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二十二年五月,南巡队伍回归京城,一行人只在宫里稍稍待了两天,就全部转移到了圆明园。每逢盛夏,皇帝就来到这里避暑、听政,处理军政事务,喜凉怕热的雍正更是恨不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住此。
众人回京之前,留守的纯贵妃、舒妃早已吩咐内务府将各处安排得井井有条。水木明瑟,用泰西水法,引入室中,以转风扇,泠泠瑟瑟,非丝非竹,天籁遥闻,老乾最喜欢在这避暑。上下天光,垂虹驾湖,蜿蜒百尺。修栏来翼,中为广亭,登楼即可尽览湖光水色,而且离慈云普护最近,身为忠实的佛教徒,太后选择了这个不大的地方居住。大家都做过皇帝,武则天跟雍正眼光一样,领着孩子,住进了万方安和。这地方的造型非常之特别,主建筑位于湖中,外观为d字形,意寓四海承平、国家统一、天下太平。殿宇共33间,东西南北,室室相通,在通风、保暖和采光等方面都有独到的讲究之处,具有冬暖夏凉之妙。
早上,给太后请完安,武则天就领着孩子,乘坐步辇,慢慢四处游览。今天,去杏花春馆逛逛,顺便教孩子认认吃的菜到底长得是什么样;明天,招呼一群人在坦坦荡荡喂鱼。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镂云开月。整个大殿以香楠为柱,屋顶覆盖二色琉璃瓦,金碧辉煌。前种牡丹数百,后列古松青青,周围以各种珍奇花卉点缀。暮春、首夏之际,美景、花香,直激得人诗兴大发。
时值五月,这里的牡丹开得格外好。姚黄魏紫、绿玉娇红,真是唯有此花真国色。看见武则天盯着朵天香湛露出神,容嬷嬷轻声唤道:“娘娘,娘娘!”
“嗯!”武则天一愣,立刻清醒过来。“挑几朵雅致的回去插瓶。”野史上,女皇陛下与牡丹不得不说的故事流传甚广。地府时,武则天对此传说是嗤之以鼻。你才跟牡丹有仇,你全家都跟牡丹有仇。若是真能命令百花齐放,朕当初还用死吗!不过些看不起女人的臭男人或手下败将,技不如人就只能出这种烂招来贬低对手。无聊!可耻!
六月二十三,二十四,五格格跟和婉公主接连两天过生日。耿太妃随儿子弘昼住在附近,母子俩跟乾隆太后关系融洽。于是,武则天提议,将姐妹俩的生日宴设在同一天,一家子骨肉好好团聚团聚。
这个建议,很合太后乾隆的心,也照顾了太妃弘昼的面子。二十四日,园中花招绣带,柳拂香风。凡在城外避暑的宗亲,也携妻带子,进到园来。和敬和婉姐妹最要好,两人凑在一块嘀嘀咕咕。四格格今年十二,岁数不大不小,跟已婚的大姐姐们与小豆丁都没有共同语言。善解人意的兰馨招呼她,再叫上晴儿,三人做伴。
和敬的独生子,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也不过八九岁,长相身材很蒙古,高高壮壮的,跟着五格格、永d永w这群比他小,但辈分大的舅舅阿姨们钻来钻去,喂鱼逗鸟,掐花摘草。拜乾隆这自认文采出众的外公所赐,可怜的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不得不一辈子都背负着这个冗长拗口的名字。所幸不需要科举,否则的话,这孩子的考试时间铁定不够,光名字都比别人花上许多时间。
看见儿子开心,和敬笑得一脸的满足。“额娘,额娘,我渴了。”小正太满头大汗的跑过来要水喝。
“风这么大,小心闭了汗!”和婉掏出帕子,温柔地替小外甥拭干额头。
“谢谢姨!”姐妹俩感情好,因此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对他阿姨也很亲近。
微微叹了口气,和敬握住妹妹的手,低声问道:“还没消息么?上回给你的方子不错的。”
和婉摇摇头,满腹酸楚。入关以来,有清一代的公主们大都寿命不长,尤其是远抚蒙古的那些,一辈子没孩子的更比比皆是,有规矩压着,又跟额附的感情一般,生得出来才怪。
“闹够了罢,该歇歇了!这大热天的,小心中暑。”太后遣人把孩子们叫进来。“冰碗不许多吃,要闹肚子的。”
一屋子女人小孩笑笑闹闹,两个寿星坐在了一起,和婉还不时替小妹妹擦擦嘴什么的。“大姐姐,你们家是不是有很多很多牛牛。”五格格大眼睛一闪一闪,小肉手指指外甥。“是小拜拜说的。”名字太长,五格格记不住,只能以小孩子的思维随便想了个称呼。
“噗!”众人口里的吃食都喷了出来,哄堂大笑。“小拜拜!”
和敬也掌不住笑出声来,还得分神安慰一脸尴尬的儿子。
“你呀你!”武则天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拉五格格过来教训。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得罪和敬母子,武则天只好打圆场。“把我面前的南枣糕给兰馨她们端去,酸酸甜甜,挺开胃的。”
吃完点心,一群孩子又呼啦跑出去玩,留下女人们在屋内闲聊。上了年纪的老太太,除了吃斋念佛、含饴弄孙之外,最大的乐趣就是点鸳鸯谱。兰馨晴儿,一个十六、一个十五,俱是棵分辍k母窀袷爰绑且膊辉读恕l蠊8γ忻锌醋湃雠19樱睦镆丫谙肽幕豕蟪技依镉泻眯∽恿恕!盎屎螅馐履阌惺裁粗饕饷唬俊
当然,名单我早排好了,武则天心想,可嘴上又不能说,只好摆个笑脸。“格格们的婚事,向来由您做主。皇上那边,不知道如何?”
“嗯,这事我会跟皇帝提的。你也做点准备,看哪家哪户有好孩子,方便到时候挑。”没禀告过自己和皇帝,皇后的确不好自作主张,太后点点头。
听见长辈讨论她们的婚事,三个姑娘羞红了脸,兰馨一扭头,一跺脚,拉着两个妹妹,不好意思的跑了。
“哈哈,这孩子!”太后手指朝三人的背影点了点。关心完小孙女,该轮到大孙女了。和敬过得不错,只和婉的日子不尽如人意。“心思别太重了!养好身子,早日添个孩子才是。”
一年见不了几次,怎么生!和婉心中的苦,根本说不出来。
气氛一时间不好,武则天立刻岔开话题。“今儿,我可得向公主讨样东西。五儿实在太缠人,没法子,只能依她了。”蒙古各地,出产不同,和婉嫁的额附德勒克来自巴林,有些玩意,只那才有。算不上什么金贵,当不成贡品,因此只能找当地人要了。
“这不值什么,既是妹妹要,我马上让人去取。”结果这一走,改变了公主们的悲惨命运,还为女皇陛下拉拢了不少人心,算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呐!
和婉懒得让自己的侍女受罪,就遣人去德勒克那让他派蒙古随从去拿,反正一样。作为伸手人,武则天也随便指了个小太监跟着走一趟。
公主府里,变态嚣张的嬷嬷不仅插手夫妻俩ooxx,还对府中事务唧唧歪歪。天一热,人的心就烦,脾气也躁。作威作福十来年,那嬷嬷本来就对不能出城避暑怨气冲天。于是,德勒克的蒙古随从傻乎乎的正撞在她枪口上。
话说得非常难听,由勤俭节约上升到骄yin奢妒,思维跳跃挺快的。那蒙古随从的汉语不咋地,陪跟他一块的小太监却听得清楚明白。鹦鹉学舌完毕,太后当场砸了杯子。“居然有这样子的奴才,反了天了!去,把皇帝和老五请来。今儿,皇玛嬷为你做主。”
以为太后有什么急事,正斗嘴斗得兴头的两兄弟飞快赶到。
“一字不漏的给皇上王爷再说一遍。”老太太板着个脸。耿太妃抚着孙女的背,陪孩子一块流泪。
“刁奴!”乾隆愤怒地一掌拍在桌上,“召内务府总管,先将那无法无天的东西杖五十。一切查清楚后,再行定罪。”皇家最容不得奴大欺主。
一反平常的嘻皮笑脸,弘昼难得正经地劝说:“公主的陪嫁嬷嬷,是祖上定下来的规矩。而且,今天又是两个丫头的生辰。处置太过,会不会不妥。”怎么会不妥,依我的意思,应该打死才算。真心话在胸膛里咆哮!和婉的处境,当爹的自然知晓,但又没办法插手。只能暗地里给嬷嬷送银子,换女儿过得轻松点。即便今日处理这个嬷嬷,内务府还会派另一个。如果不一劳永逸,一时的痛快又有何用。如今机会来了,弘昼也不着急点火,得先让皇帝了解陪嫁嬷嬷制度的弊端。
聪明人!武则天一直很欣赏弘昼,也不介意适时地帮他一把。“你也是个软的。奴才不好,就该拿出公主的气势,狠狠治治。看吧,纵得那刁奴连你们夫妻的房中事都拿来说嘴。”像弘昼这样的人,是不能刻意,也不会轻易被拉拢的。投其所好,急其所难,才是最好的方法。
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和敬还是帮妹妹说话了。“皇额娘,和婉她也是没法子。我们,”顿了顿,“凡跟额附在一起,都是要宣召的,而且不能太频繁。否则,嬷嬷就会教训。而且,规矩不是如此么!”
“啊!”武则天掩了掩嘴,做吃惊状。“还真能管呀!多宣召几次就被说,子嗣怎么办!还有,咱们的公主格格,个个知礼,又怎会如她们嘴里讲的那样。我看呐,八成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光顾自己威风了。”一是子嗣问题,嫁到蒙古又生不出,将来的继承人没有爱新觉罗家的血统,人家凭什么为你卖命呀,简直白嫁;第二,动不动就不庄重,本来没事的,老被那些嬷嬷拿来说嘴,指不定哪天姑娘们的名声就全坏了。
这碗油泼下去,乾隆火更大了。“岂有此理!”脸红脖子粗的咆哮,“朕派她们去照顾、保护公主,不是去当祖宗的。皇后说的对,再让这些奴才猖狂下去,朝廷的事就全让她们给败了。”
木兰行猎前,乾隆的主要精力全放在了这件事上,毕竟关系着满蒙亲善。召来宗人府、礼部、内务府等几处相关部门官员,“商量吧,完了拟个折子给朕。”
几经易稿,最后宣布如下:公主下嫁,内务府依然派遣嬷嬷跟随,但大权掌握在公主本人手里。其实就是做了个责权分明,皇帝的意思:嬷嬷要做看门狗护好公主,比如说额附有什么冒犯的,这时你就要站出来了。但是,决定权还是由公主掌握,她想干啥,无论一个月跟老公睡多少晚,你一奴才不得叽叽歪歪。
旨意一下,和敬和婉,立刻在家开始整顿;弘昼高兴地喝着小酒,兄弟几十年,当哥的终于干了件好事;有女儿的妃嫔,面上不显,心里在笑,孩子总算不用受先辈的苦了。
好几天,乾隆走路都带风。朝上,群臣恭维他圣明;回宫,老娘大小老婆们人人笑脸,令妃、忻妃等特别小意温柔,面子里子再度得到满足。
进入七月,他老人家又带着家眷往木兰去了。生命不息,折腾不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