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天动地的哭声,将门外守着的云芳等人吓得连忙冲进内室,一眼便看到阿娇手上的血迹,云芳一个踉跄险些跌在地上,好在身边的念文扶了她一把,这才赶忙吩咐人去请大夫。
看着阿娇手上被鹦鹉啄的深深伤口,云芳几乎不敢去想,若是长公主或太后娘娘知道了,会是怎样一番惊天动地。那只绿毛鹦鹉还在地上垂死挣扎,阿娇将头埋得低低的,委屈抽噎,刘彘被伺候他的杨公公拉过一边,愣愣的看着伤心地阿娇,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一时间,堂邑侯府阿娇翁主的闺房里,人仰马翻哭声一片。
闻讯而来的馆陶长公主王美人两个,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阿娇的手被包扎完毕,满脸哀怨的瞪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鹦鹉,刘彘抽抽噎噎的站在一边哭泣。
“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儿!”刘嫖一声怒喝,将忙乱无章的众人目光都吸引过来,一时屋子里静得,只能听到刘彘小声的抽噎,和鸟儿微弱的扑腾。
阿娇一愣,看着满面怒容的刘嫖,却是挣开云芳的手,只着了里袜扑进娘亲的怀中,闷声道:“娘,那鸟儿啄我……”
刘嫖登时大怒,指挥着仆役便要将那鸟儿给收拾了,可不及众人动手,王腿从迫豢诨嚼戳蹂椋侄怨萏盏溃骸俺す鳎悄瘛墒翘拥钕滤透13康哪亍!
不过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已经在刘嫖心底的怒火上泼了层油,眼看母亲的样子估计立刻就能亲手结果了那鸟儿,阿娇突然脆生生的开口道:“娘,那鸟,阿娇还要!”说罢,还偏过头偷偷瞪了正抹眼泪的刘彘一眼,满目不屑。日后挥斥方遒的汉武大帝,如今不也还是个哭鼻子的毛娃娃,她又哪里需要怕他。
因着阿娇的阻拦,这只掉了些毛的绿鹦鹉,最终还是回到了鸟架上,不过依着刘嫖的坚持,那鸟只被放在了阿娇房外的回廊上。
王湍缸永肟螅蹑我蜃疟p磁芰司牛阃坏捞稍陂缴希13啃⌒〉纳碜永吭诨持校缬资蹦前闱崤淖藕逅酢013刻袄返乃蔽拍盖谆潮y钠囊舶捕ㄐ矶啵枰蚕滦睦矗赶杆伎迹烤挂绾稳米约海晌蹂樾闹幸约吧肀叩亩酪晃薅
“娇娇……”
“嗯。”阿娇仰头,等着母亲开口。
刘嫖爱恋的揉了揉阿娇的两个小辫,沉声道:“娘记得,娇娇是不愿嫁给彘儿的,是么?”
这事儿当日被刘嫖武力镇压,如今又再提起,倒在阿娇意料之外,不由愕然,并未出声。而刘嫖,似乎也没指望女儿回答。
“娘的娇儿,要做这大汉最尊贵的女人,所以只要阿娇要的,娘都会捧到你面前,那彘儿……”刘嫖微微叹了口气,却并不再做声。
前两日进宫,栗姬竟然派人来同她示好,从断然拒婚到这般态度,其中转变之故,刘嫖倒也不难猜到。
当日皇上赐婚阿娇同彘儿,便是因王颓卓谇罅似窖艉颓仔倥禄焕吹模源蠛汗髦鹑眯倥嘈糯蠛合胍推降某弦猓馐峭偷娜缫馑闩蹋吹猛ㄍ福桓雠淮蠛航剑绱伺咏崦耍蹑我簿醯檬∈露
只是如今,平阳和亲之事搁置不议,刘彘本就年幼,而那刘荣对阿娇看来也果真是有几分情义,栗姬的示好,多半是因着刘荣的心意。而那个蠢笨的女人,怕是没那个脑子去想这江山社稷,她以为,刘荣登上了太子之位,后位天下,就已经在她囊中,真是个蠢货!
阿娇微微仰起头,刚好将刘嫖的神情尽收眼底,看着母亲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不由开口道:“阿娘……”
刘嫖一愣,回过神来捏了捏女儿柔嫩的小脸,笑道:“怎么了?”
“阿娘,彘儿还好……”说罢,忙把头埋进刘嫖的怀中,她怕刘嫖看出她的言不由衷。
如今,即便面对着那样一份不得不遵从的天命,她能说出口的,也只是一句还好,再也不可能,同前世那般雀跃着告诉刘嫖,“彘儿很好”,纵然想说,也是再说不出口,长门宫的冰冷,即便通透的放开,也会不时让她体味到那份刻骨的冰冷。
不论是长门凄清抑或金屋荣宠,她骨子深处都只是那个骄傲不可一世的陈阿娇,前世她的满怀真情被刘彘弃若蔽履,那么这一世,即便是无可更改的事实摆在眼前,可阿娇知道,她可以守住自己的心,只要不爱,便不会恨,更不会去在意。
而属于陈阿娇的骄傲,也让她必须忘掉前世满是绝望的爱,重新开始。
一身碧绿宛如王者高傲的鹦鹉,经了那次被摔在地上的横祸之后,不仅没有挫了锐气,日日昂首立在鸟架上,反而威武更胜从前。只是它额上一撮皇冠似地黄毛被阿娇命人拽了去,露出一小块粉红的皮肤,配上它那昂扬的姿态,倒是十分滑稽。
阿娇支开了云芳等人,说要午睡,却是搬了矮几在取下挂在廊下的鸟架,悄悄往后宅走去。
夏日晌午,酷热难耐,后院里的花草都耷拉着脑袋,无甚精神。阿娇提着鸟架,终于寻到了墙角处地那棵歪脖梨树,踮着脚将那鹦鹉挂在了树梢上,日头最充足的地方。
这鸟是刘荣送的,她虽然不在乎得罪刘荣,可也不愿当着众人的面驳了他的面子。只是这一啄之仇,不报,就不是她陈阿娇的风范了。正当午的骄阳,还不把这臭鸟给生生烤熟了去,阿娇得意的扫了它一眼,却是转身想要寻个阴凉地。
“你这么晒它,回头拎屋子里喂了食,它立刻又是蹦跳撒欢得意非凡了。”院墙阴影里肤色苍白的少年,剑眉英挺,一袭隐隐泛白的天青色深衣,更衬得他气质儒雅,“你想弄死它?”
阿娇一愣,对于自己的心事被人如此直白的点明,面露不悦,“我想弄得它生不如死。”
少年似乎没料到阿娇会如此直白干脆,面色僵硬古怪的打量她一番,却是放下手中的篮子,大步上前取下了被晒得奄奄一息的绿鸟,“鸟嘛,所有无非嘴巴羽毛性命,你不要它性命,这利喙看来又格外凶险,不过这羽毛,倒是十分华丽。”
听了这番论断,阿娇不由得仔细打量此人,看去该有十五六岁的年纪,能在府中任意往来,是下人么,可他穿着儒雅深衣,又不该是仆侍所能穿的,“你是谁?”
“我?”少年将胳膊伸长拎着鸟架上下打量一番,突然狠狠将鸟架摔在地上,沉声道:“我是陈未!”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阿娇一跃退出好几步,面露惧色的看着这个前一刻还儒雅非常的少年,怎么顷刻间便做出这般狠毒之事,眼中尽是不解。那鹦鹉被突然摔这么一下,根本没有挣扎,蔫蔫的躺在地上,剩了最后一口气,却并未见伤口流血,真的成了垂死挣扎。
陈未并未理睬阿娇,自顾蹲下身子,捡了根木棒左右划拉那鹦鹉的身子,像是在摆弄一匹精致的绸缎。阿娇震惊的看着地上如死物般的一团翠绿,心下泛起一阵恶心,却是赶忙转过身子,再不敢看。
“走吧!”不知过了多久,陈未突然在阿娇耳边出声,大步越过她上前提起了刚才自己的篮子,回头看到愣在原地的阿娇,突然绽出一个极其绚烂的笑容,将手里攥着的绿羽冲阿娇扬了扬道:“不要管那鸟儿了,这羽毛多美。”
阿娇是真的不敢回头,她惧怕鲜血淋漓的场景,原本她不过是看不惯那鸟儿的张扬才想杀杀它的锐气,这下子毛都没了,他定然是宰了那鹦鹉。心下一恸,阿娇只觉背后有丝丝凉意袭来,惊叫一声却是快步上前抓住了陈未的胳膊,目带惊惶的问道:“你究竟是谁?”陈未,难道他是陈家的宗族子弟么?
听了这话,陈未面上瞬间遍布嘲讽,看向阿娇的眼神也瞬间冰冷,“尊贵如阿娇翁主,又怎会知道,我这婢仆所生的庶子陈未,只是你这般亲近于我,不觉得污了你的尊贵的手么?”说着,却是狠狠甩开阿娇的攀附,目光森然,“不过是只鸟,玩物而已,前些日子还啄了你,用得着做这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么?你可是陈阿娇呢!”
阿娇不明白刚才还言笑晏晏的陈未,为何瞬间变成这样一副刻薄嘴脸,难道就因为自己不知道他是父亲的庶子么?
堂邑侯陈午,在尚公主之前,曾有一自小服侍的丫头收做妾室,为其诞下两子一女,而尚公主后,还收了一名舞妓入府,这事儿,刘嫖当初几乎闹到要和离的地步,也是以陈午在刘嫖面前,毫无半点为夫的地位。
“我从前没见过你,才不认识你的,用得着生气么!”阿娇的脑海中不觉浮现昔日卫子夫的一副嘴脸,心下烦躁却是突然想起卫青,若没有兄弟扶持,她卫子夫一奴婢如何能登临大汉后位。
而反观陈家,陈须陈融兄弟俩整日不学无术于长安城横行无忌,不仅不曾帮到自己,刘彻还屡屡因他二人来责怪自己,这番落差,此时想来何其悲戚。她堂堂侯府子孙里,竟找不出一个能胜过私生子卫青的二郎么?
陈未打了井水将手里的绿羽冲洗干净,湿漉漉的放在阿娇手中,却是突然阴鸷一笑,“昔日你令人打死姗儿的贴身丫头,眼睁睁看着那婢女咽了气,都不曾如此惊惶,如今为个鸟儿伤神,不该是堂邑翁主之风啊!”
阿娇一愣,在脑海中细细搜索着陈未口中的姗儿,难道也是父亲的庶女?前世的童年太过遥远,而此生她又不曾欺凌弱小,难道他所说的打死婢女之事,是她七岁之前所为?
陈未匆匆离去的背影看来异常萧索,阿娇愣愣的看着手心翠绿的鸟羽,心中却是波涛汹涌,再难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