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艾什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一下子认出了他,看来他面神者这个名头,远远比他自己的名姓更加的有名。
“面神者确实是大家对我的称呼,但这在我看来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怎么会呢,您可是传说中唯一一个成功登顶神殿的人。”
“任何一个人在一处暗无天日的地方苦学百年,他最终都能考上圣东立大学。”表先生冷笑道,这份冷笑,像是对自己境遇的嘲弄。“那时候的我,每天神殿中才可以和他人交流,了解这个世界,接近那份神性,醒来反而更像在做梦,这种情境下,我觉得谁都可以做到这件事。”
“暗无天日?您的身体···原本在哪里?”
“···”
听到这个问题的表先生沉默了,似乎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抱歉了表先生,我是不是提到了什么不好让你回答的事情?”周望景试探道。
“不是···只是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
“什么?”周望景愕然,但是他觉得表先生不像是在敷衍他。
面对周望景的惊讶,表先生片刻后才叹了口气。
“算了,你这也不是第一次问了,我就趁这次机会告诉你吧。”
“周望景,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凭空出现的吗?”
周望景:“···”
“我相信,因为我自己就是那样的存在。”表先生笑了笑。
“在遥远的记不清楚岁月的某一天,我降生在了,可能是这个世界,又可能不是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降生,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我的视角是固定不可移动的,无法离开那里,我也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只能看到眼前无尽的被蓝色休谟照亮的书海,却不知道那里到底是哪里。”
“但我也什么都知道,我知道自己叫范·阿尔冯思,知道自己能进入守门者神殿,知道可以通过意念让那里的书本挪动,也知道自己能看懂那些书上的语言,每当睡醒,我就在那个巨大的图书馆里看书,去了解这个世界,每当睡去,我就在神殿的世界研究怎么去接近神明。”
“这样的日子直到我遇到了你的爷爷,他是一位真的天才,他所创造的仪式将我灵体的一部分转移在了这个表里,让我可以通过这个表去看这个世界,我还记得那是你出生的那年,你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也是第一次睁开了双眼,去观察,去感受这个陌生,却也熟悉的世界。”
“这原来就是您消失的原因。”周望景愕然,他也听说过,那位面神者在面见神明之后,就失去了一切关于他的消息。
看来原因就是他从那之后都离开了神殿,一直都寄生在这个表里。
当现实有了色彩,他终于不再想沉浸在梦里的世界。
“在那之后倒是也有回去过,比如七年前灾难发生的时候,我很想找到你的爷爷和哥哥,于是我就回到了逐光者的神殿,但是我不仅没在那里找到他们,却差点连你都没照顾好。”表先生叹了口气。“周望景,这些年来,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比别人的运气要好?”
“没觉得,我彩票就从来没有中过奖···”
“是吗。”表先生笑了笑,没有再多解释,这让周望景一头雾水,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表先生,我能问问,您在神殿的第六层,您看到的神明是什么样的吗?”周望景一边小心避开了眼前的安全检查,一边轻声问道,虽然眼下境况危急,但是如此大瓜他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这可是表先生第一次愿意和他说这些,错过了这个机会,下次又不愿意说了他找谁说理去。
他很好奇进入神殿第六层是能看到什么样的神明,但是对方的话令他愕然。
“我看到了一扇门,一个通道。”表先生说。
“通道?”
“嗯,在通道的背后,我看到了···一个‘幸福’的世界。”
“幸福的世界?”周望景开始发散起了想象力,这个幸福到底有什么特殊的代指。
“就只是字面的意思,一个没有异常,没有战乱,人民平等,所有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城市都不用安装衬衫钢城墙的幸福的世界。”表先生说:“在我看来,那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但是却如此的真实。”
“后来呢?”
“后来我想进入其中,但是我失败了,我似乎只能在那个世界停留片刻,然后就几乎快要分崩离析,只能回到神殿之中。”
“分崩离析?”
“你是复读机吗?”表先生对周望景每一个问题都要重复一遍以示惊讶的行为表示出了吐槽,随后又继续说道:“那是灵魂的拆解,仿佛在告诉我自己是不属于那里的存在,在那样美丽的地方,没有自己的存身之地,再然后···它就对我关闭了。”
表先生自嘲般的笑了笑。“我想他这是在保护我,如果它不关闭的话,我可能就算是死,也想死在那样美丽的世界里吧。”
周望景:“哦···”
对于这种情怀,周望景感觉自己的精神高度还真是拍马都赶不上啊。
正当两人交流着的时候,周望景感觉自己听到了一阵皮革被撕裂般的声音和···强烈的压迫感。
瞳鬼,瞳鬼就在下一个转角,就在那个办公室里。
周望景手放在了怀中的衬铅钢匕首上,砂漠鹰在进入地下街之前就被收缴了,他也不知道这么把匕首此刻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可能最大的作用,就是给他增加一点勇气吧。
周望景小心的转过转角,而眼前房间里的东西,让他整个人惊呆在了原地。
那是一只怪物,一只只能稍微看出原本人形的怪物,他有着四只手臂,而每个手臂上都长着巨大的镰刀,脸上的两个眼睛融汇成了一只,巨大的重瞳时而凝聚,时而分离。
他坐在办公座椅上,而他此刻手起刀落,眼前的一块血肉落入了他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