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王国边境，一座因为快速移动而不断震动，让人感觉几乎就要散架的马车里，气氛却有些凝重。

“没有人能当你的对手……包括狼人吗？”褚一下意识地反问道。接着他就感觉整个马车里的空气凝结了——如果褚一能呼吸的话，他恐怕已经感觉到呼吸困难了。他意识到自己嘴欠地放了一个最愚蠢的错误——不要在别人装比的时候打断她——更糟糕的是，那个人还有足够的装比资本。

白雪纤细修长白嫩的右手握住了她镶嵌满珠宝的宝座把手上，接着又放开。褚一便看见那个把手缺了一块，而铺在马车里，白雪身下的地毯上，多了一些不明的粉末。

那地方原本可是镶嵌了一颗鸡蛋大小的钻石啊！钻石啊！金刚石啊！那可是摩氏硬度10，显微硬度10000kg/mm2的金刚石啊！单凭握力就能捏碎金刚石……褚一上一次听说过这个级别力气的人，还是一只长着两个脑袋的弱受龙。

“对不起……”褚一弱弱地说道。

“……算了。”白雪微微一愣，接着又摇了摇头，突然露出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神情好似有一瞬的恍惚，“你说的是事实，我确实打不过狼人……但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的……算了……我并没有生气。”

谈话无疾而终，白雪闭上了眼睛似乎在休息。

而褚一则盯着白雪在想着什么，精神恍惚状态的白雪这是他第二次看见，第一次便是谈论到猎人，那么这一次……褚一思索着自己刚才说的话。是因为狼人吗？

“你又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白雪猛不丁开口问道，但是没有睁眼。

“我在想我们的目的地在哪儿。”褚一说道。

“你可以猜猜。”白雪说道。

“猜不到。”褚一叹口气。

“你可以试着分析分析，刚认识你的时候，小聪明不是很多么。”白雪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我错了，女王大人，我不该在您的面前卖弄，饶了我吧。”褚一又叹了口气。他在穿越之初确实带着“无限流里的土著都是傻x”这样深受龙傲天小说毒害的心理来看待白雪她们的，但是他现在觉得自己倒是挺傻x的。

“你可以试着说一说，我们还有的是时间。这么多天你都在不停地试探与收集信息，让我看看你除了讲故事以外还有什么用处。”白雪继续闭目养神。

“行吧。我说错了你可不要生气。”褚一最终深深地吸了口气。

“看情况。”白雪随意地回答道，当场让褚一岔了气。

“……咳咳咳……首先，你当暴君的目的。”褚一好不容易顺好了气，“我刚开始并不懂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单纯是为了寻开心？为了发泄？我不知道。但是我在最初与夏尔和你的谈话中明确了一点，那就是你们这么多年的计划之中，无论是夏尔，还是你，都不可能会做计划外的事情。包括你成为暴君这一件事。在明确了这一点之后，剩下的事情便很简单了，那就是找出你当暴君的——目的。

本来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为什么，但是直到第一次叛军攻城事情的发生，我听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那就是矮人森林的议会。在那时候，我便明白了，你之所以当暴君，为的不是别的，而是，你把整个白雪国都当成了一颗棋子，一颗能够吸引大陆上其他人的棋子。”

“你是指，吸引矮人森林的棋子？”白雪露出不屑的表情。

“不！”褚一说道，“不。矮人森林，是与你对弈的棋手，而你们的棋盘，是整个大陆。

你将整个白雪国搅地一团糟，让世界上所有人都知道，白雪国出了一位暴君，白雪国即将亡国，你准备吸引的，不是那原始的人民起义军，也不是白雪国根深蒂固的贵族阶层，更加不是其他的几位‘轮回者’。而是大陆上的其他几个国家。我说的对吗？暴君，白雪。”

“说说看。”白雪不置可否。

“你与夏尔的谈话之中透露出的消息，很成功地能误导其他人，那就是——在这个大陆之中，除了那几个‘轮回者’以外，已经没有任何势力能够阻挡你们的计划了。但是事实上，普通的人类势力也不可小觑，对么？否则的话，你便不可能会用将整个白雪国当做弃子的计划，来吸引所有人类帝国的注意。你想要以引发整个白雪国的混乱，然后吸引所有人类帝国，让他们……吞并白雪国。

没错，吸引其他国家来吞并自己的国家，精彩的策略！你刻意引导了国内的无数重阶级仇恨，树立了人民与贵族的对立，甚至放纵了矮人森林的渗透——因为这是一条他们不得不陷入的阳谋！”

“阳谋？”白雪咀嚼着这个词语，“有意思。”

“白雪国因为暴君，而产生了混乱，那么周围的邻国会怎样？或者说，被你刻意培养起起的各个国内势力会怎样？他们有的会自立为王，有的会开始相互撕咬，而另外的——他们会迅速寻求各个其他国家的帮助，以便他们——能够咬别人咬地更痛。而几乎所有有眼光的国家领导者，都不会放弃这么一个通过代理人战争来为自己开疆扩土的绝好机会，他们会不断地陷入白雪国的内斗，越陷越深，直到再也拔不出来为止。如果能够牺牲一整个国家，来让整个大陆帝国都陷入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糊涂泥潭之中，在你和夏尔看来，是绝对划算的买卖，而对于诸如矮人森林和其他的‘轮回者’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天大的灾难。”

“怎么说？”

“你和夏尔的实力很强，强到足够对抗整个大陆的地步，那么如果我是矮人森林的决策者们，首先考虑的，便是真正地联合整个大陆，只有这样，才能有与你对弈的机会。而你却能以牺牲区区一个白雪国的代价，便能将其他人类帝国拖入漫长的内斗之中，变成一片散沙，而此消彼长之下，得利的，最终还是你与夏尔。毕竟白雪国，并不是你的底牌，甚至连你的牌面都不是，它只是一个一次性消耗品罢了。所以，你这个计划便是一个阳谋，你想当暴君，想献祭整个白雪国，那么矮人森林，必须主动踏进你的陷阱之中，不能有丝毫被动，否则，一步错，就是满盘皆输。而他们破局的唯一方法——并不是阻止你成为暴君，而是，试图接管整个白雪国，在整个大陆都注意到白雪国之前，接管它。”

“不错，继续说。”白雪微微点了点头。

“只要矮人森林能在白雪国政体崩溃之后，其他国家对白雪国有所行动之前，控制白雪国的绝大部分势力，禁止其他国家的插足，那么你的计划便失败了，你不仅白白失去一整个白雪国，将它拱手让给了敌人，也并没有达到扰乱其他人类帝国之间的秩序平衡的目的，可以说，如果这一步棋矮人森林能够走好，便是反将你一军，不仅破了你的局，还反而占了上风。所以到底要怎样才能如此迅速，如此高效稳定地控制大部分白雪国的势力呢？那便是，意识形态的渗透。可以这么说，矮人森林拥有着一个与大陆上所有国家都不同的政治体系，所以他们如果花大力气对白雪国进行价值观的输出，会怎样？

就好比你之前说过的，当人民饿肚子的时候，能够让他们吃饱的，便是贤王，当矮人森林能够保证所有人不仅能够吃饱，还能够获得比之前大的多的自由的时候，渗透便无比地迅速。所以，这就是你，以及，矮人森林的目的。”

“精彩，精彩。”白雪终于又睁开了眼睛，她轻轻地拍了拍手，“那你说，我这一步棋，是赢了，还是输了？”

“既输了，又赢了。”褚一踌躇了一会，说道。

“这又是怎么说？”

“你输在低估了矮人森林的渗透能力，他们真的在极短的时间内渗透了大部分白雪国的平民势力——从我们离开皇城算起，遇到的几乎都是类似于人民起义军的团体——当然，我并不是从这个方面来推断的，而是因为，我见识过那些沉浸在‘民主思潮’的暴民的身影。他们……”褚一回忆着那天那些举着石头和锄头就敢高呼自由民主然后围攻白雪城堡的普通人们，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用你的话来说，太容易‘被煽动’了。所以，矮人森林的渗透可谓是轻而易举。

但是，你又是绝对的赢家。

因为……虽然你企图通过牺牲白雪国来牵扯所有人类帝国的想法落空了，但是你成功地——牵扯了你最主要的敌人之一，矮人森林。你营造出的白雪国乱象在没有铁腕治理的情况下，足够乱到几百年以后，而你们整个轮回都不过短短十三年，也就说，矮人森林几乎要腾出他们巨大的精力应付整个白雪国直到轮回结束——因为一旦他们放松警惕，那么其他的人类帝国便可能趁虚而入，想要‘占占便宜’，而在利益的驱使下，加上那些人类帝国没有人拥有轮回的记忆，也就不可能做出更加长远的计划，几乎肯定会内斗起来，这便会瞬间让脆弱的人类联盟崩溃。换句话说，你让矮人森林接到了一个烫手山芋，要么花大力气看管整个白雪国，要么，便可能让他们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

所以，这便是你的阳谋，从某种方面来看，你这一步，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而矮人森林，最多也不过勉强维持一个不输的局面。”

“如果，矮人森林真的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彻底整合我的白雪国，让我的白雪国成为它的附庸，那么我的计划不是就落空了？”白雪反问道。

“不可能。因为……”褚一停顿了一会，“你已经将这个可能性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