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玛蒂尔达瞪大了眼睛，她仿佛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惊了。

“这是哪里？”玛蒂尔达喊道。

她只依稀记得身边的阿尔瓦大人身体之中发出了一道刺眼的光芒，几乎瞬间闪瞎了她的眼睛。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处于一个纯白的空间之中。

白色的四周，白色的地面，白色的天空，这个世界之中的一切，只有白，与她自己。

阿尔瓦大人呢？艾琳呢？佐伊她们呢？其他的女巫呢？这里是哪里？玛蒂尔达在这个白色的空间之中不断地奔跑着，却根本找不到尽头。夏尔大人还在等着我，为什么要把我困在这里？玛蒂尔达有些慌乱，但她更担心的是女巫城堡之中的夏尔而并非是自己现在的处境，尽管她已经因为单纯的纯白景象彻底丧失了方向感，类似雪盲症一样，她感觉到呼吸困难，甚至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倒立还是悬浮在空中，时间在她身上流逝了多长。

突然，她发现在她面前那一片纯白的远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黑点很小，但是在这个白色的世界之中却如同黑夜之中的太阳一样瞩目。玛蒂尔达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朝着那个黑点狂奔而去，那个黑色的圆点逐渐扩大，越来越大，似乎是一个人影？不管是谁，放我出去！玛蒂尔达心中呐喊着，终于来到了那个人影的跟前，但是，她再次愣住了。

那个人影，是她。

完完整整的，一丝一毫都没有错漏的，赤裸的，她自己的酮体。

“这，这是……”玛蒂尔达颤抖地伸出手，想要触摸着自己的身体，在她颤抖的手指触碰到那个宛如她克隆体一般的人体的手臂的时候，仿佛触碰到了一团凝结的烟雾一般，一触即散——她面前的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躯体，好似烟雾一样瓦解，散开，崩坏——不，不是消散，而是，重组。

玛蒂尔达肉眼可见她的那个躯体不断地分解，再分解，一直分解成无数无比细小，看不清形状的灰色物质，不断地在这片白色的空间之中铺开，仿佛晕染宣纸的墨滴一般，在这个白色的空间上留下了一大摊难看的灰色，那些灰色几乎将这一片白色的空间全部沾染，一眼望不到头，好像难看的污迹一般。接着，那些灰色的污迹之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奇怪金色符号，那是玛蒂尔达从未见过的符号，不是文字，也不是魔法结构，不是神术，不是任何这个大陆上她知道的文字，但是她却意外地感觉那些符号无比地亲切——就好像她自己的手掌一样亲切。

“玛蒂尔达，这是组成你身体的2.5万个基因的由30亿个碱基对组成的核苷酸序列，也就是，属于你的，基因组图谱。”阿尔瓦的声音在白色的空间之中响起。

“这是，我？”玛蒂尔达没有听明白阿尔瓦说的名词，但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没错……这可以说是你，完完全全的你。”阿尔瓦的声音再次说道，“它们组成了你的手臂，你的脸，你的身体，你的内脏，你的大脑，你的思想，你的——一切，它们就是另一种存在的你，它们是过去的你，是未来的你，也是现在的你。”阿尔瓦的声音缓缓响起。

“那，那我能用它们做什么？”玛蒂尔达咽了一口口水，问道。

“无论你是否能听懂，先听我说完。”阿尔瓦的声音继续说道，“你，和那些所有的竖瞳女巫的体内，都含有一部分的巨龙的基因。”随着阿尔瓦的话语，玛蒂尔达看见有一部分金色符文从那灰色的污迹之中飘出，在她的周围旋转，飞舞。

“这些基因大部分是隐性基因，极少部分是显性的，这也就造成了，你的外表呈现出的巨龙特征，只有极少的一部分——这种情况与半龙人极其类似，经过研究，我几乎可以断定，你们竖瞳女巫是半龙人一个极其偏远的分支，也就是说，你们确实就是龙裔——但比起血脉血统之类虚无缥缈的说法，‘拥有巨龙基因的人类’是更加适合形容你们的称呼。

但是，你们的这些基因十分地稀少，几乎完全不会对你们的生存产生什么影响，除了外貌稍微不同以外，你们就是普通的觉醒了魔法天赋——同样是一部分极其稀有的显性基因——的人类，或者说，女巫。你们与那些在天上飞的巨龙的关系，与你们和地上其他的动物一样，已经几乎没有什么关联了。”

“阿尔瓦大人，我并不在乎‘龙裔’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只想知道，该怎样帮助夏尔大人！女……我们已经损失了太多的女巫了……我不想，再有更多人牺牲……”玛蒂尔达颤抖的声音打断了阿尔瓦的话。

“接下来说的，才是关键。”阿尔瓦微微叹了口气，“我，女巫贤者阿尔瓦，作为几乎是最了解巨龙，同时也最了解女巫的大魔法师，在研究你们的基因组图谱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能够用魔法改写你们基因组图谱的办法，它能彻底改变……某些东西……于是，依靠着这个方法，白雪，定下了一个计划，被她称为……

‘龙族补完计划’。”

……

“怎么回事？”佐伊和剩下的几个大魔法师感觉到身边的阿尔瓦身上冒出一阵猛烈的光芒，等她们回过神来，便发现阿尔瓦已经不见，而她们的身后是一堵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巨大光幕，更为诡异的是，包括玛蒂尔达在内的所有竖瞳女巫都紧闭双眼倒在地上，似乎全部陷入昏厥。

“玛蒂尔达！玛蒂尔达！”佐伊蹲下身体晃了晃玛蒂尔达身体，没有任何反应，她颤抖地用手放在玛蒂尔达鼻间——没有呼吸，好似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但是还没等她们回过神来，便发现手中的玛蒂尔达的身体竟然如同烟雾一样慢慢地化开，好似最为荒谬的恐怖片一样，她的身体在佐伊的面前，如烟雾一样地消散，一直变为透明，最终，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套衣服完好地放在地上——连一丝血液都没有留下。而同时发生这些情况的，也包括所有的竖瞳女巫，几乎在极短的时间内，所有倒下的女巫都眼睁睁地在佐伊面前消失，如同鬼魅。

“怎，怎么回事！”佐伊和维克托她们被吓得头冒冷汗。作为大魔法师，她们至少已经度过了百年的春秋，但是现在的场景却透着她们从未经历过的诡异，无论是这几乎是神力的巨大光幕，还是面前这消散的躯体，都在不断折磨她们脆弱的神经。

“吼——”天空响起了巨龙们的咆哮，无数的巨龙再次汇集了起来，它们好似在围观一个价值连城的宝物一样，想要上前触摸，却又不敢去触碰，只能焦急地在这巨大的光幕之前扇动着肉翅，发出吼叫。

终于，那黑色的龙神分开了所有的巨龙，来到了那光幕之前，她没有理会站在光幕前的那几个女巫的身影，只是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那巨大的光幕。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被它吸引，为什么……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它让我这样欣喜，却又这样难受，为什么我感觉它就好像是我的血肉一样……为什么……”卓雅自言自语，语无伦次。

“逆写基因谱。”突然，一个淡淡的声音插了进来，虽然小声，但是却能让所有人都听清。

卓雅低下头，看见那白色的魔鬼背着那个穿着红色魔法袍的女巫缓缓地走来。

“白雪陛下！夏尔大人！”佐伊她们在无数重的龙威，特别是龙神?卓雅的威压之下几乎快要支撑不住了，但白雪的出现竟然一瞬间让她们身上的压力全部消解，她们急忙地来到了白雪的身边，佐伊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阿尔瓦大人和玛蒂尔达她们……”

“嘘——”白雪将一根食指放在嘴中，打断了佐伊的话，“不要说话，仔细看……这是你们能够见过的，最美的场景……因为这是——

创世，与造物。

这是神的职能。”

……

“龙族……补完……”玛蒂尔达咀嚼着这个词。

“30亿个碱基对组，两百一十六名女巫……我一个一个地将你们全部的碱基对记录、拆开、重组、重构、复写、编译、排序、组合、敲除、加入……全部，重新——逆写。”

伴随着阿尔瓦的话音落下，所有的污迹与符号全部收束，凝聚，在玛蒂尔达的面前汇聚，重组，无数的血肉在演化之下不断生成，构筑——但这一次，出现在玛蒂尔达面前的，不再是她原先，或者说，现在的躯体，而是一只，龙，巨龙。

“这是过去的你，是现在的你，也是未来的你。”阿尔瓦说道，“完全逆转重写你现在的基因谱，将龙族基因全部开放，隐藏、重构全部人类基因……这也是你。”

“也就是说，我，能够变身成巨龙……为夏尔大人战斗了吗？”玛蒂尔达抬起头，询问道。

“不，这不是变身……这是重生……你将永远变成巨龙，就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但，这还是我对吧？”玛蒂尔达打断了阿尔瓦的话。

“对，这，就是你。”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这还是我，只要我还记得夏尔大人，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玛蒂尔达露出了笑容，“而且啊，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我已经迫不及待能够变得更强了……我终于不会再拖夏尔大人的后腿了……”

“但……两百多个女巫，就算我们这里多了两百多只巨龙，也无法改变战局。”阿尔瓦的声音再次响起。

“阿尔瓦大人，您的‘龙族补完计划’还有什么内容，请说吧。”玛蒂尔达似乎看出了阿尔瓦的犹豫，坚定道，“我已经不再迷茫，不再恐惧了。”

阿尔瓦没有再说话，但玛蒂尔达的身边突然出现了另外几个身影，是艾琳、米兰达，以及另外六个竖瞳女巫的身影。

“你们都知道了？”玛蒂尔达并没有惊讶她们的到来，而是反问道。

“嗯。”艾琳率先点头，然后露出一个笑容，牵起了玛蒂尔达的手，看向她们前方的那个高大的躯体，笑着说道：“这样，我们是不是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嗯。”玛蒂尔达也露出了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真正笑容。

接着，无数的灰色物质，裹挟着无数的金色符号，从面前的庞然大物脚下流出，一直渗透到她们所有人的脚下，最后，渐渐将她们全部包裹。

……

“吼————”无数声龙吟，直冲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