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百列没有作声，似乎并不知道怎么回答褚一的反问，但褚一已经从他的反应之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果然如褚一之前在卓雅面前猜测的那样，圣城并非对龙域之主一无所知。

“你知道我说的，并不是谎话。”褚一压低了声音说道，语气带着一丝压迫，至于他的话指的是那一百多年前关于圣城的秘密还是单单指刚刚的反问，亦或者两者都包括，就要看加百列是怎么理解的了。

“作为圣城的红衣大主教，我，我自然是知道的但……”加百列的气息已经有些不稳，他的眼中依旧闪烁着不明的光芒，忍不住再次看向褚一的脸，但却下意识地不敢与他的视线接触，微微地垂下眼帘。

“你知道女巫贤者吗？”褚一突然岔开了话题，提及了一个让圣城浑身不舒服的人物，这让几个听到褚一话语的圣骑士有些不自然地扭动了下身体，而加百列的脸颊更是抽搐了两下。

“您，您是？”加百列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让他不怎么敢相信的猜测，但似乎也只有这一个猜测能够解释目前的情况。

褚一默不作声，而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透露着些许嘲讽，似乎已经看透了加百列想要说什么，但他却并不急于证明它，而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好像在等加百列自己说出口一样。

“您是……巨龙？”加百列艰难地从嘴里挤出这两个字，让表面无所谓的褚一终于微微地松了一口气。没错，巨龙。这就是褚一想要引导加百列得出的结论，而且，是他自己得出的结论。毕竟自己猜测道的事情，可比别人告诉他，要更让人信服，不是吗？

“……”褚一没有说话，没有承认，但也不否认，眼底的嘲讽之色反而更甚——多亏了白雪那张性冷淡带天然嘲讽眼神的脸，褚一天天看白雪的冷漠脸看习惯了，以至于他学起来也惟妙惟肖的。

“……”加百列在他的猜测脱口而出的时候便想要否认，但在一瞬间他又迟疑了。在大魔法师的探测下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但是却能够使用几乎能震碎神器的神术共鸣，从龙域而来，不仅知道龙域之主的存在，甚至连那百余年前，迄今为止也只有红衣主教级别以上的教徒能够知晓的，圣城最高机密也完全知晓——不仅仅是知晓“创世条例”的事情，甚至连当年圣城大主教亲自前往龙域结果葬身龙口的，圣城视为耻辱的，秘闻之中的秘闻也知道——一个普通的人类？加百列怎么可能相信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还有所谓的从巨龙的嘴里救下埃布尔……人类能做得到吗？当然不可能！而且，巨龙化身为人这种在普通人眼里不过是传说一样的东西，但加百列却知道，那位女巫贤者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否则按照圣城的作风，若不是顾及到女巫贤者的真正身份，圣城恐怕就算倾尽全力也要与他们心目中邪恶的女巫城堡拼个鱼死网破。

所以，最不可能，但是唯一的解释就是，面前这个看上去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类的家伙，也是一只巨龙。

这就难办了啊。加百列的额头冒出了隐秘的汗水。如果是普通人，就算他是王宫贵胄，圣城也必须将他请回至高大教堂，不仅是因为他会使用高阶的神术，还因为他知道这么多有关于圣城的莫名其妙的事情，如果是一个人类的话，那么他这辈子就别想出圣城一步了——但偏偏，他是巨龙。

那些该死的爬虫想干什么？那个固执的龙域之主，到底想做什么？创世条例明明，明明就是属于圣城的东西，它明明就是女神大人给予圣城的恩惠，却被一群什么都不懂的肉虫夺去，甚至那个化身为女巫贤者的巨龙都在与圣城作对……不会太远了，不会太久了，圣城，圣城会重新寻回创世条例，圣城，会通通将那些异类，无论是女巫，还是巨龙，通通地扫除干净，将这个世界，完整而纯洁地还给女神大人……只要让我找到机会，只要让我登上最高大主教的位置……我一定……

加百列微微低头，让褚一无法看见他的表情，但是很快，他便再次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恭敬，“鄙人了解了，但鄙人依旧会诚实地向女神与最高大主教大人禀报刚刚的情况。褚一，先生。”

褚一笑了笑：“那我可以护送吾王回国了吗？”没有亲口承认任何信息，没有亲口否定任何信息，没有透露任何多余信息，也没有浪费任何已知信息，仅仅是利用信息不对等的优势，便将对方诱导到一个有利于自己的局面，这次的表演，还算成功？从褚一的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当然。”加百列恭敬地低声回应道，而褚一也慢慢地转身，准备回到亚瑟的身边。

不过就在这时，加百列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一动，出声道：“鄙人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希望尊敬的熔心之王和这位……皇室猎人先生能够回答。”

“什么？”褚一没有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反问。

“既然您是为熔心效命，那么您…..刚刚为什么与您的王战斗？”加百列疑惑道。

“……”亚瑟。

“……”褚一。妈……怎么把这个给忽略了。褚一的脏话差一点脱口而出，而他的脚步也微不可觉地一顿，但是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慢慢地朝着亚瑟走去，对她露出了求助一样的目光。

“咳咳。”亚瑟咳嗽了两声，说道：“这是熔心皇室的私事，圣城连这些也要了解吗？”

“皇室……私事？”加百列本来没有什么兴趣，不过是有些疑惑，但是听了亚瑟那一看就是在隐藏的神情之后，现在反而是想地有点多了——巨龙，与熔心皇室的私事？能是什么？

“……草，漏算一步，还是演砸了。”褚一嘴角一抽，满脸蛋疼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褚一开始绞尽脑汁想怎么圆谎，整个场面变得有些诡异的时候。

“阿嚏——”突然，一个突兀的，清脆的喷嚏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褚一的眼睛瞬间睁开，接着，不断地变大，连瞳孔也在不断地放大，失去焦距，似乎看到了什么让他极度震惊的东西一般，甚至他的嘴巴也张了开来，他依旧背对着加百列，但脚步已经停下，整个人仿佛痴呆了一般盯着亚瑟的身后。

亚瑟也好似感觉到了什么，缓缓回过头，接着她已经知道为什么褚一会突然出现这个表情了——一个挂着鼻涕的小女孩咬着手指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她一脸萌萌的迷茫，叼着小指头还在东张西望，似乎在找谁一般，接着看向褚一，露出了更加迷惑的可爱表情。

坏……了……褚一此时的心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而加百列的脸色，在一瞬间，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