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踏步声在空气里震荡，护目后的两个眼珠似乎已经被红与黑笼罩，护颊下的耳朵只能听到自己的粗喘。步兵团的新兵们排成行军队列，高举队旗，紧张的围绕着军营的主干道踏步行军。

尽管都是新兵，但从十夫长往上许多都是抽调两个圣堂联队的老兵与老将，严谨的方阵训练也让军队的威势足以形成独特的气场。

那气场，让所有人的灵魂都好像被一只大手捕捉，凝聚在红与黑的长云中。

队旗、象征基督的拉布兰十字旗、龙旗、权杖...一个个异域风格的脊盔在这些标志物中行走，开往大营门口的奥托等人。

遥望着人人带甲、旗帜飘扬的大军出营，奥托的喉咙渴望的吞咽几声，却也只能现实的意识到，这样的军队并不属于威尼斯。

“我们避开，避开赛理斯的龙！”

奥托带着威尼斯人的使团转头上了瓮城的偏墙，众人神情复杂的看着勉强的队伍，走出军营。

先是一排排身着正兵甲的长矛兵，其次步兵、其次弓手，然后是更长的骑兵队伍，旗带飘扬，威廉作为骑兵训练官，领导三百余骑精锐，与数量庞大的牧民新兵们也是第一次排成队列骑马出场。

“除了骑兵外，步兵的队列走得还可以，看来严苛的队列训练是有效的。这一点我一定要让乌拉诺斯写进新版《战术》里。”索菲很随意的和旁边的人开着玩笑，表情里不遮掩自己的兴奋。

你大爷的，老子终于有自己训练的职业兵可用了。之前一直是有什么用什么，古拉姆奴隶骑兵、亚美尼亚卫队、罗斯人、佩切涅格人、穆斯林轻步兵、意大利人...索菲就差没把保加利亚战俘也拉出来用了。

训练一个多月，终于练出了起码能踢队列的兵，虽然不一定很能打，但起码是个期待。

“那是，可把我累坏了，一群娇生惯养的崽子，不经抽打连左右都不分！”哈拉尔松颇为自豪，在他看来，这支军队带有他们罗斯人的血统，龙脊盔的高脊线和护目就是证明。当然，这实际上是一笔糊涂账，脊盔上的高脊线一直都是罗马传统。比裹脚布都老。而维京人头盔的脊线，鬼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么你呢？威尼斯的大公子，你对我的新军有何评价？”索菲转头看向了威尼斯人一行人。

万人在侧，此时罗马众军官，无论是哪里人，看向威尼斯人的眼神里都带着一丝不屑。

没办法，三万人在宁城的潟湖里翻车，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战役。

鄙视的目光把一开始还叫嚣的欧托内弄得手足无措，只有奥拓还算沉稳，他最清楚，宁城一日失败的根源，就在于威尼斯人根本管不住召集来的各路诸侯，三万人，大部分都是斯拉夫诸侯。但懂归懂，悟归悟，输得一败涂地，依靠斯威特斯拉夫聚拢的一批诸侯不堪大用，威尼斯只好认这个亏。

“很雄壮，只是缺一批精英弩手。”奥托淡定的回答。

软中带硬啊。

索菲微笑，这是拿索菲找六个城邦索要弩手的事来讽刺呢。

“无事，罗马包容一切，无论是六城邦船、罗斯武士还是古拉姆，抑或着亚美尼亚战兵，在我的龙旗下，都将尽忠服务。”

奥托吃瘪，便还算恭敬的让开道路，露出年过五十，须发花白的老克罗地亚王斯威特斯拉夫。当然也包括他的倒霉孩子，史蒂芬王子。

“我仍记得，在斯捷潘王身死之前，克罗地亚与达尔马提亚之王一直都是罗马的忠诚朋友。”索菲大步向前，笑容灿烂，但大手却直接按在斯威特斯拉夫的肩膀上，“不知道老王觉得，现在在宁城的那两个弟弟，有没有资格称为克罗地亚正统？”

“我...”斯威特斯拉夫肩膀被抽的生疼，见识了索菲的雄壮军威，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无妨，在我看来，违背罗马，就是叛逆。而与罗马的宿敌苟合，就是罪无可赦！”索菲负手，高大的身躯俯视着一对狼狈逃窜的失国父子：“我将带你们回归克罗地亚。”

斯威特斯拉夫的父亲斯捷潘掌权一生，待他上位已经年过四十五。997年失势，随后被威尼斯人养在扎塔，999年彻底失去傀儡地位，被威尼斯人强夺岛屿，圈养在潟湖，哪里敢对索菲反对？

他也只好唯唯诺诺的点头，假装欣喜的奉承：“是是，罗马一定能让我回到王座。”

“啊，当然。但可惜的是，到那时，就只有克罗地亚王，与达尔马提亚军区了。哈哈哈哈！来，诸位随我一起出营阅兵。”

胆小怕事，又无能，索菲对斯威特斯拉夫很快就没了兴趣，只要他身上还有克罗地亚的正统血脉，支撑索菲占领克罗地亚即可。

到那时，大不了杀了这老家伙，换更懦弱的斯蒂芬上位。

威尼斯人的表情更差。

克罗地亚王国的正式名称，是克罗地亚与达尔马提亚之王，得到罗马官方认证。索菲一句话，就要剥走达尔马提亚，若非人在屋檐下，大家几乎想和索菲翻脸。

行军队伍出营向北，连绵的红黑之云沿着山脉行进。山城阿尔塔的居民们，不禁趴在房顶上，在日出之刻遥望着山下大军蜿蜒。狰狞的骑兵卷起尘烟，战士皆顶盔带甲，气势悚然。

安德莉亚站在总督府，与家人一起为索菲祈福。

‘圣母啊，希望你保佑我与索菲的婚姻，别被卑鄙的皇室抢夺。’

军队持续向前，行军至复建的馒头山关隘扎营，次日回营。

一次行军，让阿尔塔平原的治安更上一层楼，宵小望见龙旗，只敢连夜遁逃。

......

而在行军的正前方，约阿尼纳的山中，复苏的森林里，伊万才带着残兵，回到了家乡。

“该死的萨穆伊尔，我回来了！”

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一边大骂一边哭喊，伊万激动的直跳脚。

终于，终于回家了，终于带着财物与战俘回到了驻地。

然后更进一步，却看到城头上跳出来一个人，正是索菲的小舅子，亚科夫的儿子斯默斯拉夫，他大声喊道：“伊万，陛下已经任命我为约阿尼纳总督，你被撤职啦！”

伊万眼前一黑，直扑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