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并不知道,花木兰在这里生活过一个月之久。
他跌跌撞撞的冲到一堵婑墙后面,想躲起来。婑墙后发出一声尖叫,一个年青女子惊慌的提着裤子站起来。
“抓流氓啊!”年青女子扯着嗓子叫道。
欧阳立差点没气死。
“别叫!别叫!”欧阳立气都喘不过来了,实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两锭银子,喘息着说:“银子,拿去,银子!”
年青女子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连连后退,后背直顶到了墙根,口中大骂:“流氓!拿走你的臭钱!”一边骂她的眼睛一边看向欧阳立的身后。
欧阳立喘息着转头,一把草叉迎着他的眼睛击下来,重重击在他的头上。一个身材健壮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把草叉,狠狠的向欧阳立打着,嘴里大骂:“打死你个流氓!”
欧阳立被这一草叉打的头晕目眩,一下跌倒在地上。他就地一滚,避开第二下,一伸手已经抓住草叉。
虽然他的武功比起花木兰要差上好大一截,但和这种只有蛮力的人相比,他还是高很多的。
拿草叉的男子看到欧阳立抓住了草叉,当即用力向回拉。
欧阳立顺势向前一送,草叉柄重重撞在男子的胸口,男子撞得大叫一声,向后就倒。
那年青女子向青年男子扑去,嘴里大声叫嚷着:“二黑哥,你怎么样了?要紧吗?”
欧阳立慢慢坐起来,揉着脑袋上的青包,感觉自己真的很要紧。他爬起来正要骂这两个穷棒子捣乱,却看到一群人手里拿着草叉、木棒、菜刀甚至板砖涌了出来。他们一个个乱叫乱骂,直向欧阳立冲过来。
欧阳立大惊。一个两个他可以对付,三个五个也能应付,但这十几个人一起冲上来,后面只怕还有几十上百,他可真的应付不了。他跳起身就跑。但他只顾着防备这一群拿着各种奇门兵器的人,却忘记了地上还有一个。倒在地上的二黑一看他要跑,草叉一伸,正好绊在他的脚上,他结结实实的跌了个嘴啃泥。
这一下他可没机会全身而退了。草叉、木棒、板砖齐下,中间还夹着七八只满是臭泥的大脚,他在地上到处乱滚,大声嚎叫。
突然,在人缝中,他看到了花木兰。
花木兰淡定的坐在一个肮脏的小摊前,正在喝着廉价的茶水,她的眼睛看着这精彩的一幕,感觉今天这五个铜钱的茶水喝的真值,居然还有免费的武戏可看。虽然场面血腥暴力了点儿,但倒也不失为一出好戏。
欧阳立的身上鲜血飞溅。一把生锈的菜刀砍在他的左臂上。
他大叫一声,拼命一把抓住打在身上的木棒,全力一拉,拿木棒的人握持不住,木棒脱手。
他也不管还有多少东西在往他身上招呼,手中木棒舞起,四面乱打,这一下拼命自卫,周围的人一时无法抵挡,纷纷退后。
他爬起身,向花木兰直冲过去。
“别让他跑了!”几十人异口同声的大叫。在欧阳立周围,出手攻击的、出嘴吆喝的、出眼看热闹的,已经围了足有上百人,把这小巷前后都堵得水泄不通,欧阳立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逃掉。
欧阳立根本就没想再逃。
他冲到花木兰身边,手中木棒一扔,扑嗵一声跪下,向花木兰连连磕头。
他根本没说什么话,因为他相信花木兰知道自己的意思。
花木兰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念在欧阳立罪不至死的份儿上,她现在已经出城了。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欧阳立如果真能活下来就算是幸运了。
她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片向人群挥舞,嘴里高声叫着:“都住手!我是知府大人特派的捕头,特来拿这个到处偷窥妇女的淫贼!”
人们纷纷站住。
花木兰一脚把欧阳立踹倒在地,继续向人们大声说:“这个淫贼多次偷窥妇女,巡府大人亲自点名要把他捉拿归案,大家不要急,把他交给我,巡府大人一定会判他死刑!”
“把他千刀万刮!”人们群情激愤,手中高举着菜刀、板砖、烧火棍等纷纷呼喊。
欧阳立老老实实的跟在花木兰后面走在小巷里。他的脸上不但青一块紫一块的,而且还红一块白一块绿一条的。红的是蛋黄,白的是蛋清,绿的是波菜和白菜。
既然已经有巡府特派的捕头来抓,人们也就不再群殴欧阳立了,但臭鸡蛋、烂菜叶之类的却难免被扔在欧阳立的头上。
花木兰背着手施施然的走着。她一点也不担心欧阳立逃跑。如果不逃跑,欧阳立至多只是一刀绝命,如果逃跑,那些菜刀烧火棍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种酷刑可远比花木兰的剑可怕多了。
欧阳立并没有问花木兰带着他要去哪里,随便哪里也比这里强。况且,既然在无人的小巷中走了这么久花木兰都没有拔剑,那么他这条命还是有希望的,他可不想惹恼了花木兰,无论是花木兰杀他或者再把他交给那一群穷棒子,他都受不了。
他看着小巷的方向,前面远远的,传来大街上的喧哗声。从方位上看,应当是在钱老爷家附近。
花木兰在巷口站住,向钱家方向一指:“我猜,你是把接骨木送给姓钱的人家了吧?”
欧阳立没想到花木兰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他把接骨木送给谁了,只得点头:“女侠厉害。”花木兰微微一笑。
不是她厉害,是白不信厉害。白不信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把事情调查清楚了。
“你知不知道你治的是什么人?”花木兰打算教育一下欧阳立,看他还有没有可以挽救的余地。
欧阳立点头:“我知道,我治的是一个特别特别有钱的人。”
花木兰长叹一声。
看来欧阳立是没有挽救的余地了,在他的眼里,人的分类是分成“有钱的”和“没钱的”两类的。
“你知不知道,你所治的这个‘特别特别有钱的人’同时也是杀人的人?他儿子在街上就纵马杀了好几个无辜的人,你知道吗?”花木兰不想随便放弃,大小欧阳立也是一条性命,她继续做最后的努力。
欧阳立笑了:“女侠,没钱的人也能算人吗?”他笑的那么可爱,看着就好象在说一个十分好笑的笑话一样。
花木兰没辙了。
有的人不是教育就可以改变的,如果教育有这么大威力,只留下学堂就可以了,还要监狱干嘛?
她向欧阳立招了招手:“跟我来。”
欧阳立老老实实的跟着花木兰走出街口。一出街口,花木兰就向钱老爷家一指:“你现在好好看一看这个‘特别特别有钱的人’吧。”
欧阳立一看之下,脸色立时发青。
钱老爷被五花大绑在门前的栓马桩上,脖子上挂着一个线编口袋,透过线绳,可以看到口袋里装着许多银子。这银子看来很不少,沉掂掂的坠着钱老爷的脖子,坠的钱老爷直咧嘴,只好不停的努力挺起脖子。
钱大少爷却正安然坐在当院,正在吃馒头。虽然天很冷,但钱大少爷却吃的很努力。因为这是他最后一餐了。他的身上已经穿好了专为死刑犯准备的断头衣,刽子手已经在一边磨刀了。
能够把钱老爷和钱少爷收拾到这个样子的只有一个人,现在的淮南城代理郡守白不信。
别怪白不信心狠,换你你会更狠。当街踩死人,其中甚至有婴儿,却不闻不问,权当没发生过,白不信派人上门调查,却被钱府家丁给打了回去。这已经是算杀人拒捕了。所以对钱大少爷而言,活路已断,必死无疑。至于钱老爷,本来还没有这么严重的处罚,但他居然派人给白不信送了一万两银子,声言如果能将那被踩死的婴儿的父母都抓起来再加送一万两,因为他们天天上钱府门前闹,实在太烦人,结果,白不信一怒之下,就把钱老爷给绑在自家门前示众,那一万两银子就直接给吊在了钱老爷的脖子上。钱老爷现在最后悔的就是送的钱太多了,要是一百两绝不会坠的脖子这么难受。
欧阳立一直以为钱能通神。他以为钱就是官,官就是钱,所以钱老爷是一定可以用钱摆平官的,既然钱老爷能用钱摆平官,他当然也就对有钱人特别的尊敬。
但现在他才发现,原来钱和官之间,有时候居然不是相等的。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情况十分不妙。
他虽然被花木兰给抓着,却一直在幻想着花木兰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就算把自己交给官府,只要他肯花钱,也一样会安然无事。至少在金军占领时他就是这么办的,钱老爷也是这么办的,而且都其效如神。但现在他突然发现,他硬生生从花木兰手里把给官军的接骨花骗来给钱老爷,好象是会入罪的,更糟糕的是,这个罪好象花钱是摆不平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