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功夫后,玉螭楼的看门狗,已经捡了不下百次棍子。
眼前留下的不过一个娃娃,她本以为等大人离开,妖狗立刻会呲牙咧嘴,怎想妖狗不但没吠人,还很乖巧的冲小娃娃摇尾巴。
比家养的还听话······
“坐,滚,跳,咯咯咯。”小宝珠拿着肉包子,大狗狗一个动作,她就抛一口吃的,这是娘亲教的,对待狗狗要用吃的,做不好就打,做得好就吃肉。
旁观的茶儿看不出这家人什么身份,更不敢相信,年轻夫妻就把孩子一个人放在马车旁边,留个车夫而已,夫妻二人有说有笑的走过桃花面,所谓桃花面,就是倒伏的桃树生成的桥,连接着玉螭楼和她所在的浮岛。
桃花面的桃花四季盛放,花瓣大若人掌,仔细看会发现花瓣上有一张美人脸,如此才得名桃花面。
茶儿不过桃花面,过了桃花面就要卖身玉螭楼。
“宝珠,宝珠,别爬树。”车夫一阵阵惊呼,把茶儿的思绪勾了回来,她转目看去,原来是刚才还在用肉包子打狗的娃娃,已经手脚利索的爬上了桃花面的树干。
此刻,正两手抓着树枝,用小胳膊小腿晃落花瓣,人面桃花簌簌落下,茶儿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咦了一声:“怎么回事,桃花面竟然不吃?”
桃花面爱美人,吸了魂魄后就映在花瓣上,每日都拿出来赏看把玩,小丫头就是个美人胚子,花瓣被抖落,桃花面竟不敢吱声。
连出来呵斥两句都没有,她提着裙摆快步上去,迎着一片片美人的脸庞,和树上咯咯作乐的孩子,她还是不忍心对车夫说:“你把孩子抱下来。”
落地的花瓣片刻就枯萎,被锁在里面的魂魄跑出来,在妖狗眼里就是一块肥肉掉在眼前,茶儿来不及捡,妖狗立刻叨了一颗魂魄,她大喊:“别吃!”
“别吃!”树上的孩子也鹦鹉学舌,童声童气的和茶儿不一样,妖狗反而听了孩子的话,马上就把嘴里的东西吐在地上。
满地的花瓣,满地的魂魄,茶儿看到了姐姐的,出于私心,她把姐姐的魂魄捡了起来收进口袋里,一旁的车夫冷笑:“你就算捡了又如何,等我们走了,花不照样会开么。”
“你们是谁。”茶儿把魂魄藏到袖中,警惕的抬眼对上车夫冷漠的眸,刚才还相貌平平的少年,变成了一身白衣的俊秀儿郎。
他们真的不是凡人,可在玉螭楼里的神、仙、妖不下百数:“我引来你们几个,就是功德圆满,我和我姐姐都能离开了。”
“玉螭楼不死不离,你不会以为,玉螭楼主人会兑现承诺吧,如果不是我家小主人抖下花瓣,这桃妖只进不出的性子,啧啧啧,小丫头,你怕是最后也只能沦为它的玩物而已。”车夫道。
茶儿不信,楼主说过,会放了姐姐,而且楼主发话,桃花面不会不听:“你少挑拨离间,我不会信的。”
“信不信是你的事,吃亏的又不是我。”车夫不再搭理茶儿,四周飘落的花瓣越来越多,层层叠叠落在青草地上,铺成了惨白的毯子,车夫还在劝瓷娃娃:“宝珠,不许捣乱,你再这样,等夫人出来我就告状咯。”
“小鹤,你听,花瓣在唱歌。”宝珠停了下来,机灵的扯开话题,孩子都怕娘,茶儿也怕宝珠的娘。
那位夫人的眼神让人想要逃避。
与此同时,让茶儿害怕的女人,站在桥的另一端,对着散漫的花瓣雨感慨:“哎呀,你看,花瓣雨,太恶俗了。”
“恶俗是什么意思。”
“烂大街的意思,琀澧,你看前面是不是跪着什么人。”赵丞丞对桃花没兴趣,毕竟粗制滥造的花瓣雨太多,经不起怼脸拍的塑料桃树被三毛钱特效取代后,她看到花瓣飘落,只想到垃圾分类怎么处理而已。
石板路前方,大概十几步远的地方,有个女人跪在地上,长发委地,发量和琀澧一样令人羡慕。
也是这一头青丝,一下抓住了赵丞丞的眼睛。
不要问为什么,问就是脱发是全人类的问题。
循着赵丞丞视线看过去的琀澧,突然抬手截住要凑近的人说:“不是女人,是女妖,九尾狐。”
“啊,九尾狐啊,你看的出产地吗?”
“产地?”
“九尾狐之乡青丘?”赵丞丞只想到一个地名。
琀澧听了摇摇头,表示没听过这个地方:“你故乡的九尾狐都来自青丘。”
赵丞丞摇摇头,说:“我看书看到的,以为是,所以问问你。”难道这本书的作者没有沿用青丘产九尾的设定?
没用也好,毕竟那边的品种一个个苦情女主内核。
不知媳妇又想什么的琀澧,再度瞥了眼九尾狐,心想既然媳妇提到了,自己怎能不献献丑呢,他说:“此种九尾狐生在魍魉地,是狐妖与魍魉生下的异种,曾因艳绝三界被猎捕饲养,三百多年魍魉地已经没有新生的狐崽了。”
吱吱吱,吱吱吱,好似应了他的话,一只紫色的毛团突然从女人怀里跳脱出来,迅速窜过木桥,赵丞丞低头指着消失在眼前的毛团子问:“刚才跑过去的是老鼠还是狐狸?”
“狐狸。”
“你不是说灭绝了嘛?”
“何为灭绝。”琀澧不懂她家乡的语言。
赵丞丞懒得解释,看着小狐狸消失的地方,应该跑到树冠里去了,不过她好像看到花丛里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在跳跃,堪比猴子上身,赵丞丞扯过琀澧指着对面的树冠:“嘶,琀澧,我眼神不好,你看看树上的那只皮猴是不是我们家宝珠。”
“宝珠?”琀澧煞有介事的伸长脖子隔着万丈悬崖去看,过了一伙儿,他收回视线,说:“不是,你看错了。”
不是,赵丞丞眯着眼使劲儿看,真太远了感觉像又不确定,琀澧把她转了个圈,一手勾上她的腰带着往玉螭楼前台走:“别看了,赶紧教训人,然后重新上路。”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小心台阶。”琀澧底气不足的说。
悬空的玉石台阶上铺了毯子,沿着毯子走上第一个平台,两边有小妖姬在奏乐,再上一层有男女妖跳舞。
男妖上身赤膊,女妖裙盖大腿。
琀澧目不斜视,被他强行直视前方的人,只能从指缝间窥看到玉螭楼娱乐场所点点风情,其实站在赵丞丞角度,这些都是小儿科罢了。
身边醋劲儿大的男人不让看,她也不能当众与他争辩说,自己见多识广吧。
二人拾级而上,终见楼宇。
一个薄衣纱裙的女子走过来,奉上两杯茶,莺歌一般的嗓音道:“二位贵客,请用茶。”
茶?
赵丞丞倾身上前看茶水的颜色,什么茶是血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