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对五千，死亡的冲锋。

威廉的骑兵们在心中不断地冷笑，他们或许对面前的敌人悍不畏死的举动感觉诧异和钦佩，但是也在感叹暴君的愚蠢，看她那毫不在意的表情，难道真的还存有什么幻想吗？

双方越来越近，已经不到半箭之地，以骑兵们冲刺的速度，几秒之后他们便会撞在一起，如果是在现代社会，老师们已经会让大家求到底是在几秒之后他们能相遇——但是威廉的骑兵们看起来并不懂数学，他们已经嗷嗷叫了起来，最前排的骑士们纷纷抽出胯下的骑士剑，他们希望给对手一个体面的死法。而白雪的骑士，他们依旧两手握住缰绳，看似已经放弃了最后的抵抗。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白雪的骑士们突然做出了一个奇怪的举动，原本他们冲刺的时候是组成了一个箭头的队形，这样的队形能够有效在骑兵冲锋敌军的时候凿穿敌军，但是他们竟然在几乎一瞬之间便变换了队形——他们将队形拉长，不断地拉长，直到那两百余人的长度与对面冲刺的骑兵阵列一样宽为止——他们在找死！这种几乎让所有人都落单的冲锋阵型等于自杀！这是看见他们做出这样举动的骑兵们闪过的最后的想法。

终于，两队骑兵撞击在一起——不，他们并没有撞击在一起，或许用相遇，或者吞没比较合适。火红的骑装瞬间便被黑色淹没，消失在了人潮之中，没有尖叫，没有欢呼，没有刀光，没有剑影，没有停下。只有马蹄声不断。

威廉看着冲锋的骑兵们，已经伸出一只手准备发出胜利的欢呼，但是他的欢呼甚至来不及出口，因为他看见他的骑兵们整齐划一地慢慢停下了冲锋，就在离白雪不到一箭之地的地方停顿，甚至，他看见那群红色的骑士竟然也从他们骑兵阵列的后方慢慢冲了出来，慢慢地停住。二百二十三个火红骑士，一个不少。

场面一时间非常的寂静，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难道那些骑士们不过是骑马交错而过，并没有交手？

等等。威廉突然注意到，白雪的那群骑士似乎与之前看起来不大一样，他定睛一看，不错，那群骑士的手中比冲锋之前多了一把出鞘的骑士剑，两百多把骑士剑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得明晃晃的，简直要比那面该死的镜子还要显眼。

但是威廉并没有注意到的是，在所有骑士剑的剑锋处，皆是出现了一道不明显的红色。它们慢慢汇集起来，慢慢地构成了一团，慢慢地从剑锋处沿着剑身坠下，待等到它们聚集在骑士剑的剑尖的时候，它们便缓缓地滴落了下来，在泥土上显露出一滴暗红色的痕迹。

血滴！

哪来的血滴？

仿佛是为了告诉大家答案，威廉的骑兵们突然有了动作，不对，并不是他们在动，而是血液在动。

所有的骑兵们缓缓地流出血液，从他们原本黑色的铠甲之中慢慢渗透出来，犹如汗水一般慢慢汇集，然后不断地滴落在地上，一滴，两滴，三滴，无数滴，越来越多，越涌越快，他们的血液仿佛开了闸的湖水一样不断地涌出，在他们的身下汇成一股一股的血泊，然后最前排的骑兵们，发出了奇怪的声响——他们的头颅齐刷刷地掉落在了地上，之后是左手，再之后是右手，再之后是上半身，左脚，右脚，他们坐下战马的马头，马脖子，马的四肢，一段段，一层层，不断地从他们原本该存在的地方落下，摔在地上，然后摔成更加细碎的部分，连同坚不可摧的铠甲一齐变成一堆分辨不出原本样子的猩红垃圾，再之后，便是下一排，再下一排，如同约定好的一般，所有骑兵都依次变成了碎片——真正的碎片。

高耸的骑兵，高大的骏马，就这么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整齐地倒下，破碎，犹如最可怕的噩梦一般，直接摧毁了所有人的思想。

一回合的冲锋，结束战斗。

“……魔……魔鬼……暴君与魔鬼达成了交易……魔鬼……”威廉结结巴巴地说着什么，原本红润的脸颊现在连半点血色也看不到了，眼中的无数欲望也变成了单一的恐惧，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如果不是被侍从扶着，他可能已经从座椅上摔下去。

“主……主……人……不要怕，这…..这可能是那群低贱的魔法师和女巫的禁术……虽然损失了大批的骑兵，可我们还有几万的精锐卫兵……一定，一定可以打败他们的，那些禁术不可能多次施展！”骑士长强忍着打颤的牙齿说道。

“快下令！下令！全部上！投石车！弓箭手！上！杀死他们！全部杀死！”威廉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道，然后瘫倒在座椅之上，仿佛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所有的叛军看着那站立着的二百二十三名骑士，仿佛在看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他们的头盔遮住了面容，但是叛军们都有一股直觉，他们，在盯着自己。

动了，他们动了！注意着骑士的叛军们尖叫起来，那些骑士倒提着那嗜人的骑士剑，朝着他们过来了！他们能怎么办？他们会怎么办？连他们的王最精锐的骑兵们都全部倒在了这些怪物的剑下，没有一个生还，他们又能怎么办？即便是普通的两百名骑兵，也能够在步阵之中杀两个来回，更何况是这些地狱来的魔鬼？

无视了他们王上的命令，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退后，所有的阵型都在瞬间溃散，他们逃跑，他们下跪，他们装死，他们下意识地避开那些骑士方圆百米的地方，朝着更远的地方逃窜，唯一产生点用处的，便是几枚着火的滚石被投石机朝着冲锋的骑士们丢下，但是——在半空之中，便被骑士们的剑斩碎，成了地上的一抔黄土

而见到那些叛军的行动，所有的人间骑士们仿佛心领神会，他们迅速散开队形，绕着所有叛军的外围开始了冲刺，仿佛牧羊犬将逃脱的小羊赶回羊群一般，他们沿着所有叛军溃不成军的阵型外围开始了屠杀，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竟然已经绕到了叛军们的后面，几个松散的骑士竟然阻挡了数千试图逃窜的叛军，没有一个人能越过他们组成的封锁线——以杀戮的方式。

“那些人间骑士的坐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59改吧？”褚一吐槽着白雪不懂的话。

“你是想问他们的速度为什么那么快么？”白雪问道。不错，人间骑士的战斗力在上一次的叛乱之中褚一已经见识过了，这种对人间武器无论是谁作为他们的敌人，都会有种无法形容的软弱感，但是那批看起来非常普通的马，但却吸引了褚一的注意，那些马除了皮肤的颜色和身上的盔甲是与骑士相配的红色以外，既不高，也不壮，但褚一几乎能断定，那些马并不是简单的货色——谁家的马能有超越一马赫的速度？褚一可是亲眼看见那几个绕后的老阴逼骑士产生了音爆——他们都快飞起来了！

“算是吧。”褚一嘀嘀咕咕地吐槽着安慰自己，这里是魔法世界，不科学是正常的，不科学是正常的……

“那些马，并不是活的，如果你卸下它们披着的铠甲和毛皮，就会发现他们只有骨头。而组成他们的骨骼的是，龙骨，而且是每一世的龙域之主的龙骨……虽然他也逃脱不了灭世轮回的惩罚，也无法保存记忆，但是，只有他可以炼成能配得上‘人间骑士’的坐骑——普通的人间战马，无论是多么高贵的品种，也不能背负一整个人间的重量，只有那个龙域之主，那个自创世以来都一直生存在大陆，历经百万年未死，堪称‘大陆真神’的唯一存在，能承载‘人间’之重。”白雪轻轻地说道，“如果我的骑士只能叫做‘人间’，那么那些马，也只能叫做‘龙域’。”

“你的意思是，那些骨头马，也是用制造‘人间’的办法制造的？”褚一皱起了眉头，龙？

“不，因为他久远的存在，也许他本身就仅次于‘人间’半个位格而已，所以他……”白雪顿了一下，扭过头来看着褚一，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笑容：“……很好吃。”

“？？？”褚一的脑门上露出了三个问号，好吃是什么鬼？

“不错，他很好吃，龙肉都很好吃，但是只有他的肉是最美味的。在每一世，我都会将他杀死，吃掉，然后，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白雪似乎在自言自语着什么，“我让夏尔将我的每一根骨头都抽出来，先是手骨，然后是腿骨，最后是颅骨，完完整整地，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将那些属于人类的骨头全部从我的身体内抽出来，接着，将锻造成我所有骨骼样子是龙骨，再一根根，一片片，一块块地植入进去……我必须全程保持清醒，一旦睡着，我就有可能死亡，那样就只能等到下一世了。而且即便成功将我全身的骨骼都替换成龙骨，我也只剩下不到一周的寿命，即便不被狼人灭世，我也会死去……至于剩下的龙骨，则被铸成了‘龙域’。只有这样，在炼成‘人间’的时候，才能让世界将‘龙域’也视为‘人间’的一部分，才能将这些‘人间’带入下一个轮回……你知道为什么我叫‘人间’为骑士？因为没有马，就不能称为骑士，而没有‘龙域’的‘人间骑士’，只不过是一个移动缓慢堡垒而已，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褚一沉默了，良久，他才轻轻地问道：“疼吗？”

“疼。”白雪没有看褚一，只是简短地回复了一个字，便没有再说话。而在他们的视线之外，屠戮已经接近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