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买机票是为了扫墓。
路迎酒向张书挽要了一份单。
单上都是她记得的、参与过计划的世家知情。
可惜的是年代久远, 又没有其他的记载,张书挽只回忆起了二三十个。
其中有六七位的墓碑就在鹭江市,其中包括了陈敏兰。路迎酒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全了, 挨个向他们鞠躬、献花。
他也努力打听了那些的生平。
扫墓时,他沉默不语,墓碑上陌生的字、陌生的容颜,想象那些究竟是怎样的。
——他要把这些和故事铭刻在心。
剩下的墓碑都在外地,路迎酒和敬闲今天就准备过去。
机场的天空湛蓝, 飞机展翅向蔚蓝的天空。
之后的几个月, 他们走访了每一处墓地。
每到了墓碑前, 路迎酒献花, 敬闲也会和他一起深深鞠躬。
路迎酒说:“还以为你不屑于这种礼仪呢。”
“确实不在乎大部分的类,毕竟三观根本不同。”敬闲说,“但这些值得尊重。”
时间充裕,每到一个的地方他们就会慢下脚步慢慢欣赏。
长街短巷,楼宇低低,他们牵穿梭在钢铁森林之中。草长莺飞, 柔嫩的绿意攀上枝头, 他们行经比天空还澄澈的湖泊, 彼此拥吻。
就这样边走边, 顺便还做了一些驱鬼委托, 惩恶扬善,破除邪念。
等到扫完墓了, 已是来年的盛夏。
酒吧的生意蒸蒸上, 阿梅依旧精心装扮酒吧内外,招了员工来帮忙。姚苟和叶枫时不时会接驱鬼委托,也有的驱鬼师听闻了声, 想要加入。他们许久未见到路迎酒和敬闲,都很是想念。
路迎酒确实也决定回鹭江市了。
但在回去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在盛夏的某一,他和敬闲开越野车行过长草摇曳的平原。
他们开了一段时间,身后小镇的灯光远去了,周围只余绿浪,和几棵树木的剪影。
夏天的白昼长,直到六七了天空还是微亮的,云彩泛暗紫色光芒,与绯红交织。路迎酒摇下车窗玻璃,深呼吸一口清爽的空气,放眼,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二。风自地平线呼啸而来,压弯了草,也吹响了虫鸣。
一直向前。
一直向前。
直到长草的最深处。
在行过一汪湖泊之后,路迎酒说:“就是这里了,剩下的路们走过去吧。”
越野车停下,两下车。
天地苍茫。
路迎酒在后座拿出一盏宫灯,以符纸燃,一缕青色的火焰声亮起。
他提灯向前,光芒微弱,但到底是照亮了四周,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敬闲跟在他身后,抱几捧盛放的花束。
不远处就是一个草坡,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上了坡,在老树之下有一块小小的石碑。
石碑很残破了,不出原本的造型,也不清写过什字,只有半截横在那里任凭风吹雨打。
在数百年前,这里是一个小镇子。
第一盏青灯就是在这里亮起的。
地为了感谢那些驱鬼师,立了不少碑石,尚存的就只有这半截了。
张书挽回忆起的还是太少了。还有那多的陌生、那多的英雄淹没在岁月长河中,路迎酒没办法一一致意。
所以,他才决定来到这里。
俯身放下花束,娇艳欲滴的花朵簇拥石碑,生与老旧,盛放与破败,世界轮换从来如此,一处湮灭必然有一处蓬勃生长。
百年之前,青灯夜行。
今石碑不言,那火依旧燃烧。
他们向石碑深深鞠躬。
——致敬万物,与的你。
路迎酒轻声说:“在这里留一会吧。”
敬闲头。
路迎酒提青灯。他们并肩站在长草中,听虫鸣,最后一抹天光消失。
回去的路上,路迎酒开窗,任由风吹起发梢与衣衫。
他沉默不语,良久后,窗外笑道:“这里的景色真不错。”
“是啊,”敬闲也笑,“现在们去哪?”
路迎酒说:“先回鹭江市吧,如果你想,们还可以再去鬼界。”他慵懒地打了个呵欠,“反正时间还有那多,们想去哪里都行,不是吗?”
越野车奔驰在草浪与夜色中,直到远方。
……
最近,鬼界有了传闻。
据说几天之前,鬼王的宫殿里来了一位官。
一时之间,百鬼纷纷八卦起来,最后一致认定是鬼王抛弃了火柴,迎来了欢。
至于欢长什样子?
还没有鬼见过。
们好奇得抓心挠肺。
有鬼信誓旦旦地说,欢有三头六臂,一口吃三个鬼小孩。
也有鬼打包票,说欢是只妩媚的狐妖,不然怎天天吹鬼王的枕边风?
众说纷纭,谁也没个准话。
直到第四天,有个小鬼战战兢兢被叫进了宫殿。
谁都想在鬼王那里得到一份工作——那意味衣食忧,前程似锦。只是这种没啥力的小鬼怪,进去做什呢?
刚进去,就有蒙面的官问:“听说你之前在宠物店待过?”
“对对对对啊。”小鬼诚惶诚恐,“在那里飘过一段时间,见过他们工作。”
官满意头,递给一把梳子,又带去了大殿之内。
正值夜深,殿内烛火摇曳。
一只黑色毛团子蹲在大殿中间摇尾巴。
身上的毛乱七八糟的,打死结,惨不忍睹。也不知道去哪里疯玩了一圈,把自己弄成这样子了。
“给梳毛。”官说,给丢了一个袋子就走了。
袋子很沉,里头装满了金银珠宝。小鬼直了眼,不敢相信天上掉馅饼了。
“嗷!”毛团子叫道。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小鬼仔仔细细把的毛梳整齐了。
本来就耐心细致,工作起来是一丝不苟……在下,一个软软糯糯、感极好的毛团子再次出现了!
小鬼刚满意地打量,就听见声音传来。
“敬闲,你是不是又把放乱葬岗去玩了?”
鬼王的声音传来:“怎可呢?一天都安安分分待在宫殿里,也没乱吃东西。”
“真的?”那狐疑道。
“那然。”鬼王信誓旦旦。
脚步声接近了,小鬼赶快退开几步,低头不敢,在余光里只瞧见有一抹干净的白色。
那是……一个陌生的白衣官?
哦对了,肯定就是鬼王的欢!
“嗷嗷!”毛团子摇尾巴冲上去,扑进白衣官的怀中。
鬼王说:“你,全身那干净,怎可去过乱葬岗呢?”
小鬼心说,刚刚还是一团乱麻。
白衣官依旧狐疑,抱起毛团子揉搓了一阵,倒是没出异常。
趁这口,小鬼偷偷抬起视线,飞快地了他一眼。
——哪里是传闻中的三头六臂,或者什狐妖啊?
只见在殿堂的火光下,那官眼眸明亮,几缕碎发垂在耳畔,衬得他的皮肤白皙又细腻。
俊秀又好,一尘不染,眉目如画。
和英俊的鬼王站在一起,简直般配极了。
这天,小鬼一出宫殿就被一堆鬼怪围住了。
“怎样怎样!你有没有清欢!”
“欢是不是比山还要?”
“他是不是狐妖啊?”
小鬼深吸一口气:“什乱七八糟的,家明明非常好!咱们鬼王殿下的眼光差到哪里去啊!”
众鬼都是炸开了锅,更加想进宫殿里一趟了。
后来,小鬼又进出几次宫殿。
他的常是:给毛团子洗澡、给毛团子梳毛、还有含泪水,大口吃那两的狗粮。
也听说了不少传闻。
比如,那叫路迎酒。
比如,他其实不是官也不是鬼怪,而是驱鬼师。
比如,他和鬼王频繁地来往于阴阳两界,有时候去间数月,有时候会待在鬼界很久。
而路迎酒的态度温和,让的紧张缓解了太多。
渐渐地和路迎酒说上话了。
有一,鬼王带毛团子去散步了。而路迎酒坐在案前精心画一张符纸,等他们回来。
这正是八卦的好时候!
小鬼壮胆子,充满好奇地问路迎酒:“冒昧问一下,您、您和鬼王殿下是怎认识的吗?”又赶忙补充:“因为、因为类和鬼怪,一般是不会来往的……就有那一的好奇。”
越说越心虚,生怕惹路迎酒不快。
路迎酒却愣了一下。
在这一刻,他的目光飘得很远,似乎想起来数的,和数精彩纷呈的故事。
然后他回过来:“们的故事可是很长的,先给你讲最开始的一段吧。”
小鬼眼睛一亮,连连头。
于是,路迎酒笑说:“从小厄运缠身,有个江湖大师告诉,得和鬼怪成婚才活下去。”
“所以啊,故事要从和鬼王冥婚之后说起……”
他讲述故事,眼中带光。
直到敬闲回来。
阳光灿烂,天空湛蓝。
路迎酒迎接上去,被他笑拥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