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的车厢里是有铺着隔水幕布，在车厢的盖子打开之后便能看到好些鱼儿在水里或安静或挣扎着。

而这之中，最吸引人眼球的是一条长约五尺的青色海鱼，以及一只比成年人手臂还要粗上些许的类似鳝鱼的家伙。如果细看的话，还能发现在水底还沉着好几个成年人拳头大小的银色海螺。

当然，撇开这些大家伙是还有不少小鱼小虾的存在，甚至，这些小鱼小虾比那些大的家伙还要挣扎得剧烈得多。不过，因为个头的缘故，显然它们很难第一时间吸引住谁目光。

对于这些海里的物种，刘攀是没几个能叫出名字，不过他却知道这些家伙都挺好吃的……

那开车司机也不耽搁，手脚麻利的翻出一个大盆放在小推车上，三下五除二的就将几个大家伙捞出来丢进盆里，而后推进店里。

刘攀是待得那开车司机推着小推车离开后才有了动作。

几步上前，刘攀站到了三轮车的车厢前，目光分毫不差的落在了水里正拼命挣扎的一条小鱼上。

这是一条很有辨识度的小鱼。

之所以说它有辨识度，并非是因为它长得特别，也不是因为它的颜色有什么特殊，而是因为它在水里挣扎乱窜的姿态……

从外观形态来看，这只是一只很寻常的细鳞小鱼。用来烹饪的话，也应该是与其它细鳞小鱼没什么差别，最直接的处理方式就是放进滚烫的油锅里炸成小鱼干，那味道香，口感更是嘎嘣脆。

然而，这条鱼却是有着特别，因为它在水里乱窜的时候只有半边身体在发力。简单说，就是半边瘫……

这一刻刘攀的脑子里是想了很多，虽说他觉得余下很长一段时间他可能都不会想吃鱼了，但此刻他的心情却还是不错的。

随手，刘攀放了几枚铜钱在车厢里，而后念头一动，一团水便包裹着那条半边瘫细鳞小鱼分离出来。一路溜达，刘攀带着这条细鳞小鱼到了海边。

咸城的夜景真的是很美。这里不同于地球，因为修士众多，且精力远盛于常人的缘故，通宵达旦只属寻常。

咸城海边的夜景也是很美，这里不像城内那般有五光十色的灯光闪耀，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花灯用于路边照明，相比之下虽清幽了许多，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刘攀辗转，换了好几个临海的位置，才终于找到了个没人的地方。

“没想到啊，”刘攀呼了口气，而后一屁股坐在柔软的沙滩上，笑了笑，目光却是落到了身旁那个水球上，道：“没想到还能在这遇到你。可能是天意吧，毕竟之前谁也没想到……”

沉默，那水球里的细鳞小鱼是听不懂刘攀的话，只在水球里拖着那半边瘫的身体一个劲的乱窜，似永远感觉不到疲倦。

“既然遇到了，那我就帮帮你，毕竟你沦落到如今的样子，也是与我有关。”刘攀开口，而后念头一动，水球便包裹着细鳞小鱼悬浮到了他的面前。

伸手，刘攀掀起身后的帽子戴在头上，而后闭眼，隐约间似有什么气机浮动，水球里原本正乱窜的小鱼忽的一僵，而后愣愣的转向刘攀没了任何动作。

不多时，水球里的细鳞小鱼似微微的颤了颤，而后鱼鳍轻微的摆动了一下，其身体便在水球里晃荡了起来。

只一眼，是能让人感觉这细鳞小鱼此刻有些呆呆的，然而，只要稍微观察一下便能发现，这细鳞小鱼的动作与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已经完全没有了半边瘫的痕迹。

时间在流逝，随着细鳞小鱼摆动鱼鳍的次数增多，其在水里的动作也是变得越发灵活起来。而待刘攀再次掀开自己头上帽子的时候，这细鳞小鱼是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刘攀微笑，伸手摸了摸水球壁，那细鳞小鱼似很欣喜的靠近蹭了蹭，一副亲昵的模样。

“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余下就靠你自己了，可别再被人给抓住了。”刘攀开口，也不管这细鳞小鱼能不能听懂他的话，戏耍了其片刻后，忽的抬手，道：“去拥抱你的新生活吧。”

抬手间，这包裹着细鳞小鱼的水球是在刘攀的神识控制下落入了不远处的海水之中。

刘攀是不自觉的再次呼了口气，不过很快他便有些诧异的抬起了头。

微弱的光亮下，一点银光在不远处的海面上一闪而过。而在刘攀的感知中，一条细鳞小鱼正在浪波间翻腾跳跃，很快，这条小鱼扑腾上了岸。

对于人类而言，柔软的沙子或许只是随手一扬，可对跳上岸来的鱼来说，这却可能会是致命的存在。

细鳞小鱼扑腾着，只是短短片刻在其周身便裹上了一层厚厚的海沙，然而这细鳞小鱼却是恍若为觉，依旧扑腾着，朝着一个方向，仿佛不知疲倦……

终于，在刘攀脚边，一只浑身裹满海沙的细鳞小鱼不再蹦跶，不过其嘴不停的张翕着，也不知是因为累着在大口喘气，还是因为缺水而使得它呼吸困难。

刘攀沉默，片刻，随手一挥，这条细鳞小鱼再次落入了大海之中。

对于这条细鳞小鱼，刘攀是有记忆。当然，他记忆的不是这条鱼的气息，而是为了夺舍，附身在这条鱼身上的那个人的神魂气息。

李飞扬，那个曾经为了研究刘攀身体的异样而让刘攀吃过不少苦头的人，甚至刘攀毫不怀疑这李飞扬是曾有过要夺舍他这具身体的念头。

显然，李飞扬是敌人。

然而，看着这努力从海里蹦跶上岸的细鳞小鱼，再回想着过往的种种，刘攀却是生不出丝毫的负面情绪。

说到底，刘攀也是不知道眼前的这条细鳞小鱼是否还保留着李飞扬的记忆。虽说就在之前他刚用自己的神魂力量抹去了这细鳞小鱼神魂上的所有畸点，甚至还分出了自身少许的神魂力量去填补后者神魂上的不足，让其变得成正常，然而对于记忆这块儿他却是没有去触碰。

搜查神魂记忆，这是很早期的魔教中人创造出的手法。

虽然在武道修炼界一直都有流传如同“功法不分正邪，分正邪的只有使用功法的人”这类洗脑的话语，但事实上却有很多事物都是不能用这类话去糊弄的。

搜查神魂记忆，这相当于是强行入侵了被搜查者的神魂。轻者会使得被搜查者精神恍惚，重则失忆变白痴甚至是神魂崩溃直接殒命。

人类的神魂尚且经不起搜查记忆的折腾，更遑论是一只比人类神魂弱了不知多少倍的细鳞小鱼的神魂。

很快，这细鳞小鱼又一次浑身裹满海沙的躺到了刘攀的脚边。

又是一次短暂的沉默。刘攀起身，伸手拾起了这条细鳞小鱼，而后扬手将其抛入了大海之中。

时间流逝，不多时，一条浑身裹满海沙的细鳞小鱼再次蹦跶到了刘攀之前坐下的位置。

然而，这一次刘攀没在。微弱的亮光下能看到的只有两行脚印，一行来时，一行离去……

蹦跶着，这浑身裹满海沙的细鳞小鱼追随着脚步而去，然而只是十数米的距离它便耗尽了浑身的气力，嘴角张翕着，最终无力不再动弹……

寂静的夜，昏暗的沙滩，微凉的风。不知何时，终是有人拾起了这早已经奄奄一息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