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风迟疑地问道：“阿姨，你和钱叔叔之间……”

韩佳怡面色微微有些红润：“事到如今，阿姨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和钱卫东之间，确实有了一些实质的关系。”

说着，她的脸色又不由黯然：“是我对不起凌家，对不起小寒，对不起小寒的爸爸。”

郭风的眼神也不由一阵变换：“阿姨，这不能怪你。你为小寒的爸爸坚守了十几年，已经是做到了极限。就算小寒的爸爸知道，也不会责怪你的。”

韩佳怡摇了摇头：“小风，你不用安慰我了。既然路是我自己选择的，那么不管有多少的痛苦，我也会承受下来。”

郭风不想韩佳怡再陷在这种自我的悲苦之中，于是岔开了话题：“阿姨，钱叔叔那边你也不用过分担心。我相信事情绝对没有到那么糟糕的一步，一会我再到钱叔叔那边去跑一趟，就这件事和他好好商量一下。”

“小风，阿姨已是无用之人，即使想稍微帮你一下，恐怕也是有心无力。所以，现在凡事也只能靠你自己了。你一定千万要小心！”

“阿姨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钱卫东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得到了来自翰宇阁的指示，他知道郭风很快就会来找自己，所以提前让人在门口候着。

郭风一见到钱卫东便说道：“钱叔叔，想必事情你也已经知道了。那依你看，这事该如何办才好？”

这事想要办成，自然是需要依靠钱卫东和黎平阳的关系。郭风当然不会自作主张的提出要怎么怎么做，他只能以一种请教的姿态来询问钱卫东。

钱卫东沉默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唉，该来的总会来的。想我钱卫东闯荡一生，也不知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早已看透了世事，倒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我自己一人自然没什么好怕的，只是……”

郭风当即明了了钱卫东的意思，他急忙开口：“钱叔叔你放心，只要有我郭风在的一天，就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韩阿姨！”

钱卫东点了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我想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仅凭凌家曾经对你的恩情，你也一定会保全住你韩阿姨的。”

“钱叔叔，你无需拿话激我，如果我郭风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那我也枉为人了！”

钱卫东之后就把事情详细地分析给了郭风听。

到了钱卫东如今这个地位，已经可以说是一般人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钱卫东出身并不好，只不过是一个小混混而已。而之所以能有如今的地位，无不是靠他那独到的眼光和过人的胆略，一步一步拼出来的。从最初敲诈韩佳怡起家，然后又在众多候选人之中孤注一掷押宝当今元首，之后又以敏锐的嗅觉结交了黎平阳并骗得中央银行的股权……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是他生平得意之事，也造就了他前半生的风光无限。可是现在，他心里却第一次有了疑虑，就是他这人生的后半程，到底会以一种怎样的结局收场？

他之前一直以为在郭风身上押注，是他人

生又一次得意的赌局，他必定能够再次获得丰厚的回报，至少能保他后半生无虞。可现在看来，既然是赌，又岂会全赢？总有输的一次。虽然赌局还未收场，输赢犹未可知，但他有一种预感，这一次他或许会输的很彻底。

对于郭风的行事风格，他也是比较赞赏的，该狠辣的时候，绝不会手软。这便是成大事者必需具备的要素之一。可如此走下去，郭风或许确实能够站到绝巅的位置，但那时的他心中恐怕早已不存在任何的情谊了。

六亲不认很可能是郭风最终的写照。

现在他行事还会找诸多理由来说服自己，但如果有一天，他再也不想找什么理由，或者说他再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时，他必然将会产生某种蜕变。

那时，他的事业、他的身份地位将再次有一个质地飞跃，可那时，在他的身边还能剩下几个人？

钱卫东并不真的指望郭风能永远保全韩佳怡，他只希望在他的有生之年，能够看到韩佳怡平安无事。至于之后，只单看郭风本心了。

钱卫东这种仿佛直指灵魂本质的分析，让郭风目瞪口呆，他内心的震撼实在难以想象。

自己真的会成为钱卫东口中所说，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甚至六亲不认的人吗？他自然是本能的否认这种无稽之谈，可冷静细思之下，他发觉自己真的变得有些让自己也不认识了。有些决定，有些做法，换成是以前的自己，那不要说做哪怕是想，他都不敢去想。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的可怕？这样的面目全非了？

自己真的还是原来的自己吗？

郭风已经初步意识到自己内心存在的黑暗了，可黑暗一旦产生，那不管怎么去净化，在光明的背面总会有阴影的留存。

郭风想要努力的保持住内心最真实的意志，远离黑暗。可之后发生的一系列的事，却将他彻底的推进了黑暗的深渊。

钱卫东不清楚郭风内心的挣扎，他继续往下说到。他对于自己可能面临的结局，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一个人的能力再大，也终有极限的时候。在国家力量面前，个人实在太渺小了。如果个人的能力真的强得足以影响到国家，那么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翰宇阁其实并非是忌惮钱卫东手中那百分之五中央银行的股权，而是因为钱卫东是元首上位的功臣。在那条通往权力巅峰的道路上，总有一些障碍是明面上的手段无法除去的。那么，钱卫东这个充当了暗地里打手的角色，自然会恰到好处地拔除掉这些障碍。

这其中的种种，只能仅凭各人想象，无法详述。

像钱卫东这样的角色，翰宇阁在坐稳以后，自然是第一个就想要除掉的，因为他知道的实在太多了。可钱卫东凭着本能的直觉，竟然和财阀集团搭上了关系，这让翰宇阁把已经伸出的刀又收了回去。显然，拥有百分之五央行股权的钱卫东，对于翰宇阁来说自然又有了很大的利用价值。

可局势发展到了现在，钱卫东的作用已经越来越不明显了。翰宇阁既然已经准备对财阀集团出手，那么只要财阀集团一倒，钱

卫东自然也就变得毫无价值。翰宇阁当然不会白白浪费他这颗棋子，所以在这最后的时刻，当然要让他发挥应有的作用。

如果事情进展一切顺利，翰宇阁或许还会对钱卫东仁慈一些，给他一个稍微舒服一点的死法。

这些事钱卫东只是向郭风讲述了一个大概，他并没有尽数讲明。因为结局既然已经注定，那也多说无益。郭风知道的多了，反倒可能就会让其行事起来畏首畏尾，如此便毫无益处。

钱卫东虽然没有详细说明，但郭风也不是蠢笨之人，他从钱卫东表面的讲述完全能够推测出了更深层次的内容。

翰宇阁做为天启帝国的最高权力掌控者，为了稳固自身绝对的统治地位，当然会将一切不稳定的因素抹除。虽然翰宇阁知道就算给钱卫东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出卖翰宇阁。不过，真正能够让翰宇阁放心的，永远不会是活人。

郭风有了一种明悟，他和钱卫东其实是一样的，唯一的不同就是他还有极大的利用价值，而钱卫东的价值基本已经被压榨殆尽了。

郭风很是无奈，这就是现实，也是站立在高处的悲哀。只要不是绝颠，那不管你站的有多高，一旦没有了那个支撑站立高处的基础，那便会直接从高处跌落。而且也没有人会伸手拉住你，因为一旦伸手，很可能就会被牵连着一起跌落下去。

郭风咬了咬牙：“钱叔叔你放心吧，如果你真有一天遇上了那过不去的难处，我定然会拼尽全力帮你渡过那道坎的。”

钱卫东微微一笑：“你能有这份心也就足够了。如果我真遇上那么一道生死难关，那时恐怕谁也救不了。”

郭风知道钱卫东不愿自己为他冒险，可郭风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保住钱卫东，至少是要保他一命。

钱卫东跟郭风商议后决定，亲自去找黎平阳谈谈。如果能成自然最好，如果不成那再另作打算。

钱卫东在这件事上做出了这一辈子唯一一次错误的决定，就是为了让黎平阳出让前程集团，他以中央银行的股权为条件，和对方达成了协议。

翰宇阁原本就想要对钱卫东下手了，钱卫东如此做法，彻底惹恼了翰宇阁。

就在金鼎集团顺利完成对前程集团收购之后的第二天，钱卫东就被有关监察部门带走了。理由是要调查他任职信贷部主管期间，滥用职权的问题。

郭风原本还在为如此轻易就完成对前程集团的收购而欣喜不已，他虽然也对钱卫东这么简单就说服黎平阳感到意外，不过钱卫东并没有告诉他具体的细节。直到钱卫东被抓，他才意识到，这里面的事绝对不简单。

钱卫东将股权还给黎平阳时，他并没有往深层次去考虑，他只想到只要自己手上没有了中央银行的股权，那他自然就能够有机会退出现在的这场纷争，因为没有了股权他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

可从黎平阳的府邸出来，经过一阵风一吹，他的脑袋瞬间清醒了过来，但如今事情已然成为定局，再也无法改变了。

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的他，生死大祸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