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本丸非常大,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纲吉一早就知道这个事实,然而直到今天,他亲自用脚来丈量这间本丸坐拥的土地时才却切身实际的感受到。简直要累死了。他所居住的小楼大致处于本丸中心偏前的位置,沿着院景的一条小径,绕过池塘便是大门。然而旁侧鳞次栉比的建筑错落,后院还有望不到边际的良田,以及通向四面八方位置的露天温泉浴室。 没有本丸建筑构造图的纲吉蹲在温泉便有些羡慕的用手捞有些烫的泉水。能泡温泉真的好好啊。只能从靠近大门的前院走起,一路跑到这儿的新任审神者想起自己那个淋浴室,顿时就各种艳羡了。 他转了一路,从刚开始小心翼翼的绕开紧闭房门的卧间,到最后在空无一人的宅院一路走一路看。体力因reborn的锻炼不算太差的纲吉,最后脱力的坐在一段巡廊边缘,能抬眼望到远处小山坡那棵长势气派枯树的位置。他身后是从外面上了锁的一间屋子,所以并不担心会有什么刀剑付丧神突然出现。 静坐着,抬眼看着高远秋空,纲吉蓦地泄气,仰面躺下。真的好累。装着礼物的纸袋放置到一边,暖褐色眼眸一眨不眨,看着正上方天空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望着穹庐流云,恍恍余光突然瞥到身后那上锁房间门上镌着的铭牌。 锻冶所。 他瞥见到,下意识的轻轻念出那上面写的小字,然后思索什么般的反复在唇边念叨。锻冶所是锻刀的地方吧……这里的本丸还居住着会锻刀的刀匠吗?!这样想着,腾地翻身坐起来,纲吉扒着门扇上错落有致的小格子努力往里面探去。有点好奇里面会放着什么样的设备,锻刀的话应该会有明炉什么的吧。 他这样信马由缰的漫想,最先映眼的确实是焰火燃燃的锻炉,旁边则是一池幽静冷水,大概是冷却刀剑时会用到的吧。纲吉踮着脚,探头探脑的扫视屋内。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很喜欢帅气的东西,刀剑这种自来象征着力量的存在自然首当其冲。 但是刀剑付丧神就算了。 怕鬼怕妖怪的纲吉审神者攥着房门的木桁补充想道。 想起友人山本武的那把被reborn送去,喊作阿武的棒球·在高速挥动下会变成刀剑的神奇的棒球,再想想那振号称时雨苍燕流派的专属刀时雨金时。纲吉觉得,如果是山本来到这里的话一定会很开心吧,未来的大剑豪肯定会跟这些刀剑付丧神们有很多的共同话题可以聊。 想起自己的武器是绒绒的毛线手套,纲吉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然而即使是他那看起来只是为了保暖的手套武器,他也没有带过来。虽然随身携带了彭格列大空齿轮ver.x,但果然还是觉得如果手套一并带过来就好了。 默默思索着,纲吉又想起彭格列九代首领直隶暗杀部队varia的斯库瓦罗,有剑帝之称的斯库瓦罗不管什么时候都刀剑不离身啊。下一次他应该也把手套随身装在身上的,还有死气丸。虽然已经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点燃火焰,但长时间依赖死气丸让纲吉还是不自觉的想要索要外界助力。目光所及之处空荡荡的萧条,很久没人进入的样子。 纲吉悻悻的想象脑补了一番刀匠们是如何挥着锻造锤铸刀剑,那电光花火的场面让纲吉意犹未尽。有些不舍的松开抓着的木桁,他一回身,正打算带上自己的礼物袋重新出发。完全没能发觉自己方才踮脚扒着门张望的模样早就被人看在眼里,而那没发出丝毫响声,沉默站在他身后的陌生人在纲吉回身时,猝不及防的阻断了他的动作。 纲吉撞在对方相当精壮的胸膛,撞得他鼻子一酸一痛,眼底的都禁不住浮出泪花来。 “嘶……痛、好痛。” 捂着鼻子,泪眼婆娑的抬脸,纲吉只晃过对方黑色的衣襟和对方腰部盘踞的如同白骨般的齿横。 “对、对不起!” 在眼底打转的泪水让他视物有些模糊,捂着鼻腔闷闷道歉,纤长浓密的眼睫眨掉泪水后顺着对方比自己高很多的个头向上看。穿着虽然有些邋里邋遢,身上还残留着酒气,但不影响他的出挑的相貌(同为男性的审美)黑色短发束起,剑眉上扬,紫瞳阒静如漆,如果不是那胸肩处横出的尖锐白骨的话,纲吉一点会打从心底赞一声这位陌生先生的成熟帅气。 噙着一根细草的唇勾着不拘的笑弧,从肋骨到腰腹却有白骨突出,绕着那经过锻炼而肌肉饱满充满力量的强壮身体覆盖。纲吉盯着对方从身体里横出的骨刺,暖褐色的瞳眸中有些惊惧,腿有些发软,忍不住向后撤开几步。 “你就是新来的审神者?” 似乎感到不适的只有纲吉一个人,气势豪迈的男人相当随意的同他搭话。 怔了一下,稳住心绪的纲吉连连点头。他有些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方大概是位刀剑付丧神?纲吉猜测,他沉默的看着这位陌生男人在他承认自己的身份后,突然显得有些苦恼的抓了抓发顶,然后有气无力的坐到巡廊边缘。纲吉不敢妄动,只是盯着对方坐下后,有些好奇的捡起他之前放在那里的纸袋,在那同其高大身躯一样的宽大手掌下,纸袋莫名显得很小只。 “这是你的?” 手指大概是碰触到了袋子里的东西,摸起来硬邦邦的。纲吉也不敢去拿,任凭对方拎在指间。虽然看起来没什么恶意,但是总感觉有点可怕啊……等等,这声音总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 纲吉对这位生长着白色骨刺的刀剑付丧神先生的声音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而且纲吉觉得可能对方化成的人形就是这个样子,但想到那位形态和人类无误的加州先生,又想到在万屋的时候并没有见到生有白骨的刀剑付丧神。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小心一些总归是没错。不过就算让他直接大大方方的蹭过去,其乐融融的交谈什么的,根本做不到啊!生性胆小的纲吉在心中默默吐槽自己。 “嗯……那是送给加州清光先生的礼物。” 纲吉站在原地有些拘束,他小声的说,暖褐色的瞳眸小心翼翼的觑着对方的侧脸。 “礼物?唷,不愧是初始刀剑。可真是受宠爱啊。” 男人将手里的袋子放回原位,言辞戏谑,但声音里却全是索然无味。纲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他可以完全确定这位先生是本丸的刀剑付丧神的身份了,他还记得加州先生在初次见面时候就是这样以初始刀剑来声明身份。 纲吉有些开心这个人知道加州先生,他找了对方好久,却没有丝毫的头绪,如果可以问问的话。想要询问的话却犹疑在嘴边,纲吉看到男人染着疲倦的眉眼,总觉得有些郁郁蕴藏在其中。是有什么苦恼的事情吗? “那个……是昨天去万屋的时候买回来的。” 只敢在心底里腹诽一下刀剑付丧神们,纲吉乖觉的交待。总觉得不说些什么,气氛冷下来的话很尴尬啊嘤嘤嘤。他这样想着,然后慢慢蹭到离黑发刀剑付丧神一段距离的位置,同样坐到巡廊边缘。他站着,对方坐着的谈话方式实在是太奇怪了。 坐下来后反倒莫名觉得安心不少,纲吉磕磕绊绊的强行找起话题来。毕竟他决定要先和刀剑付丧神们成为朋友的,嗯,作为朋友的话果然还是从聊天开始吧……回想了自己往常的交友方式。 呃……好像都是他在reborn的捉弄丢脸后,莫名其妙得到朋友的。比如强行哈哈哈哈要加入黑手党游戏的山本同学,一言不合就土下座要成为他左右手的狱寺君。啊,不然就是因为打架后化干戈为玉帛,才熟络起来的。比如阿兹纳先生,每天高举反黑手党夺取他身体大旗kufufufu的六道骸,完全不能理解的暗杀部队varia全员,还有喜欢吃甜腻腻棉花糖曾经毁灭过世界的白兰…… 后知后觉想起来,纲吉才发觉他更贴近正常人的交友经验似乎少到可怜。 “那个…您也是刀剑付丧神吗?”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想什么努力都没付出就这样放弃。鼓足勇气开腔,说出的话却细若蚊蝇,坐在旁侧的男人挑眉,状似没有听清的扭过头看着他。对方肩窝处那锋芒般的骨刺在秋光下泛着森冷的苍白,纲吉咽了咽口水,又稍微大了点儿声音复问一遍。 被这样询问的刀剑付丧神突然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已经从同僚加州清光那里得知他面前的年少的新任审神者大概是被政府诓骗来的,连正常的刀剑付丧神和暗堕刀剑都分辨不出来,也真是天真的可笑。可就是这份天真可笑,他们才允许他活到现在。 “……姑且算是吧。” 刀剑付丧神给出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被回应的纲吉则受到鼓励般的继续追问。 “那您怎么称呼呢?” 暖褐色的眼瞳里落进秋日辉色,在刀剑付丧神看来如同初生牛犊般朝气蓬勃。有点刺眼啊。被这样的认真的注视过,多久没有过了。黑发的刀剑付丧神手指动了动,他抬起手,坐在他两臂之远的少年审神者茫然的看着他,似乎将刚刚见面时的畏怯已经抛之脑后。 明明是惧怕着他的,却又这样的不设防。刀剑付丧神抬起的手落在巡廊地板上,他向前撑起那高大的身体,肩窝的骨刺戳了过去,影子将瘦小的少年审神者全然笼罩其中。 “在这之前,审神者,礼应先报上汝之名。” 压迫的气势陡然生起,纲吉圆滚滚的暖褐色眼眸睁至最大,他看着靠近过来,逾越了安全线的刀剑付丧神。本应该害怕逃走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觉得这位嘴里衔着细草的黑发刀剑付丧神会伤害他。那双黑沉沉浸着倦怠的眼睛是这样告诉他的,所以纲吉没有躲开,那骨刺直愣愣的戳到他胸口后,便没再向前。 “tsu……” 他下意识说出自己的名字,倏然想起狐狸式神目光微妙的提示—— [会发生非常不好的事情哟~★] 可是再改口又太过于奇怪,纲吉硬着头皮将名字吐露出来。 “tsuna(纲)。” 他这样心怀忐忑的说,暖褐色的眼睛四处游弋着不敢去看对面黑发刀剑付丧神的脸。 “金枪鱼(tuna)?” 刀剑付丧神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这名字的不妥,重复了一遍纲吉说出口的名字。 然后嗤的笑了起来。 “金枪鱼作为名字,再怎么说也太奇怪了吧。” 这种名字梗从小被玩到大的纲吉眼神死了一下,然后梗着脖子红着脸纠正刀剑付丧神的认知。 “是つな(v)!” 他竖着手指,一笔一划的在巡廊的地板上写给刀剑付丧神看。 对于黑发的刀剑付丧神来说,这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他低头,遮盖住熠熠日光,看着年少的人类审神者在他面前将名字认真专注的写出来,有点像是一种命运奇妙的期会,和他眼前这个什么都懵懂无知的人类审神者的命脉渐渐靠拢,然后汇流在一起的感觉。 并非是化名,黑发的刀剑付丧神意识到这件事,少年的名字在他舌尖上打转却没说出口。真是个傻孩子。他轻轻又无奈的笑了起来,在少年抬头看他的时候又坐回方才遥远的距离—— “吾名讳为日本号。天下三名枪的其中一把,有日本第一的赞誉。” “虽说是把枪,但是有正三位的官阶,听到这个就明白我很厉害了吧?” 黑发的刀剑付丧神话语中带着秋日午后的慵懒,如此骄傲又带着些倦怠的介绍到。纲吉直起腰身,他听着对方所述的其实不太明白的言辞。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专注的将这些记在心底,他的成绩一向不好,历史也是如此,但是日本号这个名字他还是在课本上见过的。 书到用时方恨少,纲吉不记得日本号的相关事迹,但也知道这把比他年龄要大那么多的枪是国宝级别的存在。这些在他参观博物馆时被供奉在防弹窗的名物如今离他这样的近,纲吉的眼睛都要亮起来。 “嗯嗯,超级厉害的——!日本号先生!” 所以他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坐在原地一副想要靠过去又不太敢的样子!少年天真肆意的模样从他的秀气的眉,暖褐色的大眼睛,微张弯起的唇畔一一毫无保留的倾泻出来。黑发的日本号第一次看到有审神者这样对常被嫌弃的枪投以不加掩饰的笑靥,果然什么都不懂吧,这个年少的人类审神者。但总有一天,能露出这样干净笑容的眼睛会消失不见的吧。微微敛眼,当他再次看向对面努力维持正襟危坐姿态的少年时,沉郁一片紫的瞳眸里若有若无闪过一丝绯色。 “你是这么想的嘛,哈哈哈,那还不错嘛。” 作为这间本丸唯剩的一把枪,日本号抬手摸了摸自己肋边的骨刺,他本该洒脱不羁的笑弧里隐着冰冷和残暴。正如日本号所想,什么都不知道的纲吉还沉浸在兴奋之中,同时他也终于想起日本号先生的声音为什么让他这样的熟悉。那是同斯帕纳如出一辙,懒洋洋没什么干劲的声音,无比的相像,无论是声线还是语调。这样的认知让纲吉更觉得黑发刀剑付丧神平易可亲,不知不觉的就将原本的警戒心消除的一丝不剩。 “真的超级帅气的!” 他对着这把吞取之枪再次认真强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