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文乐从没接触过如此复杂又不真实的世界。
欺负队员、队内不和的根源、让队员打假赛……这些关键词组合在一起, 居然是孟北川。
他接触的孟哥, 脾气好, 战术分析一流。
这样的人，曾经遭遇过全网嘲。
那些标题和评论都能看出极深的恶意。
一直活在ms强无敌的世界里的宿文乐, 第一次感受到职业电竞的另外一面。
“……你活在真空中吗？”谢奇对他的惊讶感到莫名其妙, 这有什么好打电话的, “喷子、黑子、键盘侠本来就是世界的一部分，光凭借猜测, 他们能编出一本小说。”
谢奇跟喷子战斗这么多年，练就了一颗钢铁心。
什么黑battle内部不合啊，黑婷婷队霸啊，根本没有的事儿, 说得像亲眼看见了似的。
“我一直以为……”
宿文乐不知道怎么说, 是他太想当然了。
理所当然的认为关泓受到所有人的喜爱，理所当然的认为关泓是人生赢家的模板。
“我不知道ms这么弱过。”
“要让我现在入圈，我也不相信啊。”谢奇那边嚼嚼嚼，在吃东西, “关泓怎么去的ms我都忘了，ms换了好几批的人，只有他还坚持。要说孟北川, 那也是个神人。”
回忆起以前的事情, 谢奇语气都带着特有的八卦。
“当初我混迹论坛微博，风吹草动都知道得清楚，但是孟北川爆出来的那些事情, 我现在也没搞清楚。”
rutern是个老资格战队，至少在其他游戏领域，已经有点儿成绩了。
可守望先锋这一块，实力算不上顶尖。
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实力水平，直到现在都没怎么改变。
“孟北川就是个没名气的教练，但是有一天他们明星选手忽然就说待不下去了，在战队里跟受虐一样。明星选手你懂的，粉丝多，稍微有点儿消息都能搞出大事来。好像是说孟北川挑拨队员关系，比赛的时候让选手必须拿最弱阵容，对，好像说‘打假赛’就是这个意思吧。”
在需要全力以赴的比赛里，再三叮嘱选手拿出没有训练好的套路，导致rutern打得很难看。
选手都是在赛场耀武扬威惯了的，一旦输了，自然有怨气。
明明用双.飞可以打爆对面，为什么要拿长短.枪。
明明地推可以赢得轻松，为什么要起放狗。
所有复杂的解释汇聚成一句“打假赛”，甚至强行“演”，让孟北川从一个幕后人员，忽然红到了台前。
黑红黑红的。
“当年的kiyo最近都没什么声音了，不知道在播哪个新游戏，当初退役轰动得不得了，就差全网痛哭世界又少了个顶尖选手了。”
“啊？kiyo？”宿文乐没听过这个名字。
“就是最开始带节奏说孟北川有问题的明星选手。”谢奇那边包装袋哗哗响，“ms刚引入孟北川没多久，第一场就打rutern，输得非常难看。到处都在刷kiyo复仇成功。”
当年的复仇战，肯定没有现在精彩。
草台班子morning star在接收了孟北川以后，逐渐步入正轨，成为国内扛把子。
想必kiyo的粉也会感到唏嘘。
当然，如果他还有粉的话。
“kiyo也是个不省油的灯，艹粉、带节奏，职业成绩止步不前，后来转型主播了，也就那样吧。”
谢奇对这种选手没多少好感，在那边吃得咔擦咔擦，“还是我男票可爱，各个人品出众实力超群，成绩也十分稳定。“
稳定输给ms。
宿文乐在想，关泓为什么会让孟哥加入。
诚然，孟哥是一位优秀的教练，但是在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嘲讽他、唾弃他，宿文乐甚至在那篇访谈下面，没有找到一个为他说话的人。
关泓却觉得，孟老师来了，我得救了。
电话那头咔嚓咔嚓直想，宿文乐实在不能集中心神。
“……你在吃什么？”
“薯片啊。”谢奇咔嚓咔嚓。
“之前呢？”
“唔，辣条。”
宿文乐没心思想孟哥了。
“你来我家一趟。”
“又干嘛？！”
“我想吃零食懒得下楼了，还要抄作业好忙啊，你快过来帮忙。”
谢奇：……
宿文乐终于在开学前的凌晨抄完了作业。
为了提高效率，还断网了整整一天。
下午去报到的时候，脚都有点儿漂，见辅导员的时候都是一脸憔悴。
“熬夜玩游戏了？”辅导员对长得可爱的小伙子都会特别关爱，“待会领教材就不去了吧。”
“要去要去。”宿文乐跟辅导员关系还行，“我睡了一上午，就是黑眼圈重而已，人是醒的，搬得动。”
毕竟他还兼职个可有可无的教材搬运工，稳稳上任两学期，没有考虑离职。
这次跟他一起搬运的，不止有全体班委，还有一些来得早的同学。
他走在最后跟学委一起清点，然后分给其他同学以后，进行扫尾工作。
他抱了三十本，然后象征性给了学委一本，以示尊敬。
毕竟妹子，搬不搬书都无所谓的。
学委乐得轻松，还拿出手机看会儿消息。
她刷着微博，开心的点图片，忽然发现什么似的，视线不断在手机和宿文乐脸上移动。
宿文乐不着痕迹的往右边挪了挪，保持了安全距离。
终于，学委发话了。
她说：“宿文乐，我越看你越觉得眼熟……”
这话很奇怪了，他们好歹上了两学期的课，什么叫眼熟？
宿文乐盯着她，没说话。
她问：“你玩不玩守望先锋？”
语气很像街头碰头。
还带暗号的那种。
宿文乐想，是说玩还是不玩？
他一直是个低调勤奋的家伙，每天准时上下课，不住宿舍。
微博几乎没有，朋友圈一片空白，更不会去玩什么qq心情。
但在听到她的问题时，宿文乐忽然惊觉起来。
他抱了抱书，说：“不玩吧……”
“吧”这个语气，很不诚恳，可惜学委跟他不熟，没有听出来。
“你居然不玩游戏？”学委很诧异，马尾辫甩了甩。
宿文乐理直气壮的说：“我都在认真学习啊！”
学委笑起来很开朗，她说：“玩守望也是学习呀，要不要玩玩？”
面对妹子的盛情邀请，宿文乐十动然拒，“我对游戏不怎么感兴趣。”
手机连消消乐都没有，最近才开始下载了一些ms的比赛录像，慢慢补完。
学委说：“好吧，其实我是觉得有个守望先锋的选手很像你，还以为是你的兄弟之类的。看比赛的时候还没注意，刚刚有人把照片刷到我首页上了，我觉得还挺像的。”
宿文乐充满好奇，转头去瞧。
学委手机屏幕上一直蠢得发慌的cooky比心照片，看得宿文乐后背直立。
太蠢了，不能承认。
“不像啊，不像。”宿文乐看着自己照片摇头，睁眼说瞎话，“你看他没我帅，眼睛也比我小，看起来挺矮的，一米六吧。”
“怎么可能，听说cooky很高的好吗，至少也是一米八。你多高？“
宿文乐大言不惭，“一米九！”
学委不屑的甩他一眼，转过头往前走。
但她的安利还没有停止。
“真的不玩一下守望先锋？说不定你跟职业选手长得像，还有天赋加成。虽然没有刚出的时候火了，但是玩起来还是很简单，我的好友里面妹子比较多，都是陆陆续续玩了一年的熟手了，偶尔还有新朋友，不管是打竞技还是打快速，都很有意思。”
宿文乐觉得，她聊起这些的时候，脸上都在发光。
很普通的一个人，看起来变得有些特别。
特别的执着、特别的乐观、特别的开心。
不像他印象里刻板的学习委员，除了学习以外的东西都不会多看一眼。
“你这么喜欢守望先锋的吗？”
“对啊。”学委连眉梢都是笑意，看起来比“我爱学习”的模样生动得多，“要不要来玩一玩，我们可以带你，都是妹子哦。”
宿文乐觉得，妹子可能天生有卖安利的天赋。
一开口就是我们“一群妹子”带你，是个汉子都得心动。
他如果是边缘外的人，真的可能加入进来，成为守望先锋的一员。
在学委期待的眼神里，他笑了笑，说道：“不了，我要好好学习。”
点名、发书、晚自习。
宿文乐读高中的时候就盼望读大学，结果没想到成为了大学生，还是免不了每天的晚自习。
幸好，大学的晚自习也就是玩玩而已。
宿文乐跟谢奇两个人堆在教室角落，熟练的做自己的事。
谢奇在看直播，瞥一眼都知道是battle的成员。
不过好像不是康廷，毕竟那个人玩的是天使。
“谁啊？”宿文乐凑过去。
“江科，就那个keke，男朋友的治疗。”
他印象里，谢奇看的都是源氏、麦克雷、黑百合主播，治疗还是第一次见。
手机屏幕不打，看起来很多数据显示不太清楚。
谢奇看得认真就差记笔记了。
“你怎么突然看治疗？想转天使？”
宿文乐可不止一次听到谢奇抱怨，再补位治疗他就不玩了。
睿智突击在线自杀，他一个弱小无助的治疗掏枪杀人。
“我要奶婷婷！”谢奇说得很郑重，“他准备要练英雄了，约我跟他双排。”
宿文乐不是很理解，问道：“battle的治疗这么优秀，用得着你学？”
谢奇、康廷加江科，三人排位，带奶带输出，怎么也不需要谢奇转治疗吧。
谢奇有些无奈，说：“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和队友一起练英雄的。婷婷怎么说呢……天赋是有的，但是好面子，怕丢脸，要是队友知道他在练英雄，那离全世界知道不远了……别这么看我，我是顺便陪他玩一玩，源氏用久了，我也很想拿个治疗玩得轻松一点！”
说着想玩得轻松一点，却特地看battle专业治疗直播学手法，宿文乐一脸了然，也不戳穿。
见谢奇看得认真，宿文乐也开始搜索守望先锋相关的东西。
微博虽然专门拿来抽奖，查看消息还是很方便。
他想了想，输入了自己的id。
cooky只是个很普通的单词，却因为前不久的比赛，带上了守望先锋的标签。
宿文乐看到了很多比赛的照片，那些在直播间截下来的图，有他笑着跟林小珂说话、吃糖、和关泓拥抱在一起的画面。
还有他曾经比心的姿势。
基佬紫的队服在舞台上显得鲜艳无比，连他都不敢认这个陌生的自己。
看脸确实很像。
可他在舞台上的气势，根本是另外一个人。
啊，原来我是这样的。
宿文乐有些感慨和怀念。
“干嘛，自恋？”谢奇看的直播还没进入地图，转过头就看到宿文乐在看照片。
“随便看看。”宿文乐点掉那些照片，“没想到我照片这么多。”
“你以为你还是路人小透明？”谢奇说，“守望先锋超多人喜欢看比赛的，而且ms还是一线人气战队，也就比我男票差一点点。对了，你比赛的时候没看见吗，小姐姐粉超多，一个比一个可爱。”
宿文乐想了想热情安利的学委，抬头都能看到那个马尾身影在刻苦自习，跟他们这些玩手机完全不一样。
他没想到这种跟游戏看起来不沾边的人，也玩守望先锋。
不仅玩，而且还看过ms的比赛。
其实认真想想，守望先锋的妹子是真的多。
五百强偶尔会排到一些哑巴，但是一开口就惊艳众人。
快速模式和自定义就更多了。
宿文乐平时没觉得，特地想想，确实经常遇到女声在语音频道响起。
他曾经都默认是变声器，现在才发现……也许真的是妹子们。
谢奇听了他的“曾经”，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了。
“变声器……我对你的脑回路表示佩服。拜托，宿选手，没有妹子玩游戏，你以为战队的女粉丝是怎么来的？！”
宿文乐抬手阻止他的激动，“好了，我错了，继续看直播吧谢天使！”
开学后的日子，上课总是有些枯燥。
宿文乐发誓，自己在每一次开学前都有下定决心好好学习。
但是坐在教室里，不是犯困，就是有玩手机综合症。
他从谢奇那儿找到了ms的直播间。
按照谢奇的专业判断，ms没比赛的时候，每周至少会直播三次。
然而，他每天看好几次，发现都是“主播暂时不在家”。
他很想看一看ms直播时候的样子。
关泓也好、林小珂也好，几天没有联系，宿文乐还有些想念。
聊天群的消息他一直没看，自觉地远离已经不属于他的地方。
好像他不主动说点儿什么，ms的人就不会来打扰他。
他点开关泓的头像好几次，犹豫半天，却没想好该说什么。
但他想关泓了。
不仅仅是想海鲜、烧烤、麻辣烫那样顺便想到请客的大佬。
徘徊再三，他终于发出去个狗头。
关泓：开学了？
关泓的回复算得上迅速，简直是等在聊天框边。
不可能吧，宿文乐想，一定是刚好在聊天群爆锤张思和林小珂，然后他的狗头弹了出来。
宿文乐：嗯。
思考了一万年，他只高冷的回了个“嗯”。
真的聊上天的时候，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多话可说。
不用讨论战术，也不用担心吃什么。
他看过了采访，很想问关泓当初孟哥的事、rutern的事，现在人在面前了，却又觉得没有什么立场。
我都不是他的队友了……宿文乐心里有些莫名的落寞。
即使在一起睡过一间房，几天不见又变生疏了。
或者说，宿文乐从没有真正了解过关泓。
你们最近不直播吗？嗯，训练比较忙。
你们找到替补了吗？差不多，快找到了。
闪光.弹最近好吗？挺好的，又重了三斤。
绕来绕去，宿文乐发现，他心里最想问的，还是那个问题。
于是，他想了想，发送道：关泓，你为什么成为职业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