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
楚微宫内, 宴语凉气喘吁吁地挣了半天,依旧脱不开身上的五花大绑,偏生捆着他绳子还是五色的。而在他们大夏, 最常见会用五色绳绑住的东是一样美食。
那美食叫做蜜晶捆蹄。
宴语凉:“……”
龙床不远处茶榻上,岚王则托着腮正悠闲地批改奏折。
窗外雪景素白,他手边的香茗冒着烟雾, 垂眸的样子漂亮意极了,肌肤如玉,一头乌黑长发散落,一身华贵的大礼服,简直怡然自。
好归好, 却着实气人。
这人竟就这么把捆蹄皇帝晾在龙床上, 偶尔玩味一眼。余时候就任皇帝一会儿呈蛆状,一会儿又僵挺装死, 全程置之不理。
……逆臣。
宴语凉在床上扭了半天没劲, 扭不动了,脑子却在飞速盘算。
不太妙。
他适闹了一会子, 又被强行喂了粥喂了药,吃吃吃的时候成功晓了如今已是锦裕十二年的年初, 而并非他记忆中北疆受伤的锦裕十年深秋。
他竟然失去了一年的记忆?
这事离奇荒谬,按说他本不愿信。身上那些已经痊愈的新伤痕,又让他不不信了七八。
但若是的,这一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啊???他又何失忆?
庄青瞿不肯告诉他。
两人相对。他一脸无辜强自镇定盯着庄青瞿, 庄青瞿却只微微眯着眼, 浅瞳里的光亮让人难琢磨。
“你、猜。”
“你自己,慢、慢、猜。”他说这话时,带着笑意, 近咬牙切齿,“既如今失忆已成了阿昭之传统艺能,我又何须言?”
“……”
他都在说啥?朕听不懂。
宴语凉觉吧,他的帝生眼下太难了。
种种迹象,目测都是不太妙。
比如适侍女樱儿进来奉茶,到他这般被岚王欺君罔上绑在床上动弹不,竟完全没有任何惊慌失措或者要前来救驾的样子,只微微红了脸,随即扭过头去声摇头:“奴什么都没到,奴什么都没到。”
随即利落地给岚王上完茶,又忙不迭地逃之夭夭。
走到门口,还来了一句:“岚主慢慢喝茶,和皇上也,咳,悠着来,樱儿……这就去吩咐他人不入内!”
宴语凉:“……”
樱儿走后,岚王依旧做在茶榻,在光明正大翻地奏折。
这宴语凉适就已满头疑惑了——一年不见,这庄了不了,不仅光明正大阅读他的奏章,每翻完一份还提笔在上面认做批注???
貌似还盖上了红色的章!
宴语凉的玉玺是四四方方的。而庄青瞿印下的却明是的岚王私印,莹润细腻的圆柱和田玉。
他不禁寻思,这在什么情况下,一个臣子敢在奏折上光明正大盖私印……
这是要反啊。
不,这是已经反了啊!!!
所难道的是如那《俏男宠金屋藏帝娇》的话本的那般……?宴语凉头皮都炸了,同时脑内开始闪过无数往事——
这些年来,他一直庄青瞿私自在盐海城屯兵。私自屯兵乃谋逆大罪,荀长他们次劝他拿此事做文章,他却一直置若罔闻。
后来荀长见久劝不动,只能摇头叹道,罢。
阿凉非要感情用事,那就纵着他吧。待哪日庄青瞿头脑发昏,像话本里的般带人逼宫、将你囚做皇后肆意妄的那日,你休要怪吾不曾提醒过你。
宴语凉:“……”
此刻,似乎,一切被狐狸一语成谶了。这怎么搞???
……
对面。庄青瞿装模作样奏章,实则余光一直在盯某人。
某人满腹算计时是个什么样子他太熟了——指尖都被绑成那样了,还无意识地在床单上一敲一敲的,绝。
正在临危不乱挣扎求生想子是吧?
好。他倒要,若是杀伐果决的“锦裕帝”那时受伤后不曾失忆,却被他金屋藏娇,又该如何逆风翻盘,又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庄青瞿本也不想使坏。
虽然免不了气恼,但阿昭撞到头他也比谁都心疼。本是打算喂他吃饱,就跟他好好解释的。
结果,这世上就没人比宴语凉更气——
锦裕帝一边一啜一啜吃着粥,一边转着眼珠子花式偷偷算计。半晌,粥见底了,他迟疑地试探他:“庄,朕的四弟英,你没有……把他怎么样吧?”
“是不是关起来了啊?”
“那孩子从娇生惯养的没受过罪,关不,要生病的。朕寻思着,咳,罪不及家人,你、你既囚了朕,就把英放了好不好。朕给他一封密信,保证他隐姓埋名远走海外再不回来。”
“……”
“庄,你该不会已经把英……”他歪歪头,做了个脖子被抹的动作。
庄青瞿已在暗暗磨牙。
“那什么,还有荀长师律他们,你也、也没把他们怎么样吧?”
岚王眼中业已透出寒光,宴语凉略怂:“庄你先气,你先听朕说,主要是朕,前私底下次寻思过……你若有朝一日把朕、把朕,如此这般了。”
“那肯定也容不下荀长他们,肯定把他们统统发配边关。师律也就罢了,荀长细皮嫩肉的……”
庄青瞿:很好,的。
他的是有爱这人,能两次都没捏死他。
假的,都是假的。
之前在越陆时,是谁趴在他身上哭不成人样,喃喃说北疆受伤时心里最舍不的就是庄,说下辈子宁愿做个话本里的咸鱼昏君也要好好疼爱庄,就算给庄金屋藏帝娇也心甘情愿。
结果呢?这不是遂他心愿,给他金屋藏帝娇了?
他疼谁了?满心记挂的就只有英王、师律、荀长!
呵呵!
……
岚王不高兴,后果很严重。
他咬,咬咬咬。
宴语凉被他裹在怀里,闭上眼睛,认一个傀儡皇帝的命让人予取予。温暖的怀抱,狂风暴雨一般的天昏地暗,耳鬓厮磨。
宴语凉不是不是他的错觉。
一年过去,岚王的床上功夫似乎好了很。当然他对曾庄的持久度腰力什么的也并无不满,只是年轻人太过急躁粗暴,而如今这人却道亲他、逗弄他、讨他喜欢。
既温柔,又很会。
似乎哪里不一样了。像庄,又不像庄。
而反观他自己的反应,好像也已经不是前那么青涩。宴语凉他之前毕竟被岚王晾了也有两三年了,很怀疑这么舒服是不是因他空床太久?又或者,是这一年时间人禁|脔,日日夜夜的,那什么,熟、熟了?
他不道。
偏生岚王这次弄他,虽没有什么奇怪的玩,他的样子本就很奇怪了——
他身上绳子,一半还绑着呢。
尤上半身,根本没取下来,却遭岚王一通扒拉。结果就是绳子还在衣服被扒拉开了,一些绳子还不松不紧地勒进肉里。
倒是不疼,只是着很不对劲。
很不对劲的那种很不对劲,岚王着他,眼神都不对劲了的那种。
疾风骤雨之中,宴语凉偶尔会有一瞬想到,他有个荒|淫无道的太爷爷。他太爷爷比他爹不靠谱了,他爹不过是傀儡了,他太爷爷则是执政期间沉迷酒色啥荒唐事都干,就连正史记录都不堪入目,直接把风雨飘摇的大夏弄更雪上加霜。
后来,民间根据他太爷爷那段历史,加了一些野史传说,编了一本禁书《深宫艳史》。
宴语凉作东市话本店二楼常客,曾经辗转,买到过一本。
完之后脑子都疼。
此刻脑子更疼。他太各种玩,都没岚王这招玩花。
完事后,岚王似乎也累了,闭目沉沉搂着他假寐。肌肤相贴,宴语凉的很怀念这种温暖紧实的相拥。
“庄。”
他喊了声,岚王没有回答。
他便自己喃喃:“实,挺好。”
“朕实,也一度妄想过,能有这么一天……”
妄想过先让庄躲去隐居山林,他卸下重担后去找他。也妄想过庄有朝一日闯入宫禁,把他抢走。妄想过各种各样甩掉肩上重担,去做正想做的事,喜欢正想喜欢的人,种种妄念。
只是妄念无成。
他比谁都清楚,实永不会如话本一般。实是他庄之间早已误会重重,背道而驰再也无收拾。实是他也没有好、也没有学、更没有特。
而庄早已透了,已不再喜欢他了。
什么人也不能伤痕累累,还十年如一日地不惜性命不惜代价,来爱他、带他走。
他本不能。
是庄此刻,不还是在他身边。
“庄,实朕……晓你不会难英。因你总说英像朕,朕便私心认定,你不会舍伤他。”
“朕明你屯兵,却不管不问,既是……你心地光明,绝不能轻易遗忘大夏国运复兴、长治久安之初心,令好容易安稳的大夏再度波澜动荡。也是因,朕总偷偷想着,也许呢。”
也许,曾经说喜欢他的那个少年,永远都不会变。
他道不能。
但他曾经无数一次,将不能的事情变作能。
他不相信任何人,包括庄。却又相信任何人,尤是庄。
“……”
“但朕就算想要这般跟你说,你也不会信的吧……”
“毕竟时机不对。”
一如当年他想解释庄薪火的死因,却偏偏撞上他在北疆遇见澹台泓后,从此再也说不出口了。一如此刻,他在成了傀儡皇帝之后再解释他心里实一直有他,只怕会被当成委曲求全、挣扎求生编的谎话。
“唉,朕这也太难了。”他兀自笑了两声,叹道。
却不想,庄青瞿竟醒着的。宴语凉只觉箍着他的双臂一紧,继而,的很温暖。庄身上前不是凉的吗?他迷迷糊糊地想,脸上落下柔暖的吻。
“好了,好了,阿昭,不哭。”
宴语凉:“朕没哭。”
“嗯,道,阿昭乖,阿昭没哭。是我错了。”
岚王声音低低的,内心亦是柔软酸涩,他后悔什么要逗他。
他该不是忘了,阿昭是直到后来被他宠着溺着养娇了,终于学会了呜呜呜嗷嗷嗷地哭。而锦裕十年的宴语凉却还是遇到什么难过的事情都撑着忍着、甚至保持微笑,绝不轻易掉眼泪的。
一如眼前这般。
便是在自己成了傀儡皇帝,都能努力压抑内心的情绪,去盘算所有人的安危。
他好好疼他都来不及,怎么还欺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