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皇上本就忌讳太子和韩家, 如今太子执要封韩家姑娘为太子妃,更是犯了皇上大忌。
接下来这宫里,怕是不得太平了。
往日她不关心, 如今不一样,她孙嫁给了大理寺卿, 且还是皇上人, 真要斗起来, 便是以韩家和太子为敌, 不知道将来局势会如何。
若以往,她自然是想太子赢。
当年秦家。
还有那镇国公府,多少条人命啊, 一句谋逆, 说杀就杀, 还不是仗着两家人脱不掉‘忠义’二字, 料定了不会反了他。
可如今范伸站了皇上。
夫唱妇随, 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韩夫人走后,姜老夫人最近几日都没睡踏实, 但她活到这般大岁数了,多少明白了些道理。
这个人命,都是看造。
想那镇国公府, 皇上唯一亲妹子, 都没能躲得过,最后竟是拿命了镇国公府“忠义”,更何况他们这些依附着朝廷而活蝼蚁。
听天由命,走一路是一步了。
姜姝听姜老夫人说完, 倒是有些外。
韩家庶。
那不就是当日韩凌要她护送其出城,最后却没能成功那位貌姑娘......
如今要成太子妃了?
那韩凌......这回她当知道放手了。
“最近朝廷事情多,子能搁下公务,今日特陪你回来这一趟,足以见得人家是对你上了心,夫妻俩相处,尤其要讲究一个你来我往,万不可觉得他是你夫君了,做什么都应该。”
姜老夫人苦口婆心地教着她,“这上,就没有谁该对谁好,得不到相应回报,再浓情走不远,日子久了再被油盐酱醋一磨合,若是不去维护,两人情只会越来越淡......”
姜老夫人说完,看着姜姝沉面色,轻声问道,“你可听明白了?”
姜姝点头。
大致明白了,今儿他陪自回来一趟,自回去应该好好激他。
“这段日子,多陪陪子爷,朝堂事儿烦心,可别等到回到家里,还没一个暖心之处。”姜老夫人嘱咐完才同她提起了一事,“侯夫人大姐,你大姨母,算起来在侯府住日子不短了,能呆到这个时候,还不见她跟前那姑娘说亲,心头打是什么主,你得有个数......”
这回姜姝疑惑了。
大姨母跟前姑娘,贾梅?
她能有什么想法......
姜老夫人见她一副迷惑模样,就知道她到底还是没有开窍,姜姝从小没有母亲,这些事,就只有姜老夫人想起来了哪桩,说哪桩,“子爷是侯夫人跟前独子,妻四妾,倒没有错,你如今成了主母,若是那贾家姑娘当真要进门为妾,你可得坚持好自个儿立场,别见着她是侯夫人表亲,便一味仍让,什么规矩都应了人家......”
“我姜家门户虽小,但该有规矩礼数,从没有落下,只要你占了理,就不用心虚......”姜老夫人还在说着,姜姝神智已经飘远了。
纳妾......
进门前,她曾日日都盼着人家纳妾,或者彻夜不归,她好一人呆在后院做好她子夫人。
成婚之后,这一个多月以来发事情太多,一忙乎起来,倒彻底地将这事给抛在了脑后。
若不是姜老夫人时提起,她还真忘了这事。
再一想贾梅。
最近,她那些奇怪行为和对她态度,忽然就明朗了。
先是到她跟前来,同她报信说子爷去了花楼,后来几次献殷勤,套近乎,原来是打这个主。
一个是表哥,一个是表妹。
倒合适。
姜姝心头突地一空,心口处莫名窜出了一股焦灼,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为何。
姜老夫人见她不吭声了,接着同她道,“这事你不用着急,该着急是那贾家母,只要侯夫人和子爷没开口,你万不要主动去提,权当不知道,你如今该做,便是好好同子爷过日子......”
那句再亲是妾,姜老夫人没说出口。
毕竟是侯夫人亲姐姐。
祖孙两人一聊起来,便忘了时辰,安嬷嬷进来提醒午食时辰到了,姜老夫人才忙地掐断了头,一面张罗摆桌,一面差人去姜寒院子里请人。
等到两人到了老夫人院子。
范伸还是来时模样,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倒是姜寒,整个人似是被霜打茄子,一瞬焉了气,走路都没了力气。
姜老夫人一愣,问了声怎么了。
姜寒摇头,闭口不谈。
横竖这些年养出来自信,今儿是败了个精光。
十几局,一局都没赢......
往后出去,哪里还敢说,自个儿棋艺精湛,他如今都开始怀疑,自到底会不会下棋了。
姜老夫人没再问他,陪着姜姝和范伸用完饭,亲自将两人送到了门口后,回来安嬷嬷才同她禀报道,“大公子今儿同姑爷下棋,输了,正怄气呢。”
适才安嬷嬷去请人时,大抵知道了情况。
姜老夫人倒是奇怪了,“这下棋输了便输了,有何可沮丧,还怄气?到底还是年纪轻,没被磨练过.......”
安嬷嬷才轻声道,“听小柳子说,十几局,给输了。”
姜老夫人愣了愣。
寒哥儿棋艺虽谈不上出类拔萃,但在长安城算是有了名头,碰到再厉害角色,不至于输成这么惨。
范伸棋艺竟如此超群?
姜老夫人想了一圈,侯府范侯爷闲云野鹤,只懂画画,并不善于摸棋子儿。
侯夫人更不用说,棋盘上规矩都不懂。
想必定是拜了哪个高人。
说起高人,姜老夫人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人,同身旁安嬷嬷聊了一句闲,“长公主要是在,她那一手棋艺,谁不叫绝,当年辽国二皇子当众挑衅我大周皇族,长公主便是用了一盘棋,将对方气焰彻底地灭了下来......”
都是十几年前事儿了。
因着当年姜太师对长公主有几分恩情,那回宫宴,长公主特邀请了她去,本想给她姜家引荐一个翻身机会,却不曾想,辽国二皇子突然来了宫里。
她才有幸目睹了那场巅峰对决。
姜老夫人自喜欢下棋,当初长公主那棋盘上每一个子儿,她如今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姜老夫人同安嬷嬷聊了一会儿,上了长廊,走到了通往姜寒院子月洞门时,到底还是停了脚步,“咱去瞧瞧吧。”
适才姜寒用了午饭,便回了院子。
一回来,便坐在了棋盘前。
一个人沉默不语,只盯着上头棋局看,最后一局时,他并没有推倒,如今棋盘上留着,便是范伸适才用时一刻,将他围在里头局面。
安嬷嬷扶着姜老夫人何时进来,姜寒并没注。
姜老夫人走到了姜姝身后,目光往那棋盘上瞧去,片刻后,眸子便是一阵猛颤,脸色跟着起了变,渐渐地褪了血色。
安嬷嬷还未留到她异常,便见她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了两步,颤声问姜寒,“这棋局,是谁下?”
姜寒这才回过神来,忙地起身,“祖母怎么过来了。”
“我问你,这棋局可是范大人留下?”姜老夫人问了一遍,安嬷嬷和姜寒都才发觉其脸色有些不对,赶紧扶住了她。
“黑子是姐夫,白子是不孝孙儿。”姜寒道她是因为自个儿不成材伤了心,便主动认了错,“孙儿辜负了祖母栽培,下回孙儿再努力......”
姜寒还未说完,姜老夫人脚步便是一个踉跄。
她就说呢......
她就说呢......
怎就长不像侯爷,不像侯夫人。
永宁侯府子,一场高烧,人都快烧没了,过了一月,却突然好了。
那长相,分明就是.......
姜老夫人脸色雪白,她怎就从未怀疑过。
跟前姜寒见她脸色越来越差,心头一慌,正欲去唤人请大夫,却见姜老夫人突地直起了身来,手里拐杖对准那一盘棋,直接给砸了下去,棋子儿瞬间散落了一地。
姜寒想阻止都来不及。
姜老夫人却是回头看着他,肃然地道,“今日这些棋局,你都给我烂在肚子里了,不得对外宣扬,更不得拿出去同人讨论。”
姜寒还未明白过来,姜老夫人拐杖便往地上一跺,咬牙问他道,“听清楚了没?”
姜寒只得点头,“孙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