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女士。”彬彬有礼，英俊而又年轻的城主大人拄着拐杖对面前那高大的马车脱帽行礼，“作为卑微的齿轮镇城主，和神圣而又荣耀的三叶草王国的勋章子爵，我，兰凯斯特六十三世，在此欢迎您的到来，未能及时迎接您的到来，我感觉十分不安，为了弥补我的疏忽，在下希望您能够赏脸下榻城主府，我以家族的荣誉保证，我们会尽心尽力地接待您，不会让您有任何的亵渎感。”

普通的城卫兵只能在远处看着，跟在城主大人身后的，只有城主大人的扈从骑士们。训练有素的他们在面对着那一群人数并不比他们多的火红骑士的时候，竟然每一个人都露出了严肃紧张的神情，骑士长微微颤抖的右手几乎要忍不住握住腰间的剑柄。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对峙气息，让周围看热闹的普通平民们都不由自主地远离。

“齿轮镇。很有意思的名字。”一个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尊敬的女士。”兰凯斯特将礼帽戴好，“那可真是巧了，关于这个城镇的命名，还有一段有趣的传闻呢。我们可以在城主府的花园里喝着下午茶聊聊这个话题，哦对了，我夫人泡咖啡的技术可算是一绝，她还对各个国家的香水饰品有很深的了解，我认为她与您会有很多共同语言的。”说完，他默默走到一旁做了个欢迎的手势，而他身后的扈从骑士们也都分散两旁，让开了一条路。

“不必了，我只是路过罢了。”马车里的声音慵懒地拒绝了兰凯斯特的邀请，而话音刚落，原本站在那些火红战马旁牵着马的骑士整齐地发出声响，他们如同约定好的一般，一齐跃上马背，居高临下地看着前面的所有人。

兰凯斯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不悦：“那能否告诉在下，您将前往何处呢？有什么是我能够帮助您的？”

“你每一世都是从这儿过，然后都要听这个絮絮叨叨的城主说个不停？他明显是猜到你的身份了吧？”马车里的褚一有些不耐烦地低声朝白雪抱怨道。

“这里是从白雪国皇城到女巫城堡最近道路的必经要塞。”白雪低低地说道，“往西是人迹罕至的冻土，从那翻山过去，时间起码耗费几倍以上，而往东则是三叶草王国的腹地……”白雪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至于我的身份，我从未想过隐瞒，朱红，可是我白雪国的国色呢。而且，隐瞒身份什么的，无论对于谁来说，都没有意义。”

“恐怕你帮不了我。”白雪调整了一下侧躺的姿势，提高了声量，“我想去女巫城堡。”

“是吗尊敬的女士……”兰凯斯特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一个遗憾的笑容，“那恐怕行不通。”随着兰凯斯特的声音落下，他的所有扈从骑士全都条件反射一样“锵”地将骑士剑从腰间抽出，而街道周围的人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散尽，而一队队高举着长矛和盾牌的卫兵从广场周围的胡同、民房和商店中窜出来，一层层地包围住车队，将原本宽大的门前广场堵个水泄不通。白雪车队身后的城门也适时地被关紧，更远处目之所及的地方，已经能够看见无数的弓手整装列队在高处摆好了阵势。

“非常抱歉尊敬的女士，不说那早已经被三叶草王国封禁的边关，单单是从我的私人角度，我就不想您继续前进呢。鄙人可是从很久以前就得到了一些……消息，所以很遗憾，这一个要求，我不能满足您。”兰凯斯特叹口气，“或许，您会对我一起坐下来喝杯下午茶的提议更感兴趣？”

“兰凯斯特先生，对吧？”白雪的声音继续慢悠悠地传来，仿佛躲在马车里根本看不到外面的动静，甚至就连那两百多名骑士都对周围发生的异变不为所动，甚至连他们座下披挂着全身甲的马都不曾晃动一下。

“您有什么吩咐？”兰彻斯特恭敬地问道。

“说实话，我，无论是很久以前，还是现在，都从未听说过您家族的姓氏。”白雪的声音略带着嘲讽，“你算是什么东西？一只嗷嗷叫的土狗也敢挡在我的面前？”

“呵。”兰凯斯特嘴角一抽，他正了正自己的帽子，“小地方的勋章子爵罢了，入不了白雪女王的眼界很正常。如果女王陛下没有什么吩咐，我就先告退了。”说完话，他提着拐杖，微一低头扭身没入人群之中，只留下一句淡淡的“杀光他们。”

“我想问，你每次来这里都会这样吗？”褚一在马车里问道。

“不一定，有时候我不从这儿走。”白雪随口应付道。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骂别人是狗这个事情。”褚一纠正道。

“不是吗？”白雪反问道，“你之前不是分析过，他们想要在我赶到女巫城堡前杀死夏尔。那么你再仔细想想，如果他们真的想这么做的话，还会做的两件事是什么？”

“一，加大对夏尔的攻势。二……拖延你的脚步。”褚一想了下，回答道。

“对。你之前对我做暴君的分析很让人信服，但是你还是漏了一件事情。”白雪微一点头，“你说我是绝对的赢家，你错了。你说成为一个暴君是我的一个无法被他们阻挡的‘阳谋’，但是事实上，这其实也是矮人森林的‘阳谋’，你说我想要用暴君这个事情拖住矮人森林，但是，矮人森林又何尝不是用这件事，拖住我的脚步？我与他们的对弈，从来就没有赢家。”白雪的语音渐渐低沉，“无论是哪件事，都没有人是赢家，所有人，都是失败者，都是……一条可怜的狗罢了。”

“……嗯。”褚一无法说出什么话来，他甚至对于白雪的话都无法理解通透，但是至少有一点他听明白了，或许是早应该明白的事情，但是直到刚才，他才真正地想到，他确实漏算了许多，包括这一场注定，却又姗姗来迟的阻截。

就在褚一和白雪的匆匆谈话结束之后，外面的战斗，或者说是屠杀，也结束了，门前广场上能够站立着的，只剩下那一群一身血红，提着骑士剑的骑士，他们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屠杀了一整个广场的精锐中世纪士兵之后，缓缓簇拥着马车，走到原本在广场外围看着他们的兰彻斯特的面前。看着稀稀拉拉的流矢被面前的人间骑士随手击飞，兰彻斯特歪了歪嘴角，发出了一声遗憾的叹息：

“啧。真是不堪一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