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岳今年四十整岁,国字脸庞,浓眉阔目,鼻梁挺直,丰唇下蓄三寸胡须,他宽肩厚背,身材并未因为酒色财气富贵的日子而变形臃肿,丈青色华服遮挡不住他身体的爆发力。
“爹。”
苏琳跑到了苏岳身边,养着脑袋,“爹。”
苏岳板着脸,深沉般嗯了一声,浓眉皱紧,“回去换衣服。”
在苏岳旁边得端庄温婉的妇人道:“老爷是怕阿琳冷到。”
苏岳咳嗽了两声,萧氏不在意的浅笑,苏岳问道:“神医可曾请到?”
“到了。”苏琪身子笔挺,对父亲像是对西山大营的统领。
苏岳脸上线条冰冷,扫过苏琳的目光却带有一分不容易察觉出的愧疚,“请神医给李贤侄诊脉。”
“喏。”苏琪应道。
萧氏无声的叹息,苏岳明明疼爱儿女甚深,然他这脾性,儿女哪敢同他亲近?苏琳···萧氏瞥见苏琳在擦拭眼泪,这丫头好像同寻常不同。
萧氏默不作声随苏岳进门,在儿女们面前,苏岳从不对萧氏表现出体贴。萧氏习惯了苏岳的冷漠,当初执意嫁给他,萧氏就想到了种种的困难,可她就是喜欢着他!
“爹。”
苏琳挽住了苏岳的胳膊,呜咽道:“爹。”
苏岳身体紧绷,他不太适应女儿的亲昵,求助般看了萧氏一眼,苏岳没有甩开苏琳,问道:“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苏琳不想哭,可前两日父亲随皇帝出巡,昨日晚上刚回府。
苏琳抓住父亲的手,有茧子,有温度,不再是冰冷的,父亲还活着,不是一具冰冷的尸首。
“我就是想爹爹了,好想好想。”苏琳含着泪珠,唇边露出一抹笑容。
苏岳看着身高仅在自己胸口的女儿,她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有一双酷似亡妻的眸子,鼻子像自己一样挺直,明艳骄纵的女儿占据着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疼爱苏琳之心不比世上任何一个父亲弱。苏岳每次看到女儿,都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也有埋藏在他心底不为人知的愧疚。
他可以将性命还给李兄,他后悔为苏琳定亲!
苏岳抬着僵硬的手臂摸了苏琳的额头,道:“一切交给为父。”
“回老爷,王太太带着李少爷到了。”
“王家嫂子请进。”
戍边十年,曾经统领十几万铁骑的威远将军起身,苏琪苏琳,萧氏随之起身。
王氏领着李玉瑾进门,王氏是一位容貌寻常四旬左右的妇人,多年守寡的日子和痴傻的儿子磨灭了她的希望,因此她略显老态。
“威远将军。”
“嫂子不必多礼,请上座。”
苏岳眼睑低垂让王氏坐下,王氏在威远将军府上住了十余年,很少同苏岳碰面,一旦碰面,苏岳都是拘谨恭敬的样子。王氏焦急的问道:“神医在哪?”
苏岳回道:“神医在客院,我让下人去请。”
守寡十余年,李玉瑾是王氏后半辈子的指望,威远将军为李玉瑾延医问药的原因,王氏不愿意深究,不管儿子能不能聪慧起来,王氏都不会退掉同威远将军这门亲事。
苏琳性情骄纵,总是耍弄欺负李玉瑾,王氏不甚喜欢她。但苏岳不仅有戍边之功,还曾救过先帝,辅佐当今登基,威远将军非等闲臣子可比,堪称大唐军方头号人物。
李玉瑾病好,有如此岳父扶持,自然会仕途得意,李玉瑾病好不了,更需要威远将军府奉养。
王氏看神医还没到,面容和蔼的问:“阿琳最近怎么没到我屋里坐坐?”
苏琳疏远的说道:“最近母亲给我留了很多的功课,您知道我对读书很厌烦,可母亲说不读书将来相公会嫌弃我,母亲还教导我管家,我笨,得学好久。”
萧氏端庄平淡的说道:“阿琳这年岁也不好总是胡闹,多学点东西也是为她将来好。”
“由出自兰陵萧家的弟妹教导阿琳,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家玉瑾是有大福气的。”王氏满脸的欣慰。
萧氏淡然的回道:“阿琳性情脱跳,教导起来煞是费工夫,没个三年五载的我不放心她出嫁,嫂子也提起兰陵萧家,我娘家姐妹的女儿没有一个像阿琳脱跳的,我可不能对不住早去的大姐,更不能砸了兰陵萧家的名声。”
三年五载?万一有变化呢?王氏没想到苏琳和继母萧氏一唱一和,她们以前不是很冷淡敌对吗?王氏笑容可掬的问道:“阿琳留个三年五载的不是成了老姑娘了?于阿琳的名声不好。”
苏琳微微一笑:“父母之命,我哪敢不听?”
王氏一语吨塞,萧氏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嫁给李玉瑾是父亲的命令,何时出嫁可就是萧氏说得算了,几日不见,苏琳少了盲目的骄纵焦躁,沉淀下来几许的狡黠灵动。
母慈女孝,继妻和女儿相处得好,苏岳深邃的目光里也不由得多了一抹欣慰。
前世,萧氏对父亲生死相随,苏琳无法再怀疑她对父亲的爱情,她始终无法把萧氏当做母亲,但不妨碍她尊重萧氏。苏林清楚的知道,萧氏不会多疼爱自己,但也不会害自己。
萧氏教导帮着苏琳,不是因为她们母女情深,萧氏也不是求慈善继母的名声,萧氏在意的始终是苏岳。
苏琳悄悄的打量眉眼清秀的萧氏,她说过是为了父亲而活。苏琳弄不懂宁王李玉瑾和他众多妻妾的爱情,同样也弄不懂萧氏和父亲的爱情。
神医被请来为李玉瑾诊脉,王氏焦急的等待着,神医若是说儿子的痴傻好不了,她只能死心了。
前生王氏因为儿子得意,苏琳自甘堕落去做姨娘,王氏没少嘲讽苏琳。人人喊打的日子,苏琳过够了。
“回威远将军,在下对李公子的痴病无能为力。”
王氏厉声问道:“不能治好一点点吗?治不好病,还叫什么神医?我的儿啊···你的命好苦啊。”
苏珊从门口走进来,扶着王氏道:“李大哥吉人天相,他会好起来的。”
翠儿伺候李玉瑾穿戴好,萧氏大有深意的瞥了一眼苏珊,苏琳毫无失望,神医治不好,老天能治。
苏岳勉强打起精神,道:“有劳神医跑一趟。“
“令公子极能磨人,老夫不来会被他烦死,恕在下说一句,李公子痴病无人能医。”
神医对苏琪一肚子怨言,本着治病救人的态度,他实话实说。
“琳妹妹。”
李玉瑾眼里只有苏琳一人,几步跑到苏琳面前,“一起,一起玩。”
苏琳灿烂的笑道,“好啊,明日我找去找你,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嗯,嗯,琳妹妹,琳妹妹。”
萧氏代失望的苏岳送走李玉瑾母子,她在苏琳出门前,道:”阿琳不也可以任性!”
“我记得。”苏琳背对着萧氏。
前生父亲做主给退婚,父亲一辈子带着污名,苏琳想不通李玉瑾为何会在退婚的时候突然开了天智,是受了刺激?苏琳这辈子宁可早日了解李玉瑾,也不想让父亲名声有损。
李玉瑾死亡,她守寡三年,哪怕这辈子不嫁人,苏琳都不想让父兄在受世人的嘲讽。
“将军,我看苏珊别有用意,阿琳不想嫁给李玉瑾,不妨让苏珊···都是苏家的女儿。”
“不成,我舍不得阿琳,同样也不能牺牲侄女,解除婚约实在必行。”
苏岳侧身抬起萧氏的下颚,同她含笑的目光碰到一处,苏岳满是寒意的脸色多了尴尬,“你故意的。”
萧氏将脸埋入苏岳的胸口,“若是不了解将军,我怎会嫁给你?”
她忘不了苏岳抱着女儿的画面,忘不了苏岳一言九鼎,忘不了他在马背上的英姿,本来以为有缘无分,萧氏知道他丧偶后,便央母亲厚着脸皮主动为她提亲。
从嫁他之后,虽是聚少离多,虽是她为继室,可萧氏没有一刻后悔过。
萧氏吻了苏岳的嘴角,深情的说道:“刚正不阿才是妾身爱慕终身的将军。”
大唐都城,车水马龙的喧闹繁华的街市。苏琳放开李玉瑾,笑着说道:”你在此等我,我去给你买糖吃。”
“好。”李玉瑾憨厚的点头,“我等··琳妹妹快点···”
苏琳转身就走,她躲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看李玉瑾傻傻的站在那里,在他后面不远处脂粉扑鼻,妓!女歌姬同恩客嬉笑,李玉瑾模样清秀,他会吸引很多来青楼楚馆的男人。
果然不一会,李玉瑾就被围上了,苏琳咬嘴唇骑马离去,这是李玉瑾欠自己的,自己没错!
“琳妹妹。”
“琳妹妹。”
苏琳骑马跑出去很远,耳边还能听到李玉瑾的求救声,开天智后的李玉瑾亏待了自己,可如今傻傻的李玉瑾···他没欠自己的。
苏琳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拨转马头,策马扬鞭直奔方才的青楼门前。
“哪里来的多管闲事的小子?”
李玉瑾衣衫破碎,他被一酒醉的壮汉拽到怀里,壮汉醉醺醺对一十七八岁身穿儒衫的书生笑道:“本大爷把你也收了如何?”
“在下不好此道,那位兄台明显也不好此道。”
少年面冠如玉,一举一动透着文雅贵气,他英俊的脸上露出如暖阳般的微笑,如同上好黑宝石的眸子有着夺人心魄的亮色。
玉样公子,卓尔不凡。
“阁下身上臭气熏天,人人躲避唯恐不及,无人敢染指阁下的菊花,我诚心诚意的建议阁下,可去用玉势。”
“大胆。”
壮汉将李玉瑾扔给手下,怒道:“来人,把他拿下。”
儒衫书生将手中的手册套好套子,面不改色的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可知是为什么?”
打手迷茫的摇头,面前温温润如玉的公子让他们束手束脚,好像打他便是冒犯了一般,实在是下不去手。
“因为动手的君子,更可怕,远不是常人可以承受!”
书生一巴掌抽倒了一名打手,抬脚踹飞了一人,从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上看,他是练过功夫的,绝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书生。
李玉瑾被打手按到了地上,头重重的磕到地面上,常年佩戴的玉佩突然亮了一下,李玉瑾再抬头时候,眸子里痴傻已经不见了,迷茫的问道:“各位大哥,谁能告诉我这是哪?导演呢?怎么没看到摄影机?”
乱战中,李玉瑾不知被哪个人踢倒,在他准备发怒时,从远处飞奔来一匹红色的骏马,马背上的女子扬鞭狠狠的抽打着壮汉打手,娇艳的少女对李玉瑾喊道:“傻子,快起来。”
李玉瑾怔怔的出神,眼前的美女飒爽英姿,好帅啊,她那浑然天成的贵气骄傲,再好的演员也演不出!
她挥鞭的动作,帅呆了,李玉瑾看着看着突然抱着脑袋,“啊,头疼,头好疼。”
以前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琳妹妹···是前身唯一记住的人。李玉瑾喃喃道:“琳妹妹?莫非我是宝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