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德殿外被庆军包围, 殿内人皆知自己插翅难逃。
这是史明次亲眼见到楼喻,也是最后次。
他被特种兵箍住脖子,无法动弹分毫, 只能用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楼喻。
俊美如玉的青年,就站在数丈远外, 举手投足都散发着种优雅的做派,那是天的、由内而外的雍容和淡定。
是他永远也学不会的。
庆王世子,然不负盛名。
他看着楼喻, 楼喻却没有看他。
楼喻环顾殿内诸将, 笑着:“投降, 不杀。”
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诸将立刻跪倒在地,俯首以示臣服。
楼喻遂看向特种兵, 对他颔首赞:“你做得很不错。”
特种兵显然很激动, 声音微抖:“是殿下栽培得好!”
楼喻又说:“辛苦了。”
“不辛苦!”
楼喻笑容和煦:“不用扣着他了,杀了吧。”
众人:“……”
这么随便的吗?
仿佛只是杀死只蚂蚁。
史明面露惊恐,就要张嘴, 却被特种兵干净利落地扭断脖子。
令行禁止, 是每个庆军的基本素质,尤其是对特种兵而言。
他们只听令,从不说废话。
史明死不瞑目。
他沉重的身体倒在阶上,又顺着台阶滚下来, 恰好落在杜迁身旁。
那双残留惊惧的眼珠子,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杜迁看。
杜迁背脊止不住地发寒。
殿中其余人均战战兢兢。
这位庆王世子,看上去和善温雅,未料竟是个杀伐决断的主儿。
他们庆幸刚才没有选错路,否则就要陪天圣大帝起去见阎王了。
哦, 不对,现在已经没有天圣大帝了。
只有眼前贵不可言的庆王世子。
殿内鸦雀无声。
楼喻淡淡吩咐:“来人,将逆贼史明的尸首吊在天枢城楼上,以赎其滔天罪孽。其余人,都押下去。”
立刻有兵卒入内拖走史明的尸体,将其余人等押离大殿。
特种兵也极有眼色地退出广德殿。
殿内只剩下楼喻、霍延和杜迁三人。
楼喻终于将目光投向杜迁。
眼前这个狼狈凄惨的人,已不复昔日的盛气凌人和高高在上。
他皱巴巴的皮肤和厚厚的眼袋,无不显示出他已垂垂矣。
不仅是理上,还有理上。
“杜迁,你若诚实回答我个问题,我就放你条路,如何?”
杜迁抬眸看着楼喻。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眼前这位青年明煌如月,其光芒竟丝毫未被盖住。
他知大势已去,最放不下的便是妻幼子,尚且不愿去死。
遂:“你说。”
楼喻问:“当年除了你和汤诚,还有谁害了霍义将军?”
杜迁微怔。
他没想到楼喻竟会问出这个问题。
如他是楼喻,在这个关口上,不会触碰这样敏感的问题。
虽然楼喻已经攻取京城,外头还有太子,还有汤诚和越王虎视眈眈,除非太子死,除非楼喻不怕天下人耻笑和讨伐,否则他是不可能当上皇帝的。
而汤诚,作为太子铲除逆贼的靠山,虽无首功,却依旧立有大功,未来权势如何尚且不明,可以想象的是,日后大盛江山,必将成三足鼎立势。
楼喻既然除不了汤诚,又何必当着霍延的面问这样的问题?当真不担霍延中不忿?
他沙哑着嗓子:“霍义跟我没仇,我没有必要害他。”
楼喻问:“所以你是帮凶,那么主谋是谁?”
“如我说是太子,你信吗?”杜迁冷笑。
楼喻眸色微冷:“你把我当傻子?”
太子是皇位继承人,他只需要等正乾帝驾鹤去,便可顺利登上皇位,而且从太子的性情来看,他不是那种为了登上皇位而不择手段的人。
所以他没必要除掉霍义。
再说了,范文载是太子的师,是太子党,也必不会同意太子做此有损社稷事。
杜迁不由看向霍延,面露讥笑:“你看,你的主子只想选择对他有利的答案,却不管霍家被害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霍延想都不用想:“比起你,我当然更信他。”
他又不是傻子。
这么拙劣的离间计,怎么杜迁就屡败屡试呢?
楼喻声音彻底冷下来:“你再废话个字,我不保证杜府血脉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他惯于发号施令,身上的威严与日俱增,此时冷下脸来,倒是颇具帝王威仪。
杜迁竟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了,不得不低下头颅。
他:“是大行皇帝。”
大行皇帝就是正乾帝,因为到现在还没有定庙号,只能先这么称呼。
他跟霍义无冤无仇,若没有皇帝的命令,他又何必做这等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
霍延拳头紧握,嗓音艰涩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杜迁哂笑,“因为他怕啊。”
越没有能力的人,就越害怕有能力的人。
正乾帝自己是个平庸的人,便见不得霍义这般经天纬地的人物在他面前晃悠,仿佛在时时刻刻提醒他是个废物!
于是,他头脑热,霍义死了。
忠臣良将被杀,江山在这样的庸主手里,如何能不乱?
他用不光彩的手段除掉头大患,又拿天下百姓的性命要挟藩王上缴兵权。
到最后,却被自己的亲子,联合他最瞧不上的匪徒杀死。
何其荒唐可笑!
楼喻用力握住霍延轻颤的手,温声:“他已经下去给霍将军赔罪了。”
霍延眼眶泛红,轻轻“嗯”了声。
人就站在杜迁面前,丝毫未做掩饰。
杜迁又非纯情少年,见二人双手交握,瞬间瞪大眼睛。
他震惊:“你、你们……”
楼喻眉眼弯弯:“我们什么?”
杜迁也不知是什么理,竟惋惜地看向霍延,叹息声:“霍义若知晓自己的儿子竟沦为……只怕九泉下也难安。”
“杜迁,你真是无时不刻不在挑拨离间啊。”楼喻反讽,“你觉得你还有资格提霍将军吗?”
霍延沉声:“先考只会称赞我做得好。”
杜迁:“……”
楼喻轻捏霍延手掌,嘴角噙着笑意,中盈满甜蜜。
刚捏了下,就被对方整个包住。
杜迁:“……”
他颓丧:“问完了吗?”
楼喻说:“还有其他人吗?”
“这种事自然越少人知越好。”
楼喻次对他露出真切的笑意。
“多谢告知。”
他说完看了下霍延。
霍延长剑在握,毫不犹豫洞穿杜迁脏。
杜迁“嗬嗬”瞪着楼喻。
楼喻善解释:“我只说,我会放你条路。”
没说其他人会不会放啊。
杜迁是陷害霍家的帮凶,自然由霍延亲自动手合适。
虽然杜迁也次三番想要害楼喻,都被楼喻化解,反而在楼喻身上尝到不少苦头,楼喻便“不忍”亲自动手。
就让霍延起劳了吧。
史明已死,杜迁已死,其余官员都不敢违抗,城中驻军尽皆投降,整座皇城已在楼喻的掌控中。
他站在金碧辉映的广德殿内,仰望高阶上的龙椅。
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霍延低声:“阿喻明并日月,经天纬地,如何坐不得?”
楼喻失笑:“匡扶社稷为我本愿,倘若我坐了上去,岂非给了汤诚搅乱风雨的借口?届时天下又陷入战乱,百姓已然经不起折腾了。”
他转身看向霍延。
“更何况,庆州实力尚不足以压制北军,既非名正言顺,又无十万雄狮,倒不如先让太子登基,再谋大业。”
只有太子登基,天下才能暂时进入个和平过渡期。
不仅天下动荡平息,庆州及其余七州皆会得到长足发展。
他已经占据大义和首功,又何必再掀风雨?
说到底,他现在的筹码,还不足以干掉汤诚。
霍延认真问:“如,太子遭遇不幸呢?”
“你觉得汤诚会不防?”楼喻摇首,“北军守卫严密,我能在京城和桐州安插人手,那是因为天圣本就无能,汤诚谨慎细,很难。”
更何况,就算太子死了,他能登基,汤诚就会死吗?
不会。
汤诚会退回北,并在北当自己的土皇帝。
朝廷对北的掌控将所剩无。
这不是楼喻想要看到的局面。
总而言,不管怎么样,他现在选择当皇帝并不是明智举。
天下主的诱惑何其大?
便是楼喻,方才都有些不愿清醒过来。
好在理智没丢。
十月初二,庆军攻取桐州城。
十月初三,庆军攻取京城,诛贼首史明,俘叛军数万余人。
十月初五,消息传至北军和越军中,汤诚吓掉了手中的棋子,楼综差捏断筷子。
什么?庆军已经下京城了?怎么会这么快?
汤诚不可置信:“消息真的无误?”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庆军仅用天时间,就能连续攻破桐州城和京城!
汤诚就算自诩善战,也不敢夸下这般海口。
桐州城就罢了,不是毫无可能。
京城?
简直匪夷所。
军师同样被震住,他沉半晌,忽:“难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什么青……”汤诚刚问出口,便又止住。
他瞪了军师半晌,才继续:“就算是霍义,也不可能做到这般,霍二郎才多大?”
“所以说青出于蓝。”军师喟叹声。
汤诚却摇首:“这已非人力能成,除非神力。”
他不信世上存在这样的神力。
越王楼综同样不信。
他无数次问身边客:“消息真的没有搞错?”
客无奈:“史明的尸体还挂在天枢外呢!”
楼综:“……”
娘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过是睡了觉,怎么整个世界都变了?
史明这么怂包的吗?居然连京城都没守住?
没守住也就算了,这他娘是连天都没守住啊!
他问:“那楼喻当皇帝了吗?”
客摇摇头:“这倒没听说。”
楼综不耐烦:“行了,子自己去京城瞧瞧!”
遂携大军往京城进发。
汤诚自然也立刻带太子回京。
攻下京城后,楼喻让人整顿京城内外。
最重要的是先恢复秩序。
天圣前“坚壁清野”,搞得京城内外百姓苦不堪言。
楼喻让人揪出那个云麾将军,勒令其悉数归还钱粮财物。
当然,云麾将军抢掠的时候,根本没分谁跟谁,不管抢了谁的,最后都变成自己的。
所以归还的时候就犯了难。
楼喻只好派人给百姓做登记,再进行核实。
般来说,些贵重的物品,只有主人会记得清楚。
举个例子,如失主去派出所认领钱包,得先说出钱包的款式和颜色等,再说出钱包里面有什么,有多少钱类的。
这种私密的物品,能说得清楚的,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主人。
楼喻不能保证百分百正确,至少能够减少别人冒领的可能性。
京城百姓欣喜若狂。
庆军入城,他们本来是非常麻木的。
经历过次战乱,在他们眼中,这些攻城的军队没什么样,都是群枉顾人命的强盗!
可万万没想到,庆军攻城后,竟然会勒令天圣那群人归还粮食钱财。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面对登记的军爷们,寻常百姓也不敢放肆,自己被抢了什么就说什么,只有少数个想贪便宜的多说了别人的东,结核实的时候被发现,不仅没贪成便宜,反而遭到庆军的斥责和旁人的白眼,成了过街鼠。
因为庆军严谨负责的行事作风,京城百姓渐渐对他们产了信赖和好感。
谢茂身旧衣,站在排队登记的队伍里,面容消瘦,双目沧桑。
身前身后皆有人议论。
“庆军真好,竟然愿意将粮食还给我们!”
“听说是庆王世子下的令呢,你还记得去年庆王世子殿下出使北境吗?他可是不费钱粮拿回来的!”
“记得记得!我还记得殿下当时住行馆的时候被朝廷欺负了,我还去送炭了呢!”
“我送的是吃食!不过殿下没收咱们的,殿下是真的为咱们着想。”
“唉,要是殿下能当皇……”
“不要命啦!这种话也能乱说?”
谢茂默默听着,里面很不是滋味。
天圣攻城后,他爹为了守卫京城,从马上摔下来,双腿瘫痪。
他们谢家不向史明投降,史明自然不会让他们好过。
虽然表面上留着他们的性命,背地里谁都能来欺负他们。
侯府的钱财铺面全都被天圣那群强盗洗劫空。
侯府瞬间从天堂到地狱。
府中的仆役全都趁乱跑了。
更甚至,兄长的妾室不愿过贫苦的活,竟傍上了天圣的个高官,当了别人的小妾!
他大哥断臂后本就消沉,得知此事后备受击,竟因此病了场。
为了治父亲和兄长的病,母亲不得不变卖自己的首饰,甚至没日没夜地做绣活。
谢茂本来还不敢相信侯府的变故,沉浸在以往的富贵荣华中,作了次妖后,被他娘哭着醒。
醒来后,他宛若变了个人。
“下个。”负责登记的军爷喊。
身后人推了谢茂下。
“小伙子愣着干什么,到你了!”
谢茂面色通红,揪着衣摆,在军爷的注视下,忐忑地说不出话来。
“你家丢了什么东?多少?长什么样?”军爷面无表情问。
谢茂不再是以前飞扬跋扈的谢家二郎了,他低着脑袋,小声问:“我家、我家在个月前被天圣抄了,那些东能不能拿回来?”
“说清楚。”
谢茂鼓起勇气:“有、有很多,我时间说不完。”
军爷立马皱起眉。
谢茂连忙掏出张清单,这还是他借了书铺的纸笔写的。
书铺掌柜认识他,倒也给他分面子。
清单上罗列了大串。
军爷接过瞅,惊讶地挑起眉。
虽然他没见过多少世面,还是能分得清好坏的。
这上面的珍玩字画、华瓷美器以及些铺面,可都是寻常人见都见不到的。
他问:“你是哪家的?”
谢茂低声说:“我、我爹是谢信,以前是宁恩侯。”
“谢信是吧?”军爷头,在登记表上写下姓名,“行了,这件事我们会核实的,到时候再通知你。”
这些可都是贵重物品,他做不了主,得通报上官。
谢茂有些失落,低头迈步。
没走步,就听军爷嘀咕着问身旁的同僚:“宁恩侯是谁啊?”
同僚大惊,还是压低声音:“宁恩侯你都不知?那你知不知咱们庆州的郡主殿下以前的夫君是谁?”
“不知。”
同僚:“你真是……我跟你讲,这宁恩侯以前跟咱们庆王可是亲家!”
军爷:!!!
他是真的不知哇!
“那怎么就成以前了?”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等忙完我再跟你讲,咱们先做事!”
谢茂立在原地,没来由出分酸涩、分后悔、分羞惭。
五味杂陈,无法言说。
他仓惶失措地回到家。
当然,他们住的已经不是曾经的宁恩侯府,而是间破败的院子。
他推开。
曾经的侯夫人,如今的佟氏,正在院中借着阳光缝补衣物。
她的皮肤已经出了不少皱纹,她的双手已经磨出了不少茧子,她的鬓边已经添了许许多多的白霜。
谢茂哽咽着唤了声:“娘。”
佟氏正忙着补衣裳,闻言头也没抬。
“回来啦,灶上还热着张饼,你去吃了吧。”
谢茂走到她面前,猛地双膝下跪,抱住她的腿嚎啕大哭。
“娘!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佟氏颤,她望着埋首在自己膝盖的幼子,曾经秀丽的眉目已变沧桑,却依旧带着母亲的温和慈软。
“在外受委屈了?”
谢茂拼命地摇头,喉咙却仿佛被哽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那为什么哭?”佟氏放下针线,粗糙的右手抚着他的发,“你现在可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不能再轻易掉眼泪了。”
谢茂知这个理,可他就是忍不住。
他肆意地哭了会儿,才擦擦眼泪,红着眼眶:“娘,以前是我不懂事,要是我不欺负楼喻,要是我尊重长嫂,咱们家会不会变回以前那样?”
庆军入城的消息,佟氏自然也听说了。
她神色渐渐变淡,重新拿起针线,:“哪来那么多如?这世上没有如。”
“可是娘……”
“别说了!”佟氏突然起身将他掀倒在地,“你以为咱们真能对她好?!”
“娘?”
佟氏红着眼睛吼:“你爹!你爹效忠的那个人就是个虚伪小人!你真以为咱们侯府能善待她?你当真以为那个人不知楼荃的处境?咱们不能善待她,你到底明不明白?”
谢茂呆呆坐在地上。
他看着歇斯底里的佟氏,只觉得切都是如此荒诞、如此可笑。
是啊,世上哪有那么多如?
不过是他的奢望罢了。
他们谢家就是正乾帝的忠狗,正乾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们要是善待郡主,就是有亲近藩王嫌;可他们不善待郡主了,到最后受到嘲讽和讥笑的还是他们。
何其可悲!
谢茂忽然就笑了出来,边笑着,边流着泪。
他说:“娘啊,我方才还不要脸地去登记失物了。”
佟氏手中针线和衣裳掉下来,用极轻的声音问:“你说什么?”
“我去了失物登记处,将咱们家丢失物件的清单交了上去。”谢茂惨然笑,“就是庆王世子下令归还百姓失物的那个登记处。”
佟氏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她尖声叫:“你为什么要去!你为什么要去!你怎么都没变?你为了过上好日子竟然去求仇人?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娘,我只是不想再看您这么辛苦了。”谢茂苦笑。
谢茂自己没有技长,若是在太平盛世,他还能抄抄书,找份活计赚钱,可如今是乱世,他根本找不到活干。
他娘要养活三个大男人,何其不易?
他疼啊。
宁恩侯的名号到底还算响亮,负责登记的士卒上报后,消息很快传到楼喻耳中。
楼喻略感惊讶,对霍延:“记得史明攻入城后,谢信为了守卫京城而双腿残废,史明称帝后,谢信宁死不投降,也颇有分骨气。”
“殿下软了?”霍延问。
楼喻挑眉,“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谢信那般有骨气的,是怎么出谢策和谢茂这个儿子的?”
“那殿下是想?”
楼喻扫了眼清单,说:“史明可以用谢家彰显仁慈,我也可以。”
他吩咐下去:“清单中这些物品,都被史明发怒时砸毁了,只剩下只银镯子,给佟氏送去。还有,过日归还物资,需要人搬货,咱们弟兄这些时日行军攻城都辛苦了,便在城中招募些百姓罢。”
手下人立刻会意。
谢家。
谢茂和佟氏正就水啃着饼,忽然传来敲声。
谢茂迟疑起身。
这么晚了,会是谁?
他走到后,警惕问:“谁?”
外人:“你们家是不是今天去登记失物了?”
谢茂愣,旋即又是喜。
“是!是!”
外人:“很抱歉,咱们查过了,宁恩侯府的物件被贼首史明抢掠后,大多已经被他给砸毁了,只剩下只银手镯。烦请郎君开个,手镯还给你们家。”
谢茂忙开。
外的军爷真言而有信,将银镯子递给他,后量了下他的体格,状似同情:
“你们家日子也不容易,我这边有个短工,正需要你这样年轻力壮的郎君,你要是愿意,到时候可以去登记处找我,我介绍你活计做。”
谢茂眼睛乍亮:“敢问军爷,做天能拿多少工钱?”
“天二十文。”
搁以往,二十文在谢茂眼中连个屁都不是,可现在,他却欣喜至极。
“多谢军爷!”
关上后,他高兴捧着银镯子回到屋内。
佟氏问:“谁啊?”
“娘,是来归还失物的。”
他将银镯子递到佟氏面前,面带喜意地复述方才那人说的话,却见佟氏脸色瞬间煞白。
下刻,佟氏把将银镯子到地上,面容扭曲:“我不要他的施舍!”
谢茂愣住:“……娘?”
他知娘素来高气傲,可现在不是高气傲的时候啊。
这个银镯子能换些钱呢。
他:“那人还给我介绍了个短工,天能赚二十文。”
佟氏厉声问:“什么活计?”
她倒要看看楼喻还能有什么坏!
“搬货。”谢茂回。
佟氏:“……”
她望着幼子年轻却沧桑的脸庞,望着他期待又忐忑的眼神,再看看这破败的屋子、支离破碎的家,不由落下泪来。
“娘,您别哭。”谢茂跪在地上安慰,“咱们往好处想,史明死了,也算是庆王世子替咱们报仇了,以后就没人会欺负咱们了。”
佟氏继续垂泪。
“以后不管是太子,还是……登基,肯定都会让京城恢复秩序,咱们以后不愁过不下去。”
佟氏忍不住伸手抚向他的头顶,哽咽:“娘的好二郎真的长大了。”
“娘,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谢茂坚定,“就算京城待不下去,等天下太平了,咱们还可以搬家,想去哪就去哪。”
佟氏连连头:“好,好。”
十月初六,越王楼综抵达京城,京城城紧闭,防守严密。
他不由喊话:“我乃越王,应太子诏前来勤王,为何不开城?”
守城将领回答:“世子殿下正清理城内,待太子回京,自会开迎接!”
越王:“……”
敢情楼喻这小子真算让太子登基啊?
既然这样,那他还有什么好的?
就等太子到呗!
十月初七,汤诚携四万北军至天枢外。
太子归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