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走了后,前院的气氛,依然是很压抑。
“二郎,她们也不容易啊!”
长孙无垢先打破了沉寂:“以前的事情都已过去,还是不要再计较吧!”
“我知道,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打扰她们,过得怎么样,也与我无关。”
李世民绷紧的脸上,恢复了笑容,续道:“先生,我们不请自来,不打扰吧?”
“当然不打扰!”
李忆安仿佛忘记刚才的事情,笑道:“请坐!”
在前院,他还摆放有一张方桌,几张椅子。
“坐……哪里?”
李世民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里没有坐塌,也没有坐席,最后目光落在那些椅子上面,惊讶道:“这……就是用来坐的?”
他先坐在椅子上,高度刚刚合适,然后双腿微微一伸,后背往后一靠,再搭配上眼前的高桌子,那感觉,说不出的舒服。
这样要比跪坐方便多了,先生真的太懂生活。
“妙,真妙啊!”
李世民赞叹道:“夫人,快来试一试。”
长孙无垢坐下来,感受片刻,笑道:“先生果然是个妙人。”
李世民想到了什么,介绍道:“这是家妻。”
“见过夫人。”
李忆安笑道:“来,请喝茶。”
他拿出一个小茶杯,分别给他们斟茶。
“茶?”
李世民愣了片刻。
因为在唐玄宗之前,北方地区还没有用茶来招待人的习惯,他们喝的一般是乳制品,或者米酒。
李世民好奇地看着茶汤,和他知道的茶完全不一样,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手微微一颤。
这种茶汤,入口甘香,和他们那些加盐、花椒等一系列东西的茶,感觉完全不一样。
两者对比起来,天上地下的区别。
“先生,这真的就是茶?”李世民惊讶道。
他从未喝过,那么好喝的茶。
李忆安就知道他会是这种反应,道:“真正的茶,不需要加入任何乱七八糟的东西,只需要用好水一泡茶叶,就能芬芳馥郁。其实,做人也是一样,想要活得轻松、没有烦恼,最好不要有太多顾虑,比如刚才。”
他这是有心要帮婉顺姐妹,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婉顺那丫头年纪这么小,也知道害怕李世民。
由此可见,婉顺的一家,遭到眼前这位李郎君的毒手。
甚至有可能,李世民还不会放过她们。
李世民一愣:“刚才?”
“郎君是否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我推算郎君是忧心玄武门的事情。”
李忆安继续说道:“婉顺的命格我也算过,和皇室有所牵连,应该是曾经太子一派的人,郎君应该是陛下的人。李建成已经不在,两个女子,也掀不起风浪,曾经的事情,不发生也发生了,如果继续纠结下去,就像在茶中加入了杂质,会毁掉整个人生的甘味。”
李世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只觉得如此比喻,用的很贴切。
真不愧是先生,随口说说就是大道理,李世民自愧不如。
但是,他无奈道:“先生言之有理,但陛下这么做,也有陛下的顾虑,我们作为臣子,看到陛下忧虑,又怎能置身事外?所以,刚才我的反应有点大,是我做得太过了,多谢先生提点。”
李忆安说道:“陛下所顾虑的,无非是得位正与否,普通百姓如何看待,对吧?”
李世民郑重地点了点头。
“普通百姓,哪懂得那么多事情?他们只想要一个太平盛世,什么得位正不正,陛下是否暴君,都是留给后人评说,他们不在乎。”
李忆安淡淡地说道:“普通百姓在乎的,只是能不能吃饱饭,毕竟在大唐之前,神州大地乱得太久。只要陛下能让他们吃饱,安居乐业,陛下就是明君,就能流芳千古。”
闻言,李世民拿着茶杯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这番话,直接说到他的心坎里,直击心灵。
难道是他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
其实百姓,真的像李忆安说的那样简单。
“世人,当真如此想?”
李世民问道。
“不然呢?”
李忆安哈哈一笑。
然后,他们都笑了起来。
李世民看着李忆安的目光,越来越炽热,此人把事情看得透彻,一语道破他这段时间的困扰。
这位先生,是个大才!
大唐缺的,正是这种大才。
“先生,这是你的诗作?”
长孙无垢看到旁边的书桌上,还放着李忆安刚才练字的稿件。
“好字!”
李世民也看了过去,双眸一亮,忽然又大喝道:“好……好诗!”
这首诗,是李白的塞下曲中的第三首。
李太白的诗,能不好吗?
“骏马似风飙,鸣鞭出渭桥!”
长孙无垢念了一遍首联,惊讶道:“先生写的,是近段时间,渭水战事?”
她又继续念下去,道:“弯弓辞汉月,插羽破胡虏。阵解星芒尽,营空海雾消。功成画麟阁,独有霍嫖姚。”
在这里,李忆安修改了一下,把天骄换成胡虏,可能会不怎么押韵。
天骄是汉朝对匈奴人的称呼,然而塞外胡人,李忆安觉得他们配不上天骄二字。
只不过,长孙无垢是胡人血统,她也不在乎这些。
李世民却把目光,落在了尾联上。
功成画麟阁,独有霍嫖姚。
麟阁,即麒麟阁,汉朝供奉功臣的地方。
霍嫖姚,就是霍去病。
李世民自然看得懂这些典故,他在近段时间,心里规划着一个类似于麒麟阁的地方,来纪念和他出生入死的功臣。
这一句诗,从某方面,仿佛在提醒着李世民。
麒麟阁上,只有霍去病的画像,那么其他将士呢?
不平之感昭然纸上!
李世民陷入了沉思。
然后,他身子微微一抖,先生怎么会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恰好又写了这首诗来给自己看?
这是神仙的手段啊!
“不过是我乱写的,算不得什么。”
李忆安谦虚地笑了笑,没办法了,他只能冒认李白的诗作。
“我们想乱写,却什么也写不出来。”
李世民的眼神,越发热烈。
相处的时间越久,他越能发现,李忆安的深藏不露,现在连才学也那么不凡。
还有什么,是李忆安不会的吗?
这简直是万能全才啊!
大唐竟然出现了如此奇才,李世民内心压抑不住的激动。
“二郎,你是否忘记了什么?”
长孙无垢提醒道。
“真的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李世民挥一挥手,让李君羡拿出沉甸甸的钱币来,笑道:“来之前,我曾问过万年县百姓,先生算卦收费最高是三十钱一卦,我找先生算了两卦,加倍是一百二十钱。这些钱,本应该是老魏给先生的才对,但是他不好意思再来面对先生,所以让我代给了。”
如果他不提起,李忆安也快忘记了,自己和魏徵的打赌,也不客气地收下来。
“这次来打扰,是想请先生再为我们算几卦,不知道是否可以?”李世民问道。
“郎君要算的,是夫人吧?”李忆安问道。
“我还没说,先生已经算到了。”李世民笑道。
“那么,我先恭喜郎君。”
“何喜之有?”
“害喜!”
害喜?
也就是说,长孙无垢怀了身孕!
“真……真的吗?”
长孙无垢惊喜道。
她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抓住李世民的手臂。
长孙无垢这一胎是李治,不过李治是贞观二年出世,在这里提早了一年。
“如果不信,回去之后,可以再找大夫检查清楚。”
李忆安看着她的面相,算不出什么来,又道:“麻烦夫人写下生辰。”
长孙无垢照做。
“望气术!”
李忆安默念,这个技能刚开启,他便有两团五彩的气息,从他眼前冲天而起。
他瞪大双眼,惊讶地看着长孙无垢,那眼神直勾勾的。
他不是第一次用望气术,却是第一次被这气给惊到了。
“咳咳!”
李世民忍不住轻咳两声,自己老婆被别的男子盯着来看,多少有点不舒服。
如果是在别处,换作是别人,李世民早已把他拖下去砍了。
李忆安反应过来,是自己失礼了,有些不好意思道:“夫人的命格,贵不可言,只不过……”
“不过什么?”
李世民紧张地问。
“怎么说呢,如果郎君不是当今陛下,你们一家都很有造反的潜质。”李忆安道。
这句话,把李世民整蒙了。
什么造反的潜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