边等待姜仲出场。

过了不久，朋来客栈的伙计开始在店内的东北角摆放桌椅尺扇以及茶具，然后拉起一道八尺屏障。

客人们知道，小陈先生马上就要登场，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一时众人忽听从屏障中传来“啪”地一声脆响，满堂为之寂然，没人再继续喧哗。

不论是真对姜仲说的三国感兴趣的客人，还是完全出于好奇心的客人，他们心中对姜仲的敬畏是一致的。

“首先感谢诸位前来捧场，今日要为大家说的却是一段三国的故事，不过我要说的这个三国跟大家从历史书上学习到的三国会有些不同，其中的演义之处，止增诸位一笑，不必深究。好，下面就为大家说说这段三国的第一回，桃园豪杰三结义，斩黄巾英雄首立功。”

“诗曰：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姜仲说的三国，其实就是《三国演义》。

“……次日，于桃园中，刘关张三人备下乌牛白马祭礼等项，焚香再拜，结成了异性兄弟，并立下‘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宏愿……”

这段与史实似是而非的故事让在座的诸位客人既觉得新鲜有趣，又不时摇头否定它与历史的违背之处。

《三国演义》就以这种说书的形式与这个世界见了面。

第一天说完，到场的客人十之有八被故事吸引，当场就催后面的故事，不料姜仲抚尺一下，留了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晓”就结束了今天的说书。

其后的一个月，随着《三国演义》故事剧情地向后推进，“三英战吕布”、“貂蝉美人计”等剧情相继出场，姜仲在原故事的基础上，以这个世界更容易理解的方式进行渲染与讲解，仅用一个月就将听众群扩大至半个庐州城，到了十二月的时候，连宫里的太监、梨香园的小厮都相继来到朋来听姜仲说书，然后赶紧回去转述给自己的主子。

“陈人中野说三国”的事迹就此以庐州朋来客栈为中心，经庐州城百姓口耳相传，很快在梁国境内传播开，并逐渐向各个国家传去，更多的人开始讨论姜仲说书的真正用意，有说他是为了“传递正歧之念”，有说他是“借三国故事讽喻现实”，有说他是想借悠悠众口的交互传递，为他重铸文胆。

儒略大陆，文气具有斩鬼除魔的力量，而运用文气的基础则需觉醒文胆，文胆的觉醒除了日积月累的阅读圣贤书，积少成多，一举突破，也可以作出响应圣道的诗文，得圣人文气灌顶，觉醒文胆。

此外，就是姜仲这种方式，借助百姓的力量，通过口耳相传自己的诗文，借助颂扬的力量，为自己凝聚文胆。

各种讨论，不一而足，难有定论，而当姜仲的故事随后出现“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官渡之战”的时候，关于他目的的讨论和猜测的声音渐渐地就弱了下去，大家开始把更多的注意力挪到了故事上面。

很显然，这是一个被他扭曲了的三国，但，这是一个精彩的三国！

失去了文胆的姜仲，不作惊世诗不修圣道文，转而做了一个说书人，却也不知不觉地将名声再次推向整个大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