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点也不虐17
姚望试图把气氛掰回正轨来, 故作轻松地说:“过几天我回老家参加高中同学聚会, 曲燎原他非让我去,说想见我。”
钟磊没说话, 站在原地,用一种冷静到没有情绪的表情看着他。
他问:“你想一起回去吗, 去找以前朋友玩一下?”
钟磊:“我在那个地方, 没有朋友。”
他从他的家乡转学过去, 只在那里读了一年多高中,那一年多,被许晓斌缠上, 被同学冷暴力, 回到家里还要看姚望的脸色。
姚望没话可说了, 去拿了许晓斌送的那电脑, 不想留在钟磊这里恶心他。
自己拿回来的垃圾,自己来处理。
他提着电脑出门, 钟磊一言不发地站在门边, 等他一出去,木门就在他身后咣一声关上。
换做从前,他一定要再敲开门问钟磊这什么意思。此时此刻,他因为心虚而不敢。
十九岁的姚望,在一个平凡的寒假夜晚,酒后脑仁痛,但很晚才睡着,还做了一个难以形容的梦。
他甚至分辨不出来, 那究竟是梦,还是他自己清醒的幻想。
上一次他用“变态”形容人,还是初中三年级第一次听同学说起gay这回事,那时候他是觉得许晓斌是个流氓加变态。
许晓斌的确就是。
这次被他认为“变态”的人,换成了他自己。
正月初一早上,惯例是起床就给老姚和阿姨拜年,收红包。
钟磊像去年一样,也给了姚望一个红包。
姚望接了,说:“谢谢哥哥。”
钟磊好笑道:“好好说话。”
姚望:“怎么没好好说话?你不是我哥吗?”
钟磊愣住,听出了弦外之音。
姚望:“你说过会把我当你亲弟弟一样,当时我小,不懂事,还说你矫情,过年我也二十了,都还没跟你说过,其实我早把你当我亲哥了。”
他说:“哥哥,新年快乐。”
几天后,他回家乡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上午高铁过去,中午下午聚会,晚上留在那边住一晚,第二天再回来。
当天早上,他难得寒假里起了个大早,老姚阿姨和钟磊三个人在吃早饭,他赶不及了,背着包要走。
老姚问他:“订好酒店了吗?就一晚上,别回家住了,不值当再找人去打扫,折腾。”
姚望:“不住酒店,说好了住同学家。”
老姚:“哪个同学?”
姚望换了鞋,瞥到饭桌这边,钟磊目不转睛地在看他,和他的视线一撞上,马上又低下了头。
姚望抬高音量:“晚上住我们班长家,他主动叫我去的,都说好了。”
老姚:“那个曲燎原吗?”
姚望吃了一惊:“你记性够好的,还记得他?”
老姚:“记得,浓眉大眼黑不溜秋的,他在哪儿上大学?”
姚望:“公安大学……我要误车了!走了!”
回到阔别两年多的家乡,和高中同学们见到面,玩闹了一天。
到晚上,姚望被曲燎原带回了家。
曲燎原那个讨人厌的哥哥在香港读书,春节前就已经开了学,家里只有曲燎原和他的父母。
天时地利人和,可以说齐活了。姚望在从北京来的路上,就决定了今天要一鼓作气,拿下曲燎原。
和曲家父母聊天,他也当成是在见家长,把平时不被长辈喜欢的样子都收敛了起来,很是郑重严肃地对待。
聊着聊着,聊出了一件事:曲燎原的“哥哥”根本就不是哥哥,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中学起就寄住在了曲家而已。
这时候,姚望的右眼皮就开始跳。
到了睡觉时间,曲家有两间卧室,家长睡主卧,次卧里也是一张大床,曲家父母还很不好意思地让姚望担待,说家里地方小,让他和曲燎原凑合挤一晚上。
姚望表面上云淡风轻地表示没关系,心里已然躁动起来,要睡一张床了!我日!一张床!这进度也太快了!
他紧张得一批,充满了期待,暗恋好几年的人,就要一起睡了,说没有期待半点不期待,才怪。
曲家父母去休息后,曲燎原是个热情待客但粗枝大叶的人,想起姚望有点少爷式的讲究,又翻箱倒柜地临时帮他准备洗漱的个人用品。
姚望一个人坐立难安,心里充斥着剧烈的紧张,拿出手机来,想找人说两句话缓解一下,也没怎么过脑子,快速在信息编辑框里写了【在干什么?】就随便发了出去。
曲燎原跑过来,姚望忙把手机倒扣在腿上,手机嗡了一声,他也没有看。
曲燎原把找到的洗漱包给姚望:“你快洗澡去吧。”
姚望喜欢他好久,这种“睡前场景”自然是幻想过的,不由自主害羞起来,“哦、哦”了两声,听话地进了卫生间,手机留在了外面。
洗完澡出来的姚望更是怀春少男的心态,但他一贯很会装出狂霸酷拽的样子,曲燎原并没看出什么,还是很热情的样子,告诉他已经换了干净床单和被套。
姚望心想你也太小白了,都这时候还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他就差明明白白调戏曲燎原,说:“我睡相可不太好,你晚上要小心一点,我要是怎么你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曲燎原一摊手:“既然如此,那我就睡沙发好了。”
姚望:“……”
他想说自己根本不是这意思。曲燎原已经抱着毯子,真的出去睡了沙发。
姚望简直哭笑不得,这什么?这什么!临门一脚要睡了,怎么还让人跑了?说什么睡相不好?真他妈的……好事死于话多。
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再去把曲燎原从沙发上拽回来,算了算了,自己睡吧。
他顺手把手机摸过来看了一眼。
半小时前钟磊回他的消息:【没干什么,你干什么?】
姚望呆了下,才回:【刚才手滑,点错群发了】
钟磊可能信了,没有再回他。
就到此为止,可以了,可以了。
姚望没管住手,也没管住脑子,又给钟磊发了一条:【我也没干什么,准备睡觉了】
钟磊:【在他家?】
姚望:【对】
钟磊:【这么好的机会,还不表白?】
姚望:【紧张,不知道怎么说】
钟磊:【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姚望:【说不出口,一看见他就很害羞】
钟磊:【别怂】
姚望:【要是他拒绝我怎么办?】
钟磊:【凉拌】
姚望:【磊磊】
姚望:【他可能真的不喜欢我,今天聚会,他对我和对其他同学,好像没什么两样】
钟磊:【也许是你想太多】
姚望还想和他再多聊一些,他发来了下一条:【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困了,睡了】
刚才一直让姚望觉得很美好的这个房间,这个曲燎原的房间,一下子变得陌生而冷清,暖色灯光也亮得有些刺眼。
年前的那个夜晚,在钟磊的房间,也是这样的暖光。
钟磊用手帮他那个的时候,在想什么?许晓斌是用暴力逼迫钟磊就范,他装醉装傻地哄骗钟磊为他做那种事,很难说谁更无耻。
在钟磊眼里,他和许晓斌有区别吗?至少在那个时刻,可能是没有的。
如果钟磊没有把被强迫的事说出来,没有叫停姚望的邪恶念头,姚望下一步会做什么出格的事,自己也不知道。
他关上了灯,翻来覆去半晌,又把灯打开,平躺着发呆,眼睛打量了一圈这房间。
最后看到了放在床头的相框,曲燎原和“哥哥”的合影。
他看到两人的右耳上戴了耳钉,是同一对。
等次日上了回家的高铁,他才短信问了曲燎原,是和“哥哥”在恋爱吗?
曲燎原回他:【是】
以前的很多事全都有了更合理的解释。
人家两个从血缘到法律,都没有一丁点“兄弟”关系的男生,是一对……也没什么不可以。
高铁两小时,姚望在厕所待了半小时,出来前洗了把脸,整理了头发和仪容,好让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离家两天一夜,晚上见到家里人,他表现得很高兴,还说:“这聚会真有意思,来年要是有空还要去。”
在同一张桌上吃饭,钟磊还给他发短信:【成功了?】
他没回短信,直接对桌对面的钟磊说:“对,我成功了!”
钟磊被他吓了一跳,从表情到肢体都显得僵硬,说了句:“恭喜。”
老姚问:“什么成功了?恭喜什么?”
姚望对他笑嘻嘻:“就是那个,我不是有个喜欢的高中同学吗?这次聚会,被我泡到了。”
老姚也笑:“可以可以,很可以!”
他开始追问人家女孩的信息,姚望一通胡说八道,还对钟磊眨眼睛,暗示他不要在老爸面前拆穿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女孩。
钟磊埋头把碗里的饭吃完,起身走了。
随后阿姨放下筷子,也走了。
剩下姚家父子俩,姚望问:“她怎么了?你惹她了?”
老姚:“没事。倒是你,真追到人家了?我怎么这么不信。”
姚望装给钟磊看了半天,登时垮了,亲爹真是瞒不过。
老姚拍他肩,还劝他豁达:“没追到就算了,你才几岁,这辈子恋爱的机会还多得是,早晚会再遇见更喜欢的人。”
姚望:“……太难了。”
连明白自己喜欢的究竟是谁,都已经这么难了,还想遇见更喜欢的人?
隔天半夜,姚望在厨房找宵夜填肚子,钟磊出来,开冰箱拿了瓶水。
姚望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躲不过去,也早就想好了怎么说。不管钟磊问什么,反正他就是和曲燎原好上了。
钟磊问的却是:“你把许晓斌怎么了?”
姚望:“……他又来找你了?”
钟磊:“没有,发短信说的,说以后不会再来找我了。”
姚望:“没怎么,打了一架。”
钟磊:“什么时候的事?”
姚望:“就那天……第二天。”
钟磊:“不是说了,让你别去找他吗?”
姚望:“咽不下这口气,不行?”
钟磊:“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只开了厨房的灯,不是很亮,钟磊侧脸上的光影,让姚望忽然想起高三那年他陪自己读书的光景。
钟磊的眼睛望着他,又问了一次:“和你有什么关系?”
姚望对他笑了笑,说:“你是我哥哥,我们是一家人,我爸就是你爸,我也把阿姨当我半个妈,你说有什么关系。”
钟磊攥紧了手里的水瓶,最后问了一次:“就是这样吗?”
姚望:“不然是怎么样?”
他发现自己这天赋,压根不该上人大,该去上中戏,上北电。
他处在一个非正常的状态里,仿佛也影响到了家里别人的情绪,到寒假结束之前,家里人与人的相处都显得有点不那么自然。
他盼着开学,开学就好了,不用每天见面,不用每天装模作样,就好了。
真的开了学,也没有变好。
课程安排很紧张,姚望每天都很忙,越忙越空虚,也没再特意路过北理工,出门还要绕着反方向走。
怎么办呢?还是要谈个恋爱,这空虚似乎也只有恋爱能填满。
经历了短暂的放弃之后,姚望又开始处心积虑地去追求曲燎原。在他看来,曲燎原是和一个长相之外一无是处的男的,搞没什么意思的异地恋。
这个姚望从高一就喜欢上的男孩,像他心里的一个图腾,他希望通过对这图腾的追求,能令他从荒唐的泥淖里脱身,能让他拨云见日,指引他重新找到方向。
转眼到了夏天,他什么也没做到,还像没头苍蝇一样,盲目地跟着曲燎原跑。
而钟磊的交换生申请通过了,要出去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