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联盟的士兵们才刚刚突破死灵战士的围攻,还没来得及冲出去多远的距离,就又停下了脚步。
“究竟是什么声音?”
休姆勒紧缰绳遥望四周。
大家都能够听见那清晰的震动和风里传来的轻微吠吼声。
“敌人退了!”
战团四周传来喊叫。
乌森布的侦查饲宠和负责外沿防御的托弥欧最先发现端倪。
刚才袭击了北山联盟的将近两千余人的小队,此时已经开始有序地撤离,这群怪物来去如风,拳头都还没有握紧,就从指缝间溜走了……
锡蒂很清楚:
格马的底牌或许还能献祭更多生命, 建造更多仆从,但毫无疑问这些东西都是他的底牌,是不能够浪费在外面的珍贵宝藏。
还有个撤退原因,那就是格马认为锡蒂这群人必死无疑。
她几乎无法呼吸,也无法轻易挪走视线。
她拼命眨动双眼,但面前还是愈发厚重的黑暗, 压得整片荒原都喘不过气来。
锡蒂见过霍叟战旌是如何处理那从深渊里爬出来的亡灵潮,可即便是北部战场,也绝对没有这种数量的狩堕军队。
它从哪儿来?
她想了片刻就将其抛之脑后。
锡蒂拽着刀尾猫调转方向。
北山联盟的成员们都听见了一个非常明显的嗡嗡声,是积压了一千多条鲜活生命的光球悬停在了众人头顶的声音。
白色雾气从难以直视的光斑四周溢出。
众人仿佛看见了久未的阳光,而狂乱的狩堕隔着两片苔原都能够闻到空气里面散发出来的香甜。
亡灵潮品尝到了生机,开始躁动,开始聚拢,爬行,奔跑,流下贪婪且肮脏的唾液,用尽所有的手段朝着最中央这浩浩荡荡的军队冲来。
锡蒂朝着北山联盟飞奔。
她清楚地看见写在众人脸上的情绪,是彻彻底底的绝望,还有双腿陷入泥沼里的沉重,人民和她一样能够明白现状,能够分析四周包围过来的敌人数量。
锡蒂迅速在脑海里搜索鼓舞的话语。
她渐渐放弃。
休姆说得很对,锡蒂想要学习肯恩,但直到现在她才承认——自己没有肯恩不屈的意志,也没有那强大到永不言败的灵魂,更没有在绝望里凿刻出光明的勇气。
恍惚中……
锡蒂和北山联盟中出现了一个幻影。“父亲。”
她想起老艾萨妮曾经创下的辉煌, 还有那些成就背后付出的艰辛, 早在她选好自己那头刀尾猫的时候父亲就曾经告诉他。
当你成为战旌, 称呼于你而言就将毫无意义,你的名字只有一个。
“战旌,为弱者执旌。”
锡蒂耳边传来非常清晰的话语,仿佛是老艾萨妮在褪色的记忆中回头,亲自在她耳边复述。
她便再次将那恐惧压进了内心深处,抬起头时,眼中便又只有前路。
锡蒂选择跟自己和解。
她知道自己不是肯恩·布维尔,没有办法学会他那种绝境重生的魔法,既然如此,就只能按照父亲言传身教的方式,用山纹部落统领北山联盟最初的方式,去做些什么……
反抗、逃跑、求生欲。
锡蒂身体每处缝隙都被这种情绪所占据。
她驱使着刀尾猫飞奔,回到了联盟所在的位置,然后伸出手,在梅苏特的坐骑旁边将那块由魔腾捆绑的水晶拽走。
蕴藏能量的魔法升上天空,炸成绚烂的光团,巨响打断了众人的发呆。
他们看见队伍中有一小撮人马开始奔跑,意识回归现实,那求生欲也开始被点燃,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 身体就已经下意识的跟着奔跑。
锡蒂沉重的战甲已经被丢弃。
她带着清醒过来的北山联盟开始前进。
现在的位置是红枫高地南下往西,其实只需要在往前走一天,就能够抵达尖霊冰湾的边缘,而在靠近家乡的地方才更有希望获救。
锡蒂似乎也明白了:
格马没有办法做到号令亡灵潮,这些东西肯定是跟南疆诸国的卑鄙歹人,或者是某些自己无法触及到的幕后黑手在策划。
这群人的目标是红枫高地!
锡蒂内心坚信,放弃返回穹顶寻求援兵,直接朝着故乡突围会更有胜算。
她看见头顶那颗光球已经变成了橘红色,白色触手朝四周延伸,如同白色的焰火,每寸空气都在被生命的炽热燃烧着,冒出更多灵魂般的虚无幻象。
它竟然开始跟着移动,就像是迷路的萤虫能够找到光线最密集的地方。
对于生命法器而言,锡蒂和其麾下的战士们毫无疑问是这片荒原最鲜活的部分,所以它会主动靠近并且不断跟随着部队前进。
亡灵潮们则是能够感受到生命法器散发出来的,与死亡截然相反的味道。
北山联盟的士兵们透过白雾能够看见人影在徘徊。
许多部落同胞因此便丧失了继续求生的勇气,而战旌则命令骑士将周围还在奔跑的人抱上野兽,一起跟随着队伍向远方撤离。
亡灵潮毫无疑问地包围了上来。
明明是数千人的部队,落在数不清楚的狩堕当中便像是陷进了海水的石头,浪潮反复拍打上来将所有冒头的东西湮灭。
那颗明晃晃的生命法器是悬挂在北山联盟脖子上的绳索。
它吊着尸体在风中摇摆,任由那些残忍暴虐的怪物在队伍的末端一次次咬下肉来。
锡蒂知道自己的族人在不断减少。
她们却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继续前进,试图在黑暗当中寻找到一丝光明。
……
“挣扎的样子真可怜。”
婪桥平静地望向山峰下方黑色的海洋。“如果这个女战旌知道……她周围的狩堕数量比所有在红枫高地里被击杀的还多……会怎么想,还要跑么?”
洛克萨妮依旧没有回答。
她望着黑色的海洋,平静地挥了挥手,而黑色海浪就像是被风吹拂过的草坪,出现了一圈很明显的涟漪。
亡灵潮是从土地深处被召唤出来的。
古老战场和荒原里无数部落战争葬下的亡魂,才是她们最后的底牌,而战旌们刚刚取得的微小胜利不过是麻痹用的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