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古勒斯在不知道卡莱尔对两人间这种非自愿性的亲切感有何感想之前, 他一直都在很小心的避免与他进行肢体接触。
他拿着一杯动物的鲜血放到桌子上,“吸血鬼新生儿拥有着超越年长吸血鬼的力量, 不要让自己陷入到过度饥渴中,否则到时即使是我也有可能压制不住你。我想你应该不希望, 由于吸血的欲/望而陷入思想空白,等到自己恢复神智时,发现自己身处于某个不知名居民宅中,并站在血泊里。”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爱喝不喝随你便”的意思,眼神却带着几分忐忑与期待的意味向卡莱尔那儿飘去。
卡莱尔低笑。他拿起杯子,眼睛盯着里面暗红色的液体,本该散发着铁腥味的血液, 此时正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甜味, 再加上身体被鲜血勾引出来的躁动,不同以往,这次的他几乎没有任何抗拒饮了下去。
这让雷古勒斯松了一口气。
“谢谢。”这次由卡莱尔口中说出的道谢,不再像之前的几次那样礼貌有余, 亲近不足。
雷古勒斯却忧郁地发现自己竟然对此有些不适应, 这与他之前所预料的卡莱尔会有的反应有些不同。
他如同大部分英国的传统绅士般,既矜持又带着几分傲慢的颔首,“不用谢。”
他看向窗外的森林,“卡莱尔,或许你可以尝试下在林间奔跑。说不定你会喜欢上那种仿佛插上了翅膀,和着风自由飞翔的感觉。相信我,这具身体带给你的不只有悲伤, 也同样会带给你前所未有的快/感。”
雷古勒斯很喜欢高速运动,他曾经是霍格沃兹魁地奇运动的找球手,他喜欢在追赶金色飞贼时,将扫帚的速度发挥到极限的急速感。
卡莱尔又一次在青年眼中看到了那抹不同以往的神采,这种飞扬又自由的感觉轻而易举地感染了他。他说:“我相信,我会喜欢上的。”
雷古勒斯颇为满意地转身离开。
卡莱尔注视着雷古勒斯。他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如此认真地注视着一个人,他看着他拿起杯子毫不留恋地走出房间,他看着他的背影从他的视野里消失。
一股轻微的差点被他忽视的怅然若失划过心头
他的心里流淌着有如地下暗河般,幽静却危险的情感。但在他的认知里,这种感情是不该存在的。然而……
有些事情若是不点明,他还可以若无其事的装作它不存在。但是当他一旦明了了,它就会变得如同被火星点燃了的引信一般。星星点点的火光一点一点的、一英寸一英寸的逐渐蚕食着所剩不多的引信,直到“轰”的一声爆发出来。
雷古勒斯来到外面的草坪上,一匹有着金棕色皮毛的幼马正停留在那里,漂亮的毛发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长尾一摆,神态间有着说不出的高傲。
他将自己周身的吸血鬼气息完美的收敛了起来,要不然他是别想接近它了。他动作温柔地抚摸着它的皮毛,手指从它的鬃毛间穿插而过。幼马把头在雷古勒斯身上蹭了蹭,浑然不见之前的高傲之气。
雷古勒斯自幼便发现动物——甚至是魔法生物——很容易对他产生好感,比如说他家里那只异常古板的家养小精灵克利切,按理来说,它应该更听他哥哥的话才对,但是在他对它礼貌的说了几句话后,克利切便对自己马首是瞻了。这让他在感动之于也无比惊讶。在霍格沃兹时,他偶尔几次前往禁林,碰到过的动物也从未有过伤害他的行径。
幼马依赖的靠在雷古勒斯身上。
雷古勒斯看了看幼马腿部由于被他取血造成的伤痕,确定已经无碍后,他故作严肃地说:“你该庆幸你还能站在这里吃草,我可不是每次猎食都会心血来潮的留下自己食物的性命的。而且事后你竟然没抓紧时间离开,还傻兮兮地站在这里。真蠢。”
幼马尾巴一扫,甩了甩脑袋,低下头挑挑拣拣地吃着草,不再理会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直接躺倒在草地上,一手枕着手臂,看着天空。“算了,不跟你这个家伙聊天了。我想说的事情你又都听不懂。”
他总是把事情藏在心里,并不是喜欢这样做,只是习惯了。他有时也会想,若是当初有那么一个可以信任、可以倾诉、可以帮助他的人,他也不至于把自己逼到甘愿一死的地步。十八年,竟然没有一个值得交心的人,这真的够遗憾、够可怜、够可悲,以及……够可恶的了。
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他又是如此的幸运,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来到这个世界遇到卡莱尔。
雷古勒斯眨了下眼睛。似乎自从来到十七世纪后,他就比以前跟容易陷入过去的回忆中。
只因为他的前行之路大雾弥漫,身后却灯火通明。
“以后别往这边跑了,下次我饿极了,可不管你是死是活。”雷古勒斯仰望着天空,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你确定它听得懂你说的话?”刚出来的卡莱尔看到雷古勒斯正看着天空,心不在焉的对一匹马说教,不由得感到好笑。
雷古勒斯懊恼卡莱尔看到了自己幼稚的行径,他转头对着卡莱尔回答道:“它能听懂的。”
他抬起胳膊拍了拍马背,“自己玩去。”幼马打了个响鼻,施施然地向森林里走去。
他看向卡莱尔,那眼神好像在说“你瞧,我说的对吧”。
卡莱尔摇了摇头,没有与他争辩。
他没有忽视自己刚刚出声使得雷古勒斯的视线转向他时,对方眼里未曾消散的落寞。
青年金色的眼里好像潜藏着夕阳的余晖。
雷古勒斯从地上站起来,在卡莱尔面前他并没有对自己用清洁咒,而是选择用手拍打着身子上沾染上的草屑。
卡莱尔看了一眼又往地平线下滑落了少许的太阳,稍加犹豫,向青年询问道:“等太阳下山后,我准备前往伦敦城一趟,你要一起去吗?”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要邀请青年一起前往,但他最终还是选择顺从自己的本心,将询问说了出来。
他喜欢青年的相伴。当青年在他身旁时,他的视线就会忍不住追逐对方。
听到卡莱尔的询问,雷古勒斯正在拍打衣服的手停顿了一下,他急忙应道:“当然去。呆在这里实在是太无聊了。”没看到他都闲得开始和马聊天了吗?
至于卡莱尔会不会因为接近人类,而克制不住吸血的欲/望,雷古勒斯对此一点都不担心。既然卡莱尔这样提议了,他就相信他一定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克制住自己。
不过,或许卡莱尔今天是不该来伦敦城的。
他本是想私下里与自己的老父亲接触一下,怀抱着最后一点微薄的希冀,希望这位年长者能够站在一名父亲——而不是牧师——的位置上看看他。却不曾想他曾经的家里寂静无人。他的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雷古勒斯拐弯抹角的向邻居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居住在这里的那位前公会老牧师在几天前过世了。
卡莱尔坐在高脚凳上,双手交叉成塔状,置在下颌前,静默不语。
雷古勒斯回想起了自己父亲奥赖恩布莱克去世时的场景,即使父子间的关系并不亲密,在这种时候也会难免悲痛。他深知这时候最好的安慰方法,就是让卡莱尔自己一个安静一会儿。于是,他准备转身离开房间,将空间留个卡莱尔一人。
却不曾想,他刚转身,自己的衣袖就被人拽住了。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原本只是扯住衣袖的手指,已经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