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一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很快就被白雪挥手打断。

“下一世见。”白雪突然扭头对玛利亚说道。

“下一世见。”玛利亚打了个哈欠，一步三晃地离开，在即将从白雪的视线中消失的时候，才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说道：“剩下的事情找魔镜，另外别趁我睡觉乱翻我家里哦，反正就算翻到了什么东西你也看不懂。”

“睡个好觉。”白雪轻轻挥了挥手告别，但是语气却十分冰冷，整个场面甚至有些诡异。接着她又看向魔镜：“玛利亚还欠我的东西呢？”

魔镜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小跑着离开，不一会儿就哐哐呛呛拖着一个什么东西过来，放在了白雪的。

褚一听着似曾相识的拖拽声，仔细看向魔镜拖过来的东西，才发现，那居然是一副中世纪的全身甲，但是无论是款式还是上面的花纹，亦或者是它的颜色，都给褚一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就好像，他刚刚才见过——不错，他刚刚才见过，这不就是人间骑士身上穿着的那火红色的骑士甲吗！那完全不惧热武器攻击，无论是硬度还是耐磨程度都匪夷所思，甚至让褚一产生过疑问的神秘盔甲……什么意思，难道，这所有人间骑士的盔甲都是玛利亚制造的吗？

“你知道‘龙域’是怎么做的，也亲眼看见龙骨替换植入我身体的手术，你更是已经了解了断罪之刃和创世条例的关系……那么你能否再猜一猜，人间骑士这一身的盔甲是从何而来的？”白雪突然看向褚一开口，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与褚一在马车上的时光一般，询问着他。

“玛利亚帮你制作的？”褚一看着魔镜拖过来的盔甲，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随后又自己否认：“不，那样的话这些盔甲是不可能跟随着人间骑士一起进入下一世的，玛利亚不可能制作出能够像人间骑士本身一同穿越轮回的东西的……等等……”褚一突然想到了一个东西，他的声音陡然变小，声线愈加颤抖：“难道是……白雪你……”

白雪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容，从魔镜的手中接过了那盔甲，缓缓解开，褚一清晰地看见，这个盔甲的内衬之中还有无数的齿轮在缓缓地转动，而部分镂空的齿轮结构……清晰地勾勒着一个轮廓。

那是白雪的轮廓，准确的说，是白雪骨骼的轮廓。

白雪走到另一座机床旁，伸出手拿起一块那褚一竭力不敢去看的，血淋淋的，几乎是刚刚从她身上摘下来的骨骼，轻轻地塞进那盔甲内衬中的镂空之中。刚刚好的尺寸，似乎就是为了白雪的骨骼量身打造的一般。

“白雪级?外骨骼战术辅助蒸汽装甲。”魔镜在旁边轻轻地解释道：“完全按照白雪陛下骨骼量身打造的外骨骼装甲，甚至本身，就是由白雪殿下的骨骼作为主架构设计的。使用时需将白雪陛下的颅骨，到脊椎，腿骨等全部骨骼，以特定的位置和碎片嵌入盔甲之中，通过齿轮重新连接组合，便可以变成一幅高强度蒸汽装甲，它几乎能够完全媲美白雪陛下原先的身体强度，也完全贴合白雪陛下的身体。技术等级，仅次于我这个身体，也就是吊锤级?蒸汽装甲，但制作难度却是吊锤级的无数倍——因为它需要白雪殿下全身全部的骨骼嵌入才可以启动。”

“也只有这样，才不会浪费啊。”白雪喃喃着说道，“也只有这样，才能带着它们来到下一世呢。龙骨替换成了我的骨骼，而我的骨骼则变成了外骨骼装甲继续待在我的身上，真是，在合适不过了。”

“……”对啊，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那些人间骑士身上盔甲的存在，它的作用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可白雪，你就从来没有想过你自己吗？粉身碎骨，就为了将自己锻造成一个合适的兵器，白雪啊白雪，白雪……

宛如对待着自己最爱的玩具积木一样，白雪不顾手上身上，以及她原本身体骨骼上的血污，认真地将它们一片片地嵌进盔甲之中，等到最后一个尾椎骨安置好，白雪便带着微笑，在魔镜的服侍下，从手甲，到腿甲，胸甲，慢慢地将这一副火红的盔甲穿上，等到白雪盘起的秀发被头盔盖住，她那白皙的脸颊与外面世界隔绝之后，似乎她已经不再是白雪，而变成了——人间骑士。

“走吧。”盔甲下白雪的声线变得略带嘶哑，与其他人间骑士一般无二。她走到褚一的身边，微微用力，便将褚一摘了下来，抓在手中。接着她微一回头，便看见人间骑士们牵着各自的龙域从这个蒸汽工厂的角落里慢慢朝着她走来，她伸出手拉过她这一世的那一只龙域，缓缓地离开，如玛利亚离开这里去迎接她这一世结局一样，白雪，也准备去迎接她这一世的结局。

魔镜女仆默默地跟在白雪的身后，默默地将她们送出了通道，一直到通道的大门在冻土的某一处地方打开为止。

“白雪殿下。二号。”站在通道大门旁看着白雪与人间骑士的魔镜突然出声喊道，“祝您，您们……一帆风顺。”

没有得到白雪任何回应，通道的大门缓缓关上。

“魔镜……”褚一仿佛预感到什么似的，嘴里喃喃着，接着他就感觉到地底发生了一阵猛烈的震动，紧接着，就是身后响起巨大的石块崩裂声，宛如山体滑坡，瞬间他便猛地喊道：“玛利亚！魔镜！”然后，便是如被掐住了脖子一般的失声。

“嘘——她们睡觉了，下一世才能醒来。”白雪冷漠的声音从头盔底下响起。

“可，可你明明没有准备杀死她们啊，她们至少可以，可以多活几天，是吧？”褚一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至少，至少看看那个灭世的狼人，或许能找到什么其他的解决办法，至少……”

“嘘。”白雪再次发出了声音，“不要说话。”

“……”褚一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也闭上了眼睛，他宁可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也不会记起。

如果不是他知道这是一个疯狂无稽的轮回诅咒，如果不是他知道还有所谓的“下一世”，他可能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无论是夏尔的死亡，还是白雪的自我牺牲，亦或者魔镜，玛利亚她们的安息，甚至是矮人森林议会他们的自我毁灭……他通通无法接受，如果这个童话就是这样的现实的话，那这样的童话还有什么意义？

他从未如此痛恨这莫名其妙的轮回诅咒，也从未如此感激这神迹一般的轮回诅咒，幸好，能够从来的不只是悲剧，还有希望。

就让我看看，这个所谓的末日，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吧。褚一咬牙，重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