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了!墙塌了!”
在大军三方猛攻中,不少被多次石弹打击的城墙已经开始垮塌。
后续的长枪兵们排成排沿着缝隙往里疯狂戳刺,而守军也被迫用人命与鲜血堵上缺口。
此时索菲方投入进攻的步兵已经超过四千人,扣除弩手们,几乎全线压上,甚至弩手们都得准备拔剑,投入攻坚战中。
激战,杀到眼红时,索菲的新兵们逐渐开始进入不管不顾的狂暴状态。甚至有人开始仗着甲坚剑利,大胆的三五成群向城墙深处猛冲。
“战局有些失控,我们的旗号已经只能号令到弩手。将军,请允许我僭越,我们应当立刻全军压上,用尽全力夺下杜克里亚。不然...”
看着战局不断好转,塞古姆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当即请命,将剩下的人也一起压上。
索菲眉头皱成川字,表情凝重的打量着三个正在血战的城头。
训练的时候一切都好,等果真打上头时,这些兵与老兵油子的差距立刻显现出来。一个个凭着一腔血勇,把作战号令全都忘在脑后。尤其是正面的罗斯人,挥舞着大斩剑的罗斯武士几乎是把杜克里亚守军当麦子割,目前已经夺下了一座方形塔楼,正以此为据点猛打猛冲。
原定计划中,并没有今天立刻破城的计划。相反,索菲做好了五天以内夺城的心理准备。
但在后备队不足的情况下,如果强行令步兵回撤,必然导致军心垮塌。可如果任由士兵们狂突猛进,不受约束,那么万一呢?
万一...
索菲拿不定主意。突然感觉手中的军令好沉重。
“哗啦啦!”
“咚咚咚!”
忽然,一道道令索菲神魂震颤的马蹄声与水花声让索菲大惊失色的向侧后方看去。
就在斜后方的莫拉查河畔,一艘艘小舟开始靠岸,船上的甲士招摇着扔掉船桨,似乎在嘲笑索菲的智商。他们身上还捆着茅草,有的人浑身早已湿透,似乎在水中藏了不知多久。更多的骑士居然已经涉水前来!
他们是谁?
明晃晃的保加利亚旗帜耀武扬威的竖起。
还是保加利亚人。
之前密探说湖边渔民已经开着船跑了,现在想来,哪有农民不跑,渔民跑的意思?更可能是保加利亚人已经将那一片杀了个干净,只为夺船藏人。
这群骑马的羊骚货,竟然为了伏击索菲,而躲到了斯库台湖中!
见鬼,索菲从没想过,一群骑马的老混蛋,能忍耐水的潮湿,在湖中等待索菲到来。
索菲差点把银牙咬碎。真是阴魂不散,从东边追到西边,保加利亚军队是认定索菲才是最大威胁吗?
众军官此时已经慌作一团,看那影影绰绰的船只,绝不是一时半刻才准备好。仿佛还有无数的旗帜藏在看不见的阴影中。这是来了几万人?
此时部队已经陷入了城墙上的苦战。看到援军希望的杜克里亚人抵抗力度又多了几分。
老狐狸德拉基米尔,果然是老狐狸,竟然能将这一手憋到此时。
当断则断,索菲还是咬牙拿出军令,但并未交给塞古姆,而是放在狄里昂手中。
“马里诺斯家族的荣光已经逝去在君士坦丁堡的牢笼中,尤斯塔西奥斯阁下亡魂已去。但你的姓氏毕竟为马里诺斯,你必将拾起这个家族的过去。马里诺族人与福卡斯和库尔库阿斯家族长期联姻。能否让我在你身上看到,尼基弗鲁斯陛下与约翰陛下的勇武?”
勇武?荣光?
这与平日势利媚上的狄里昂似乎有十万八千里的差距。而这位,也不是以勇武著称的猛将。
大家都觉得索菲脑子秀逗了。
巴依奇奇甚至都想下马,代替狄里昂亲自去拖延时间。
是的,在众将军看来,此时进攻,已经是抛弃步兵,由其拖延时间了。
狄里昂看着军令,他的表情非常扭曲。一半,似乎在质疑索菲的智商,另一半,却又像是在追忆过去家族的荣光万丈。
因而,狄里昂的左半边脸扭成麻花,右半边脸又似喜非笑,最后眼泪哗啦啦的流了出来。
若非现实压弯了腰,谁不希望扛起家族的荣耀呢?
巴依奇奇一咬牙,便径直喊道:“总督!让我去督战攻城军队吧!”
“请...请给我这个机会!”狄里昂嗓音哽咽的推开巴依奇奇,扑通的跪在索菲面前,“马里诺斯家族的荣光,请让我能为之传承。我要继承尼基弗鲁斯·马里诺斯的勇武、君士坦丁·马里诺斯的睿智、米海尔·马里诺斯的虔诚,都请为我见证吧!”
看着狄里昂,索菲仿佛间有些愧疚。
刚刚的话,是索菲故意的。故意激狄里昂以家族之名,去前方发起总攻。
其实这种行为,有种催人去死的感觉。
尤其是狄里昂说出祖上名人的时候,仿佛日本武士在最后的死战中报幕,然后被敌将斩于马下。
“那就去吧。无论是总督尼基弗鲁斯的用武,还是大臣君士坦丁的睿智,抑或着大主教米海尔的虔诚,我都能在你身上看到!”索菲将军令按在狄里昂的手中。
眼看这位表现一直不俗,但长期困于金钱与势利的将军批上象征马里诺斯家族的旗帜,在人群中大吼着,与忠诚的家族成员,一群低级军官们一起带着最后的步兵与弩手们填上进攻线。
“马里诺斯的族人们,与我来,我是狄里昂·马里诺斯!马里诺斯家族荣光的继承者,让我们拿下这座城,挽回名誉!”
大家沉默的看着马里诺斯族人,与最后的几百名战士,与千名弩手走出阵列,不免都有些戚戚然。
此时,本阵中只余下500名总督亲卫队、两千古拉姆骑士、两千骑兵战团骑士,以及威廉的两百余诺曼人。
都是骑兵。
“总督,立刻撤退吧。放弃步兵,我们还可以从容的南下,撤到都拉齐翁。”安斯菲尔德修士咳嗽了下,还是出言打破了沉默。
后方不知多少保加利亚人,正在涉水渡河。双方的距离,近到只有二三里。
在高台上,更是看得比一般人更清晰。
“为何要撤?他们保加利亚人长途跋涉,才躲过了我们的耳目,难道他们是铁打的,是钢筋铁骨,是不死之人?”
索菲恨意满满的拿起骑矛,抱起龙脊盔。
他转过身,亲自执起龙旗。
“我不信。”
“我不信他们钢筋铁骨,我不信他们跑这么远,还有体力作战。”
“我更不信,在我们还有五千骑兵之时,他们能在这平原上与我对垒。”
“他们称我为‘保加利亚屠夫’,今天,我就告诉他们,我不是‘保加利亚屠夫’,我是‘保加利亚人的苍白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