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俪醒来的时候,关莎坐在她的旁边,沈俪被告知她已经昏迷两天了。
一听到两天这个时长,沈俪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自己身体有什么问题,而是这两天的工作她都没做,公众号没更新,小蓝书没按时发评论,外卖单也没接,这些没做就算了,毕竟这是自主性比较强的工作,不做损失的也就是收入,但批发市场的直播模特工作是定点定人的,如果她不去,那天的批发商选品会就会被迫停掉,相应的网上的直播也要暂停更新。
批发市场的直播号对接的是上千家批发商,停播一次给众多工厂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
见沈俪半坐起身慌乱地到处摸,关莎就猜到她是要找手机,于是板起脸,“手机在家,我没给你拿过来。”
“完了完了完了!”沈俪像泄了气的皮球躺了下去,她不能离开床,因为她的手还连着输液管。
“医生说没查出什么问题,估计这次你晕倒是因为长时间超负荷工作,再加上睡眠不足和营养不良导致的。”关莎很认真地看着沈俪,“但医生说以你的年纪往下如果继续这样,很可能不仅会出问题,还会出大问题。”
沈俪听罢深深叹了口气,躺在床上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沈俪姐,我其实很早很早就想问,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拼?”
“借我一下手机。”沈俪没去管关莎的问题。
关莎警觉地赶紧把手机藏在身后,一口回绝,“不借!你别再工作了,这个世界不会少了谁就不转。”
“我不是工作,我是想给琴琴打个电话。”
关莎狐疑地看着沈俪,瞧见沈俪看上去也没什么力气,应该不至于一醒来就要工作。
“那说好了,是给琴琴打电话。”关莎这才把手机递给了沈俪。
沈俪接过关莎手机拨通了老家的座机电话,她觉得自己这次是去鬼门关走了一趟,能继续活着,最想听到的自然是女儿的声音。
“喂?妈是我……我想跟琴琴说下话……哦,我手机坏了送去修了,所以才用室友的,嗯嗯……”
沈俪说完这句话后等了很久,大概十来分钟,电话那头才传来了一个懒洋洋且非常不耐烦的声音,“喂……”
沈俪听到这声音眼睛都亮了,“琴琴啊,今天在干嘛啊?”
“关你屁事啊!”对方甩出一句。
刘琴琴这句话关莎都听到了,她震惊于刘琴琴对母亲说话的态度,但她更惊讶于沈俪的反应,沈俪居然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而是继续微笑道,“李老师教得好么?不好妈妈再给你换。”
“不要再给我请家教了!我没功夫学!而且我最不需要补的就是数学!我现在的作业都要做到11:30!周六周日也是这样!你还让不让我活啊!”
“哦哦,行,那就不请,你物理现在如何,跟得上么?”
“哎呀你烦不烦啊,没其他事我挂了!”
“别……”沈俪咬着嘴唇,“那个圣诞妈妈回来,你想要什么礼物?”
“什么都不想要!”刘琴琴说完这句话,居然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嘟嘟嘟”的电话声让一旁的关莎不禁咽了一口唾沫,但她瞅见沈俪脸上的表情居然是一种满足,一种单纯听到女儿声音的满足。
沈俪把手机还给关莎的时候瞧见关莎表情不太对,于是笑道,“都听到了吧?我女儿就这样,这不怪她,是我陪她的时间太少了,他们说如果父母陪孩子的时间太少,孩子就会叛逆,就会不听话,用一种比你疏远她更疏远你的方式来表达抗议,只要我把她接来身边一起住一段时间就好了。”
“那为什么不接过来呢?”关莎顺势问道,“我没关系的,我可以把主卧室让给你们。”
沈俪无奈地摇了摇头,“青阳的补习班和老师都太贵了,我的收入请不起,在我老家,至少我可以给她最好的,但是到了这边,我什么都给不了。”
沈俪说到这里手微微抓紧了被单,她外表的淡定其实只是她装出来的,听到自己女儿刚才那样的语气有哪个当妈的会无所谓呢?
接个电话都要让母亲等十分钟,可见刘琴琴是有多不愿意跟沈俪通电话。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无论沈俪如何利用一切节假日回家陪女儿,母女俩的关系都始终无法改善,刚才有那么一刻,沈俪甚至觉得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可能刘琴琴也不会伤心。
“你也知道我大学辍学了,如今没有本科学历,只能做这些工作。”沈俪说,“但同样是这些工作,青阳的收入是我老家的两三倍,如果我回去陪琴琴,我连现在老家最好的教育资源都不能为她争取到。”
“但是……但是……”关莎本想说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好的教育资源,好像老师好点差点,甚至学校好点差点跟个人前途没什么关系,但她立刻就意识到,大概只有对她关莎来说没关系。
关莎还记得有次自己期末考没有考好,而且名次下滑很多,班主任把关鸿伟叫到办公室想问问原因,关莎以为一向比较在意自己学习成绩的关鸿伟会大发雷霆,会跟着班主任一起数落自己,但关鸿伟没有。
关鸿伟不仅没对关莎发火,反倒还把班主任训斥了一顿,关鸿伟当时说的一句话关莎至今还记得,“我女儿,就算是个小学毕业,都会有很好的工作,我就告诉你现在大多数岗位懂个加减乘除就能做,而且还能做得很好,反倒是名校毕业的那些硕士博士,整天以为自己很牛各种浮躁,一点不踏实。”
“但是琴琴肯定还是想跟妈妈在一起的吧,就像我,我也希望我读书的时候妈妈能陪着我,但是她走了……”
“陪伴只是暂时的,但是如果现在我在一线城市扎不了根,对琴琴来说就更难。”沈俪说。
关莎非常不解,“为什么一定要在一线城市扎根,你也是,任天行也是……我觉得只要是能做成自己的事业,其实我在哪里扎根都无所谓。”
“不,有所谓,眼界不一样。”沈俪说,“但凡我当初有点眼界,我就不会为了给一个男人生孩子而辍学,我就不会为一个连结婚证都没有的关系而委曲求全,我就会跟马钰一样……”
沈俪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马钰,那个她曾经恨之入骨,但又羡慕到极致的女人,这个女人在大城市工作,所以当她面临困境时,做出的选择与沈俪截然相反,马钰选择的是出国深造并拿下了博士学位,而沈俪则是连本科学位都放弃了。
无论是马钰这个女人,还是沈俪与老刘的这段关系,带给沈俪的刺激都非常大,所以她比谁都努力,比谁都努力,比谁都积极地拥抱青阳带给她的所有机会。
“沈俪姐,其实我很想知道,经历了老刘的事情,你还相信婚姻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关莎而言很重要,她很怕当她与萧杰有进展后,最后二人因为她关莎内心难以拔出的不安全感而没有走到一起。
“我们大孬绝对是个好男人,从来没听说他沾花惹草过。”
“我哥的感情经历啊,那应该就是没什么感情经历吧,至少我没听说过,我都谈了两个,严格意义上说我哥比我单纯。”
萧大妈和萧烈的这些话回荡在关莎的脑海里。
萧杰或许在资本圈是个成熟至极的大佬,但在感情上估计就是一只稚嫩的小白兔。
既然是小白兔,伤害了多不好……
沈俪听关莎这么问,沉默了很久,然后回答,“可能你不会相信,就连我自己也不相信,但我仍旧相信婚姻,相信爱情,虽然这两样东西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但它们我都真正拥有过,快乐过,幸福过,不管有没有那张纸,我的婚姻在那9年对我而言就是真实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