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际关系中最低等的关系是陌生人。
换言之,就连讨厌的等级都高过陌生这个等级。
但是对于赤司征十郎而言,他和自己同桌的关系绝对算不上陌生人。
如果要描述一下的话,应该是在挚友的程度。
赤司征十郎的同桌是个连和可爱这个形容词都扯不上干系,貌不惊人的大众脸。
比起胡扯到愚蠢地步的英俊间谍,赤司觉得自己的同桌更适合那位007的工作。
随后,要简要概述两个人是怎么成为挚友的契机,纯粹是她提出了一个赤司征十郎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什么情况下一个国王会想要儿子想到愿意不断离婚娶新老婆呢?”
“不想把王位交给女儿。”对于当时还是小学生的赤司来说,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想到了历史课上的亨利八世,毕竟他为了生个儿子不惜和教会决裂娶了六个老婆的事迹太过惊人,“对于中世纪的国家来说,要负担生育高风险的女王对于国家来说太不安全了。而后续的顺位继承人可能完全不能延续自己的政治要求,政治要求在短时间内发生巨大变更的话,朝令夕改的结果就是现在的日本政坛。”
然后,赤司征十郎这才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
而他也第一次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记住同桌的长相。
只记得她是因为父母工作调动来日本上学,长相――
赤司征十郎困惑的眨了眨眼睛。
她长得什么样子来着?
很普通。
没有什么特色的脸。
勉强形容一下就是相貌平平。
但是具体长什么样子……
很难描述。
“是这样啊。”同桌点了点头,“不过这样吐槽日本政坛真的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
“也是。”
“但是只是走马灯一样的换首相而已,和朝令夕改没那么相似的关系。何况现在的情况,维护一成不变不就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闭关锁国吗?”
赤司征十郎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实。
自己的同桌完全明白他在说什么。
这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然后两个人的交流也多了起来。
一般来说都是赤司的同桌提出了一些奇怪的是问题,比如说“私掠许可证”,海军的重要性,还有文艺复兴之类的问题。
一开始赤司以为她不过是喜欢英国的中世纪历史,因为她问了太多关于英国的话题,可是仔细想想,却发现她一次都没有问过莎士比亚的话题。
“你不问莎士比亚吗?”终于赤司征十郎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随即,他惊讶的发现同桌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你说谁?”
你可以不知道英国有几个国王可以没听过亚瑟王的故事,但是怎么可能不知道莎士比亚?
这是赤司和同桌开始沟通的两个月后,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大概是因为能够让赤司征十郎震惊的机会非常少见,沈韵在日后经常会拿这件事情嘲笑赤司征十郎年幼时做出的先入为主的蠢行。
明明是不知道莎士比亚的沈韵显得孤陋寡闻,但是赤司却对自己所产生了先入为主印象,并且自以为是的做出判断的行为感到十分懊恼。
真的很蠢。
两个人因为这件事,没有疏远关系,反倒是成了友谊的催化剂。
沈韵开始在赤司的建议下恶补相关的历史书,然后很快就输给音译的莫名其妙平假名被赤司嘲笑了一番。
接着沈韵就赌着一口气,很快就拿中文版的英国历史嘲笑赤司的中文水平,说得好像中文是和英语一样的必修语言。
赤司征十郎还真的被她说动了。
于是真的开始报了语言班认真学习中文,还拿沈韵当作练习汉语的对象。
然后,和赤司关系融洽的沈韵很快就成了班级里女生的霸陵对象。
然后,赤司在看到乱七八糟的教室和聚在一起发抖的霸凌对象时,终于认识到了沈韵的战斗力。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路人脸的沈韵面无表情的用中文说完这句话后,才放下了手上高举的椅子。
赤司打从心底觉得自己学中文真是明智的决定。
连嘲笑的话都听不懂……这也实在太可悲了。
毕竟是一个全球五分之一的人都在使用的语言。
这是沈韵说服赤司学习中文,也是赤司说服父亲让自己学习中文的重要理由。
在考虑初中入学考试的时候,赤司终于忍不住将自己拿出来很多天的帝光中学的入学宣传册塞给了沈韵。
“嗯?这不是赤司你想上的学校吗?”不知道最近为什么又迷上文艺复兴时期,沉迷相关书籍不能自拔的沈韵一脸茫然,而赤司终于忍不住告诉她:“帝光的奖学金足够你交学费和买书了。”
“我都是买的二手书,这种很便宜。”
“再便宜你也没有足够的零花钱能够负担起买书钱。”如果□□是日本人的话,赤司一辈子都不会说这种话,但是在几年的相处时间中,他早就领悟了(不说清楚这家伙根本听不懂)的道理。
“下个月我生日希望赤司送我这几本书。”沈韵连书单都准备好了。
她还专挑贵到自己根本没有预算买的书让有钱人家的大少爷送自己。
“我很讨厌生日收到自己用不上的礼物,这样也影响感情。”
“你还准备邀请谁来过生日啊?”
“没了。”
沈韵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倒是她的生日和帝光的入学考试撞在了一起。
等考完试,赤司还真的送了她书单上要的书。
“啊。”沈韵很认真的道谢后,又好心的建议,“下次能不能把包装费折算给我?”
头一次送女孩子指名要的生日礼物,还被对方要求下次省去包装费的赤司征十郎真的忍不住要炸掉了。
“我妈妈今天煮了长寿面,来我家吃吧。”
沈韵毫无压力的抱著书走在前面,看到赤司没跟上来,还一脸无辜的告诉他,“我把自己的长寿面也分给你一点,希望赤司你也能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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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韵直到上了幼儿园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和她一样,同时过着两种人生。
沈韵的父母来日本工作之前,在国内就已经是举目无亲的状况。
沈韵的父母是农业方面的工程师,具体的工作她也不能完全理解,貌似很厉害的样子。
而这边的沈韵过着这样的人生,另外一边的沈韵则是兰达尼亚王国的公主,她的父亲在年轻时为了继承人和第一任妻子离婚,娶了沈韵的母亲,随后又连续娶了很多位妻子,就为了得到一个儿子继承王位。
女儿虽然也不错,但是他更想要一个儿子。
甚至不惜与教会决裂。
十岁的沈韵在自己的家庭教师,同样是宫廷总管,顺便兼任间谍总管一职的阉人克劳迪的教育下,已经非常清楚自己国家的那些贵族们互相敌视的原因,以及自己父亲和教会决裂的始末。
“教会已经衰退到这种程度了吗?”
开除教籍已经不能作为一种恐怖的威慑手段了吗?
克劳迪总管则回答:“教会在数次东征失败、甚至因为大军内讧而丢了圣地拉维蒂娜后,就已不再被人盲从。”
可就在五十年前,教皇却可以在开除罗曼帝国皇帝的教籍后,逼着人家一国之君在大雪天里求饶了三天三夜才收回这个决定。
为了夺回自己在世俗的权利,教会祭出了宗教裁判所这个杀招。
“公主殿下,您会怎么办呢?”
沈韵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的。
她说:“来兰达尼亚,我们需要被教会视作异端的科学家、天文学家、数学家、建筑师、艺术家、文学家、历史学家、医生、异端们都可以来我们这里。”
间谍总管有些苦恼的笑了起来。
“光是判定间谍,那可就会是一个大工程啊。”
“到了您发挥才能的时候了。”
对这个世界几乎一无所知的沈韵,尊重所有知道世界情况的人,哪怕是谁都看不起的阉人她都很尊敬,因为另外一个世界的沈韵很清楚的知道,情报的准确性可以说决定一切。
掌握情报的克劳迪几乎是她唯一了解世界样貌的窗口。
更何况,尊重德艺双馨的老师是学生的基本素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