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的时候,洛杉矶举行的奥运会上,脚下的这个国家的运动员获得了不错的成绩。
那时候,何安收到了来自加州伯克利分校的录取通知书。
8月的那个下旬,在国内的人们还在为奥运会上女排选手们获得的“三连冠”欢呼时,他却是踏上了大洋的彼端。
去机场之前,陆沉送了一本书给何安。
何安收下了,并且放在了早已准备好的行李箱里面。
上机的那一天,陆沉特意去机场送了何安。
何安的母亲吴碧华也在,看着飞机渐渐走远,陆沉内心不由自主的泛起一阵失落。
转而看着身旁的这位打扮时髦却又沉稳妥当的女士画着淡淡的妆容,面带着笑容,虽然有些隐隐的担忧,但更多的则是欣慰。
陆沉分辨的很明显,那是为自己的孩子变得更好,更加出色,取得更大的成就所带来的欣慰。
这让陆沉有点为自己的失落感到可耻。
他本应该是祝福的,或者说是高兴的,可是他却是那么的难过。
还有他送给他的那本书,他知道吗?
应该不会吧,毕竟他放的那么隐秘,也许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发现。
“最近学习怎么样了?应该还不错吧。”回去的路上,身为一个母亲的吴碧华对自己儿子的朋友,这个虽年轻在她看来却很是不错的小伙子关心说道。
“还好,阿姨。”陆沉尽量放松面部的表情,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过分紧张。
“好好学习,毕竟不管怎么样,多学点东西总是没错的。”吴碧华循循教导道,“我年纪小的时候,特别不爱读书,我呀,就总喜欢和小伙伴们一块出去玩。后来我的母亲看不过去,就总是把我抓回家,教我读书认字。我那个时候也烦呀,其他的孩子们都可以出去玩,而我却只能呆在家里。”
说道这里,她有些感慨的笑了笑。
陆沉微微倾着头,仔细的听着,女子醇厚温柔的嗓音接着响起。
“其实那个时候呀,还不是很和平,我母亲当时就特别怕我出事,所以不喜欢让我乱跑。我又耐不住,她就给我,慢慢的,我也爱上了文字。后来稍微大些的时候,国家稳定了些,我上了学堂,因为看的书多,每次考试的作文都会被老师在年级里表扬。”
“受到鼓励和同学的羡慕后,我就越来越爱学习,后来更是考中了首师大,再然后又认识了孩子他爸。动荡的那些年里,我和他爸过的也不容易,干什么都偷偷摸摸,不敢藏任何书。
但孩子要学习,我们也要学习,没办法,就拼命用脑子记着,经常两人晚上夜深人静,没人的时候谈论问题,有些孩子需要知道的东西也教给孩子。当然所幸的是运气还不错,虽然日子比较贫困,但没被打倒。后来动乱恢复了后,又受到了重用。”
吴碧华这话却是颇带着些苦中作乐的感觉。
“小陆呀,我跟你说,一个人家庭并不能局限他所得到的成就。就拿我孩子林修来说,他这个人也许是顺风顺水惯了,没什么承受能力。
当初听到医生告诉我他有很大可能以后都不能行走了时,我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他还活着,那就够了。相反,我当时真的,特别怕他想不开。”
吴碧华有些抹了抹微微湿润的眼睛,带着点点哽咽接着说道。
“作为一个母亲来说,其实我特别恨这次意外伤害到了我的孩子,可是,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你永远都想象不到未来会发生些什么,就像当初我母亲的去世。”
“所以我希望他能够走出来,所幸,后来我去看他。他想开了,愿意面对这一切了。后来你过来了,我看的出来,他是很喜欢你这个朋友的。”
“而你呢,我知道你的家庭条件不太好,但是这同时也给了你向上的压力。你不要局限了自己的发展,出身并不能决定一切。”
吴碧华感慨道,“思路要放宽一点,心态要稳,不要怕别人的眼光,努力去做,有些事情,并不是做不到,而且你压根就没去尝试。”
“我记得,当年我有很多同学,也是出身贫苦,但他们勤奋好学,懂得进取,到现在也算是人群中的佼佼者。”
“林修这孩子走之前,和我聊了聊。他说你这人,太看不起自己了,缺少自信,这点要不得。”
“你呀,打败了那么多人,来到了全国考生最想进的两所学校之一,已经很厉害了。”
吴碧华拍了拍身边的陆沉肩,笑了笑,“你还年轻,要多多尝试,想要做什么,就勇敢点去做,不要顾及太多了。”
“不要,像我们这样的老人家一样,到了一定岁数,总是为自己曾经有些没做的事情而感到后悔。”
陆沉愣住了,转而他便抿了抿唇角,默默无言。
面前的这位女士,她是如此的宽厚,善良,但她并不知道自己心中那些想法,她并不知道自己对她的孩子怀着一种怎样的感情,他很羞愧。
但他又清晰的意识到,什么人都不能改变他的想法。
他想追着他,跟在他身后。
如今的他越发的肯定这一点。
大二初的那个学期,陆沉甚至有点觉得自己发疯了,学习仿佛成为他生活中的重心和一切。
除去了必要的锻炼,他基本都在图书馆,拼命而发奋的学习。
是的没错,他会长跑,来锻炼自己的体能。
毕竟科研可不是个简单事,这条路上,拼智慧,拼努力,更拼体力。
毕竟除了罕见少有的天才外,到了一定境界,聪明程度都差不多,这个时候比拼的就是其他因素了。
那年期末,他拿到了这一学年的奖学金,他在本学期不仅是整个专业内的第一名,而且他还获得了每一科的第一,他更加的好学,遇到不懂的经常请教老师。
他学习的拼搏劲让他有个舍友不由得吐槽他吃了兴奋剂,而另一个则说他是失恋使人上进。
陆沉仅仅只是回以微笑,并不做过多的解释。
秋末寒假的时候,他回了一次家,坐着绿皮火车,他带着林修临走前赠给他的那款随声听,细心的将它放在自己随身的包包里,带着随身听一起穿过了大半个中国。
可以说,他的脸上是洋溢着欢快的笑容,虽然内里确实也有那么几分苦涩,但他想自己正视了这一切。
其实这段时间内,曾晓珠,来找过他一次。
时隔没有多久,这个长相出众的女子,变得更加的成熟了,仿若褪去了过去的青涩和过多的幻想,她比以前更稳重了。
只是,这个女人说出的话却是让他很是惊讶。
“我想我应该喜欢你。”那天她穿了件大红色的裙子,乌黑顺滑的黑发散乱的披在肩膀边上,与莹润白皙的肤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那时微微有点踮起脚,双手向后摆着,站在他的面前,背后是淡蓝色的天空,脸上带着微微的红润,显得明艳大方,但那双灵动却又仿若包含着千言万语的眼默默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他的答复。
陆沉当时很是有种突如其来的感觉。
但他很快便调整过来了,他的回答很简单也很干脆。
“很抱歉。”
“你有喜欢的人了,对吧。”
他以为她会离开,但没想到她看了他好一会儿,眼里带着点点的迷茫和不解,转而又以一种肯定的语气问道。
听到这里,他挠了挠头,稍微有些不好意思。
他本来是不打算回答的,只想让这个话题沉默过去,但完全没有想到她开口了。
“你喜欢他对吗?”
“我知道,你喜欢他,我看的出来。”曾晓珠低了低头,红润的嘴唇轻轻动了动。
“可是他已经走了,很有可能一辈子就在国外,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件事情,你和我都很清楚,出国的有多少人,回国的又有几个。”
曾晓珠的语气很冷静也很直白,她将一切隐瞒着的都通通剥开,她看着他,目光是那么的明锐。
“而且,你和他是不可能的,你知道吗?”
陆沉的脸色顿时有些苍白,有些阴沉,只是没过多久,他便很认真地说道。
“我知道。”
曾晓珠看着陆沉,心里慢慢浮现出一股内疚。
什么时候,她竟是成为了一个这样的人。
为了一己之私,为了那些记忆里的信息,她主动过来找面前这人。
这个时候的同性恋,在各种定义中还是一种病,她很清楚的明白。
有过那些记忆的她,也很明白,这条路不好走,可以说是非常不好走。
而且,她知道身前这人出生农村,他的家人甚至可能从未听说过这个词语。
她爱他吗?她很明白,没有那么爱,只是抱有好感罢了。
至于她说这些话,她很明白,并没有一切都是为了面前这个人好。
“我知道我的感情可能并不会有所谓的结果,可是,我想跟在他身后。”
过了好一会儿,陆沉幽幽出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