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的坠落。
虚无的黑暗中没有任何可接触的东西。
就连抓在左脚的脚踝上的手也变得没有实质感觉了。
沈韵在一开始的惊讶、错愕之后, 决定不再投以更多地感情。
(真是麻烦啊。)
不是害怕, 也没有恐惧之心。
只是单纯的感到惊讶。
以及刹那间消失的错愕。
一般而言,很难分辨惊讶和错愕的区别。
如果让沈韵来判断的话,一个是长久持续, 另外一个则是瞬间的差别。
(这种话可不能让美雪老师听到啊。)
沈韵忽然间想到了自己高中时代的班主任。
班主任金田一美雪。
美雪老师不仅是担当班主任一职, 而且也是国文课的老师,同时,她在京大选修的第二语言是中文。
这些都是沈韵在考虑要报考的大学时挺她说的。
如果没有她向自己大力推荐京大的话, 沈韵说不定真会被赤司说动回东京去了。
(如果我没有听美雪老师的话, 没有留在京都的话,也不会遇上这种事情了。)
(如果我没有采用美雪老师的话, 也不会掉到这种地方来了。)
这也不是迁怒。
只是人生无常。
人家只是提供了建议, 自己采纳了对方的建议, 结果遇到了困境就再迁怒提出建议的人,这样的做法是非常不恰当的。
沈韵甚至觉得雨川老师比较惨。
就算面对这种情况,她依然可以找到比自己更惨的对照组。
写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禁shu导致自己上了黑市悬赏第一位的雨川老师。
沈韵觉得自己也是挺会搞事的。
她开始反省了一会儿是不是自己因为雨川老师的世界没什么牵挂,所以才搞了那么多事。
(我的个性有那么糟糕吗?)
就在沈韵思考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身处另外两个世界的自己也在思考沈韵的脱身方案。
结论是“无法可想”。
就在沈韵快要放弃思考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双脚落地了。
脚下踩着某种黏糊糊湿哒哒, 就像是下雨天的大理石地板,一不下小心就容易摔倒。
脚踝上的手不见了。
沈韵试着走了几步, 脚下的“地”软绵绵的。
就像是某种过于柔软的东西。
她觉得自己还是放弃思考这是什么东西比较好。
不然怕是真的要疯。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光。
那不是什么温暖的光,而是某种, 冰冷的。
不知道燃烧了什么,一点也不温暖的,没有热量的“光”。
沈韵向着光源走去,发现那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建筑物。
类似神社一样的建筑物。
沈韵去过蠃蚌的神社。
说来不太好意思,蠃蚌的神社太多现代痕迹了。
和这个建筑物相比……
就像是现代科技面对古代人文技术一样,不能放在一个层面上进行探讨。
神社的门打开了。
一只手搭在了门框上。
那是一只右手。
手有一半是白骨,另外一半是蠕动着蛆虫的腐烂肉类。
手的主人很快出现在了门口。
她穿着华丽的和服。
有着一头艳丽的黑色长发。
但是仔细一看,头发里面爬动着虫子,下垂的右手藏在和服的衣袖里面。
衣袖里面鼓鼓囊囊,从袖口飞出一两只蛾子。
这是个女人。
身体腐烂的女人。
“这位客人……”那位女性的声音仿佛指甲在黑板上划过一样,让沈韵的大脑如生吞冰激凌一样备受刺激,“既然到访,请容许妾身招待一二。”
沈韵发现自己的脚边伸出了许多只白色的手。
这些手都是统一的苍白的肌肤,纤细的手指。
进退两难。
沈韵决定向前走。
“那就多打扰了。”
.
伊丽莎白女王今天情绪不佳。
宫内的侍女们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
出身贵族家庭的女官们在送入宫廷之前,都会在比自家身份更高(当然是血亲关系)的贵族夫人身边学习各种女性该掌握的知识。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学习察言观色的技巧。
贵族夫人会在多年的培养中挑选合适的人选,告诉她们将来要去的这个世界上最棘手的宫廷(之一)是怎么一回事。
天生具备察言观色天赋的少女们踏入了宫廷,围绕在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女王身边,她们为了争夺女王的垂青和喜爱费尽心思。
对女王的态度比对自己的情人更加尽心尽力。
女王的青睐可以让她们在种种地方获得更好的待遇。
无论是男人们的注意还是家族的倾向,这些都是极有诱惑力的选择。
自然,这些心怀梦想的小小的野心家们,立刻就发现了女王在下午茶后的心情就相当不佳。
实际上这一段时间以来,女王的心情一直都时好时坏。
大家都认为是那起“叛国案”的原因。
前不久因为卷入“叛国案”而被判死刑的不仅有先王的遗孀,而且还有那位遗孀的家族。
她甚至牵连了某位身份高贵的公爵失去了女王的信任。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次机会。
越是险恶的情况,只要能够脱颖而出,就越是能够显现得出自己的才能。
可是这个险恶的情况也意味着风险极高。
整个房间鸦雀无声。
少女们的指尖捻着银针,她们将金线绣在丝绸的手帕上面。
穿针引线的动作又轻又快,看着就像是一副美丽的画卷。
克劳迪总管曾经接受过女王的委托,邀请了几位画家进宫,画了类似的题材。
画上面的美丽少女们坐在椅子上,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穿针引线。
她们手上的布料有的是为了制成手帕,有的在缝制女王的衬衣,有的则在完成女王的祈祷毯。
女王陛下一向占据了中心位置。
但是出于某些令画家们不愿意承认的事情,女王陛下的容貌一直没有真切的出现在画上。
画师们的心情一般分为三个阶段。
在见到女王之前,充满了自信,相信自己不会有任何画不出来的人脸。
在见到女王后,表情困惑,心情复杂,相当难以置信自己所见到的事情。
最后,他们选择了干脆的放弃。
你可以画世界上最丑的人,也可以画世界上最美的人。
但是你要怎么画一张无法在脑中留下印象,普通到过于不起眼的一张脸?
这简直是太难了。
实际上也有画师开玩笑的抱怨过,这不会是什么魔法吧。
围坐在一起的众位画家们听到这种抱怨还笑了起来,但是几秒种后,大家都一起收了声。
“我听说,”其中一位出身罗曼帝国南方的画师小声说道,“皇帝陛下的宫廷里,有炼金术师献上了贤者之石。”
贤者之石是在这个世界上流传了好几百年的传闻。
是和教会一起诞生的传闻。
拥有“贤者之石”的人不仅可以长生不老,甚至可以做到点石成金,死而复生等等堪称侵犯神之领域的事情。
“贤者之石”被教会视为恶魔的产物。
睿智的国王们猜到了“贤者之石”并不能做到长生不老和复活死者,但是他们认为这块石头既然能够拥有那么多的传闻,就连教会还在持续封杀着和“贤者之石”有关的话题,那么这块石头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比如说,这些传闻中流传最广,同样也最有可信度的“点石成金”。
对于缺钱的国家来说,贤者之石身上的“点石成金”的秘闻实在是太过诱人了。
女王陛下认为“贤者之石”就是胡说八道的东西,和魔法啊,神秘学啊之类的东西都该被扔到历史的垃圾桶里面。
但是当知道了世界上真有“魔法”这种东西后,女王陛下了立刻转换了思路,决定去问问最近在帝国流传的“贤者之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克劳迪总管没有直接公布答案,而是询问女王的想法:“女王陛下,您是怎么想的?”
“如果是我……我是钓鱼执法。”女王陛下果断地回答,“我要把自己的反对派钓出来。”
“帝国的皇帝也做出了相同的决断。”克劳迪总管不知道是感叹还是单纯的报告,但是伊丽莎白女王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个“也”,这个说法听上去不是很严谨。
虽然没什么好苛责的地方,但是正因为克劳迪总管掌管着情报,是女王陛下心腹中的心腹,是真正可以信赖的人。
为了不害女王,克劳迪总管在说话之前,都会仔细斟酌自己的言行。
哪怕是和女王独处时,他都不会说有纰漏的话。
女王陛下决定“原谅”这个小小的失误。
“他为什么要钓自己的反对派?”女王陛下觉得隔壁的皇帝陛下做得事真是太蠢了,“所有的贵族都恨他。谁会爱他?听说其他的选帝侯都想要背着他再选一个国王。更何况,这些贵族不肯退让。贵族们拥有军队,皇帝也有军队。他搞得那些改革都很好,可他用军功提上来的那些军官无处安放。他没有那么多地去分给新上来的有功者。”
女王陛下坐在床上,身上穿着丝绸睡衣,头发散了下来。
她在床上思考问题。
这是从伊丽莎白还是公主殿下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
“我在想,这位皇帝是不是真的准备多杀几个贵族了?”
不然地都不够分了。
“这可说不定。”克劳迪总管微微一笑,“您要知道,贤者之石是存在的。”
女王陛下觉得自己什么打击都经历过了,不会因为“贤者之石”真的存在而产生复杂的心情。
女王陛下还忍不住笑问一句:“难道还有什么真理之门吗?”
克劳迪总管惊讶地挑了挑眉。
“哦,您从哪儿听说的真理之门?”
女王陛下瞪大了双眼。
“还真有这种东西?”
克劳迪总管好奇地问道:“尊敬的女王陛下,您能否告知在下——从何而知‘真理之门’的存在?”
女王陛下回想了好一会儿,她有些不太记得自己是从什么地方听说的真理之门。
“我觉得这两个挺押韵的……”
是百无聊赖的沈韵帮女王陛下回想起了真理之门是从哪儿看到过的词。
“我那位父亲写在日记上的……”女王陛下说起先王的时候,脸上一副活见了鬼的表情。
“哦,那就应该没错了。”克劳迪总管欣慰的点了点头,“先王曾经为了土地问题和罗曼帝国打过几场战争,那几场战争都是他亲自远征的。”
去过本土大陆的先王听说过“真理之门”,觉得有趣,就写在了自己的日记里面。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女王陛下只觉得这是非常荒诞的事情。
“先是真有亚瑟王和他的圆桌骑士团,后来又告诉我魔法是真的存在的,魔法师也是存在的,现在又告诉我炼金术师们骗钱的贤者之石也是存在的,就连那一看就知道是骗人的真理之门也是真的……”
女王觉得自己的神经坚韧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 女王世界是很魔幻现实主义的。
顺便女王不知道自己日后要面对皇帝的国土炼成阵【并没有这种东西,不要期待】
沈韵会玩票大的。
大家晚安,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