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报讯的军官被总兵大人的雷霆之怒吓着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都退下来了,只是都只剩下一半多人点,大炮、抬枪都丢光了!”
他说起瑞春战死的详细情形:“本来两个营头都要跨掉了,多亏了知府大人带了一百亲兵压上来,府台亲自驭马上去冲锋,被红贼用排枪打死了!”
“府台力挽狂澜,死得值了!”叶炳忠只有这么一个评语,然后说道:“让那两个营头就给我堵在那里!”
“镇台大人,他们被柳绝户打跨了好几回,现在让他们再同柳绝户交战,恐怕是干不了!”
“不是把他们拉上去,就是让他据寨死守,我有办法了!”
……
红巾军在这个方向上与清军打成了对峙,虽然一度占据了不小的优势,但是清军厚重的阵形帮了大忙,两百清军赶过来支援之后,举着藤牌大枪的红巾军前队被侧翼的排枪挤了出去,双方现在架起了鸟枪、抬枪和劈山炮互相对射。
突然间,一个穿着一身军装的清军将领在弹雨中冒出了头,他站在这段不长的土墙后面大声叫道:“柳畅柳检点,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你们打跨了我们,瞿振汉那狗贼就进了府城,到时候就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局面,你们留点余地吧!”
“柳检点,大家相互留点余地,以后也好见个面!你难道不知道淮阴侯韩信的下场吗?”这个清军将领大声嚷嚷着:“我们跨了,瞿振汉进了府城,接下去全是红巾军得利,你难道会得啥好处!”
瞿振汉正好就在对面的红巾军中,一听这话他哼了一声,却是叫道:“胡言乱语,乱我军心,找几杆准头枪来,把这清妖给我当场击毙!”
几杆鸟枪轰击过去,这个清军将领当即躲到土墙后面去,不再嚷话了,只是这个清妖的喊话却时不时回荡在瞿振汉的心头:“佩铨,这清妖乱我军心,着实可恨!”
金佩铨是瞿振汉的谋主,他听到这话却是苦笑了一声:“可恨的是柳检点吧!”
瞿振汉被他说穿了心事,不由苦笑了一声:“尾大不掉啊!”
金佩铨却是抓住了他的手说道:“我们现在根本不能算是成势了,想这么多干什么!现在我们连温州府城都没打开,才这么点地盘,这么一点人马,千万别作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啊!”
他虽然是个三流的谋主,但是在大事却从来不糊涂:“此用人之时,要用功狗啊!”
瞿振汉脸色越发无奈,却是说了一句:“我派人到检点那边看看去!”
……
“可恨!”
现在退下去的清军占据了一个无人居住的村寨,依据着村落构筑了一道简单的防线,也同柳畅的部队对峙起来。
施退季连连说道:“差一点就能把这两个营头的清妖包了饺子,只差一点啊!”
这跨下去的清军营头,仿佛破贞之后的处子,多弄一次就多一分润滑,柳畅军的伤亡越来越小,打得越来越轻松,连柳畅手下这些辅助部队也是越打越顺手,施退季一口气又捉了五六十名俘虏,眼见就能把这两个营头彻底打跨了。
可是谁料想冲出来一个不要命的瑞春知府,带着一百亲兵就冒死朝着红巾军突过来,特别是那瑞春知府身为蒙古人,马术颇是不坏,纵马来回奔驰督战,驱赶着这一百清军奔死突击。
红巾军用了两轮射击才打跨了瑞春率领的这次反击,瑞春在马上被乱枪击毙,但是退下去的清军也得了喘息的机会,退入了眼前这座村寨据守。
比起野战来,这样的村寨攻坚战斗显然困难得多,炮队虽然拿出了大炮上刺刀的劲头,但还是掉在后面,看着凭墙据守的清军,施退季连叫可惜。
村里这几百清军虽然士气不高,但是凭寨据守却能让柳畅军付出不小的伤亡,因此柳畅让部队稍稍后撤,准备着等炮队的劈山炮赶上来。
“让炮队加速前进,加快速度!”
正说着,一名清军将领从一座石屋的屋顶上站了起来,朝着这边嚷道:“瞿大帅,你不必这么拼命,打得这么凶,让兄弟回不了府城,你能得什么好处!”
“江山是你打下来的!”他继续嚷道:“可是这打下来的江山却要归了外人不是?我们回不去,府城便是柳绝户的了!”
柳畅旁边的孙胡子指着这个嚷话的将领说道:“这就是温州镇总兵叶炳忠!”
叶炳忠继续站在屋顶大声嚷话:“霍大帅,咱们留个见面的余地,你放我一马,我也放你一马,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不要让外人占了便宜去!”
“你能有今天这个位置,就是我的功劳,若不是有我牵制柳绝户,你能在大帅这个位置呆得这么久!”
柳畅冷笑一声:“他居然敢不识得我柳绝户,这离间计也太明显了!”
可是旁边的霍虬却是有些担忧:“他这是阳谋,不管如何,传到瞿帅的耳朵里都是坏事!”
“坏事多了!”柳畅也不客气:“也不缺这么一桩,炮队上来了没有?”
“马上就上来了!”霍虬询问道:“还要继续攻上去?”
“退一退!”柳畅:“既然叶总兵送了这么一份厚礼过来,咱们不回上一份重礼,那是过意不去的!”
看着柳畅一个个连方队缓缓地后退,一直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叶炳忠才松了一口气,只是他不敢马虎,又派了一队哨探出寨去确认柳绝户确确实实是退走了。
很快他得到了一个明确的答复,柳绝户是确实退走了,才发现自己浑身是汗,却是差点重心不稳从屋顶上摔下来。
手下这些将校一下子就围在总兵身边,个个赞许叶总兵算妙如神:“总镇果然好谋略,深谋远虑啊!”
“是啊!不费一枪一弹,就吓退了柳绝户!”
“只要有镇台在,柳绝户绝不能猖狂!”
“镇台神算,镇台神算,不过几句话就把柳绝户这贼赶跑了!”
就连浙江盐运使庆廉也赞道:“只要过了今日,我一定向抚台奏明镇台的奇功,真是奇功一件啊!”
一想到柳畅被自己几句话就吓得屁滚尿流地退走了,叶炳忠也大笑三声:“柳绝户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啊!”
只是笑声刚落,那边已经有人屁滚尿流地跑进来了:“运司,镇台!不好了,咱们的辎重尽被柳绝户劫去了!辎重全失,辎重全失!”
叶炳忠的笑声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
而此刻柳畅则是在夜色下看着自己的斩获:“不错不错!真是不错!叶总兵这份厚礼回得十分合适!”
叶炳忠这支大军的辎重已经落到了柳畅的手里,包括两驮白银、二三十匹骡马、几十车的火药、粮草、弹药,以及军中储备的若干军资,甚至连庆廉与叶炳忠的私人用具与财物,都尽入了柳畅之手。
“是啊!是啊!”新入伙的施退季已经笑逐颜开:“叶总兵这份厚礼送得甚好!”
他们轻轻松松地绕过了清军据守的村寨,然后按照俘虏的供述,抄了小道就直奔辎重而来,也不费什么手脚,两三分钟就把庆廉的中军与辎重拿下了,一切都是那么轻轻松松:“打了一下午的硬伏,还是这最后的收官战最为轻松!”
现在已经入夜了,战场仍然能听到七零八落的枪声,只是越来越稀疏了,今天的战斗即将结束了!
霍虬说了一句:“可惜牛刀哨与金汤哨留守磐石,不然今天这三个营头一个也别想跑!”
施退季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这柳绝户还留有余力,五个这么强的步哨齐出,那是什么场面!
他细细想了想,有五个步哨的话,即使不带上他们这些辅助部队,也绝对能把这三个步哨留下了,他与前锋队所起的作用,大半都是摇旗喊叫罢了。
倒是那个由各哨老兵统率,清军俘虏组成的奋勇队倒是打得有圈有点,比他们这些辅助部队显眼多了,可是按照霍虬他们的说法,这个奋勇队只是整训俘虏训练新兵的机构而已。
自己真是赌对了!
他正想到这,那边已经有人过来了:“是瞿帅派来的使者,他们问检点这么打得怎么样了!”
“检点统率我军各哨,接连击破清军三个步营达七次之多,歼灭俘虏清妖近千名,又阵斩清妖温州知府瑞春一名,夺获辎重若干。”
派过来的使者点点了头,东瞧西看,又问了一句:“瞿帅还想问检点一句,接下去该怎么打?”
柳畅看了一眼星空,回了一句:“告诉瞿帅一句,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胜败的关健就在今天夜里,请他咬咬牙坚持住!”
使者是从火线上穿过来,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柳畅,听到这话应了一声:“我这就把检点的话带回去给瞿帅!”
只是他走了以后,施退季却是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毫不客气地说道:“检点,这可是派来的监军啊!还好他自己知趣,不然今夜就垛了他!”
别人说话有顾忌,他是新附之人,说起话来不用顾忌,直接就问了柳畅一句:“检点,什么时候咱们自己单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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