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是要让我道歉吗?” “攻过来呀,骗子。” 持长剑,静静站在苍蓝电光中的龙级审神者口吻冷漠。红艳的唇边绽开一朵缭绕着毒咒的笑,眼里疯狂与死寂半掺。她幽幽的挑衅,脸颊处晕着病态的绯色,赤如火焰的灵力场因她的全力以赴的气势而显现,宏大中又透着股狞妄—— 一直傍在彭格列年少首领身边,有时因动作幅度太大而不得继续蹭在主人肩头的天空之狮飞浮在空中,小小一只,动作灵敏度比其主人更甚。在年少首领由于对手未知的能力而拉开距离时,它终于重新蹿到肩胛处,前掌软软的肉垫抬起一只,智商会随着力量的增长而上升的纳兹被龙级审神者撩拨的怒气和战意昂扬。 它恨不得飞扑过去,伸出自己的小爪子挠她!喉咙间呼噜呼噜的低吼更重,连带着都开始磨牙的天空之狮真的是被气炸了。它仰起自己滚着橙净火焰的小脑袋,抵住年少首领的脖颈,鬃毛围蹭着,拱来拱去的要主人来一发x-burner。 “纳兹,别冲动——中了对方圈套。” 年少首领并非心高气傲,但在死气状态下,他也确实会有属于少年人的冲动。不过龙级审神者给他下套,引他入瓮的态度太过明显了——并非是藏匿,来个出其不意。而是相当狂妄的将自己要设诡计的意图昭告于众,甚至于,她就站在自己的陷阱边缘,傲慢猖狂的寻衅对手自己主动跳下去。 即便是年少首领,心里也自然会不爽。好吧,是非常不爽,并且想打她。褐发少年即使是可晕染调和一切,吸收包容一切心胸宽广的大空,但也是个正常普通的凡人。不是那种一点也没原则,被打了左脸还要扬起右脸给对方的圣人。 憋着这股糟心至极的怒气,他试图让自己维持战斗时的绝对冷静。 好在,他使用死气之火时,似乎总会有点面部神经僵硬的并发副作用。冷着一张在死气下,比常态稚嫩清秀的容貌更精致,而显得格外俊美的脸,表情寡淡,金红眼瞳冷凝如宝石。在这里,在当下,没有人能捕捉到他情绪的波动,也没人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所有人只觉得,竞技台上的迎风默立的少年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尘埃滚滚里,也不掩其濯濯之姿,峥嵘之傲。 除了巴不得让年少审神者受激,生出血气之勇,而前来主动赴死的龙级审神者。 “小畜生都比你有种。” 龙级审神者所说出口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了。 假使平素里冷静理智的她站在此时的她面前,大概都难以置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言辞来。可现在,她管不了那么多,她只满心满眼的都是要让眼前这个谎话精少年消失,这辈子都不能再张嘴说出哪怕是一个字来。 少年结意气。被侮辱至如斯,即便彭格列家年少审神者那么好脾气,好教养的少年也没有必要再忍耐下去了。金红色的眼眸中灼烧着静静的怒火,张开五指的掌心里,焰团由主人的情绪起伏而粲粲跃动,灼灼延延。 焰流引着彭格列年少首领高飞,直入云端。年少首领虽愤怒,可也是在缜密分析过形式后才行动的——如果龙级审神者将陷阱布置在自己周遭,他在同一水平面,无论如何都会触发机关——届时,遑论接触到已经歇斯底里的对手,他自己也会荆棘缠身。他不想有勇无谋的,在不知阴阳术根系深浅时,太过激进冒险—— 那末,同龙级女性审神者在一点,从她正上方接触的话……对手给所持的长剑附上的雷电之术皆以四周型而动,将施术着围绕在正中心,呈保护圈将四面八方的威胁全部扫荡殆尽——但是上下却无论守势还是攻势相当薄弱,大概是以前她从未对战过能够地遁或空遁的对手吧。 他一个闪身,试探性的在偏移正头顶的高空位置落下,在如蛟龙的苍青色电光打过来时,便一个九十度直拐,呈线状的光却无法硬生生的止住势头,随他拐角而去。来回试验了几次,年少审神者也摸清了雷电属性的阴阳之术,惦记之前想好的计谋,在掌心凌动的死气助力下,他先是在高空隐匿身形,然后蓦地又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却是以急迅不缓之势朝龙级审神者头顶的位置坠身。 只有这一次机会。 彭格列家年少审神者做好万全准备。他将在接触对方的前三秒,将左右手前置,输出超大量的——对身体无甚伤害的柔之炎缓力。火焰的光芒也将会遮蔽龙级审神者的视线,只要让对方的意识从战斗挪开一秒,他便有自信夺胜。 咬紧牙关。在紧要关头需打起全部注意力,绝对专注的年少首领不允许自己失败。裹卷风势,以雷霆万钧之势向龙级审神者颅顶袭去。仰脸,她癫狂至静寂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似赞叹又似嘲讽的弯了唇畔。 自年少审神者显露了——冰封堕魔成鬼的一期一振——那招死气零地点突破之后,龙级审神者除了提防少年的近身外,也在思考少年力量的构成。 源自生命之力的死气之火那样绚烂霓漫,似乎无穷无尽的可从少年瘦弱的身躯里生出。龙级审神者虽骄傲自负,却不愚蠢。少年可生出寒冰的火焰,显然是不惧怕水的,所以她选择了雷电为助力;少年想要近身战斗的想法虽巧妙的藏在谨慎里,可也不难判断出——是想同样的封住她的行动吧。 真是可爱又天真的人啊。 倘使龙级审神者有哪里让彭格列年少首领望尘莫及的,大概就是心计了。有着那样若琉璃清润,一眼看去便可觑其全部的透彻双眸——实在是太犯规了啊。如果不是在这里,如果他不是暗堕本丸的审神者,又或者他不维护那些暗堕精怪的话……她大概会想和少年亲近,成为朋友的吧。 没有如果—— 龙级审神者唇边初次漾着浅浅温婉的笑弧,她抬手,一张由血液绘着咒的符纸出现在她指尖。漫天的血花从她指尖爆开,以血祭咒,她这伤敌一千自毁八百的突袭夹杂着电光雷鸣,成盾抗御。措手不及,在火焰推进下成不可止的猛坠状态下的年少审神者交替双手置身前,以他所能发出的最大火焰也不能避免,他将狠狠撞到那巨大防御盾面的肉疼结果。更别说他都能看到的,那盾面波纹涌动的能量。 “纳兹!防御模式!” 由天空之狮变作的,拥有防护功能的初代披风裹在身上,以右边未受伤的臂肘为先锋,左手还持续输出火焰。尽管他已最大程度的减了势头,撞上去的时候仍发出好大一声砰响,同时——年少审神者听到了牙酸的,骨骼错位的声响。他不去想他到底是不是骨裂,或者手骨脱臼了。忍痛从那虚空的盾面挣扎起身,这个时候他才发觉,原本坚硬的防御的截面化作沼泽,以不可抗力吸他进去。 先是双脚,双腿——下半身陷入其中,遭受到的挫骨扬灰的碾压。痛声从唇齿间逸出,连带披风状态的纳兹都发出悲鸣。受伤的手臂卷着刚属性的火焰,无论如何敲击、攻击也无动于衷,年少首领金红色的双瞳里产生细微动摇。 在他下方,龙级审神者血肉模糊的双手,淋漓鲜血并未停止。 她仰脸,静静的看着这个被她抓住的强大又耀眼的少年。何德何能啊,她想,那些妖魔鬼怪能被这样的耀眼的人拯救,凭什么他们伤害了人类还能得到救赎? 她神经质的怪笑了一下,将之前那抹好看温婉的笑容全部破坏殆尽,继而她又哈哈大笑起来。大笑让她感觉好了很多,因为年少审神者之前讲的那些荒诞可笑的谎言就像一个可怖的负担一样压在她身上。 “卧槽!这样下去那个少年要死了!” “有没有武系审神者去救救他啊?!” “杀暗堕付丧神就算了!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啊我靠!” “这女婶疯了吗???” “啊啊啊啊——那个暗堕的大典太去了!” 即便在这场战斗之前,年少首领便让甘蓝发色的太刀退到场外,不要让龙级审神者再迁怒和针对到他身上。大典太光世也从刚开始不听劝阻,抽刀强上;到后面担心拖人类少年后腿而甘愿站在边缘,守卫冰晶里的一期一振和其他刀剑们。 尤其在年少首领展现了自身强大力量之后—— 可现在,正落下风的是年少审神者。大典太光世就不可能再以任何理由,选择置身度外。原本这一切都是因他们这些暗堕付丧神而起的,没理由让人类少年独自一人扛起这糟糕的后果,承担沉重罪孽的责任。这样想着,他将原本护在怀里,系在腰间的刀剑们全部放在沉睡着一期一振的冰晶的横面上。 目光凛凛,拔刀便朝——此时正仰着脸,看着大典太光世那过于年少主公的龙级审神者——只要他能砍中对方,只是造成眨眼的惊吓,中断这阴阳术哪怕一秒……深陷囹圄的年少审神者寻到时机脱身,大典太光世不惜献出自己本就不值一文的生命。 然这次,他并非是因“暗堕付丧神为了消除自身厄运”,也非出于“对吞取之枪的承诺”!而是,大典太光世要为了他所想要追随,想要保护的主公,而祭献自身。不过只是一死。他无所畏惧,甚至有些豪迈的想,不过只是一死。 为了年少的主公而战死,是作为仓库之物最至高的荣耀崇光。付丧神的一生何其漫长,而他又曾在黑暗无光只有尘埃作陪的盒子里,拼命祈祷,所奢望的要将全部在今日——从虚妄成为真实。他的过去即令将不再使他痛苦。 剑刃挥斩下,刀光剑影里,甘蓝发色太刀目光所及之物全部恍恍。 被电光击中肉身所散发出的焦灼味道,在空中,让跌入尘土中的甘蓝发色太刀在记忆走马灯的幻影里回想起,许久许久之前—— 那个时候,本丸不需要出阵的刀剑付丧神们会凑到一起,研究人类社会发展这么多年,层出不穷的稀罕玩意;他们会在后山草地上赏花玩牌,曲水流觞。正午的阳光下,草芽会闪着光芒,旁边重瓣樱散发出浓烈的香味。燃烧着的太阳和蓝色的天空在那时,看似离树顶特别近,仿佛伸手就可以触碰到。 是那样远久之前的事情了,之后所发生的憾事与悲事远远超过快乐时日的几倍,他还以为自己忘记了。毕竟记忆是脆弱的,短暂的。而对于付丧神来说,他们的初次临世等同于出生,在那之后所经历的才构成独一无二的个体;那之前,都是经由时之政府改造,千遍一律的□□体。 经历形成记忆,记忆构成知识,又衍生为情感。 “大典太先生——!!!!!” 少年含着悲怆与愤怒的振声抵达到他身边。 嘶声力竭的唤他名讳——啊……反正也就是摆饰。就算在刀鞘中枯朽,也不会有人注意到的——所以不要这样;不要为他而难过,也不要流泪。死亡和诞生就是一回事,没有任何区别。他刚降诞于世时,和现在闻到的是同一股气味。 “——x-burner!!!!!” 临末。甘蓝发色的太刀最后还听到一句,他所不曾听到过且听不明白的话。年少审神者以近乎咆哮的声势高喊着。然后火光漫天,气流成飓,狂暴大作。碎石走沙,铺天盖地的飞起又掉落,爆炸与轰鸣在耳边嗡嗡作响。 [他所选择效忠的年少审神者真的……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一面呐。] [他还想……真想再多看看。] 被风卷着,跌滑出竞技台的边缘。三池家天下五剑的双眼因伤势无法聚焦,他仰面朝上的躺着,不知是秋爽的日光、还是年少审神者的火焰落在他全是红色的眼皮上。红艳艳的一片,随着渗进他过往的记忆中—— 他也还记得,许久许久之前,他曾手摘下一朵香气氤氲的鲜花,放到鼻子下闻那甘甜味道;眼睛因扑鼻芬芳睁大,也渐渐地有些出神……他曾是见证这一切幸福时光的证人,而苦难费尽心思的想要让他忘记这一切。 但如今,他终于找回那些时日中的祥和与静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