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康屋中焦急等待, 见冯二笔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为了不让自己陷入焦虑,遂开转移注意力:
“敢问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冯二笔老实道:“冯二笔。”
“原来是冯大人,”刘康拱拱手, “之前阳乌山送粮, 刘某与霍统领结识。霍统领年少有为, 实令我钦佩,不今日可城中?”
冯二笔问:“刘校尉是来借盐还是来交友的?”
刘康讪讪一笑:“是刘某逾越了, 冯大人莫见怪。”
“刘校尉不必担心, 咱们殿下既然答应你去和郭大人说情,就不会食言。”
冯二笔见缝插针为自家殿下说好话。
刘康哈哈一笑:“刘某当然不是担心殿下食言。殿下之前慷慨送粮,可见其品性高洁,刘某有什么可担心的?只是借盐毕竟不是小,只怕郭府……”
“那还真不好说。”冯二笔老神道。
二人尬聊片刻,已无话可说,遂闭嘴安静等待。
良久, 楼喻返回院中。
刘康起身相迎,面露期待:“殿下, 郭府可愿意借盐?”
楼喻没立刻答,而是沉吟几息,冷不丁问:“你们程将军与郭府可有宿怨?”
“没有啊!”刘康坚决摇头,“将军此前庆州没有熟人,并不认识郭府,不过上次与殿下结了善缘, 殿下算是咱们的熟人了。”
楼喻眉间微蹙,有些为难道:“那可能是郭府卧病床,心情不愉吧。”
“不愿?”刘康心头发涩。
只觉得一瓢冷水浇下来。
大家是官场上混的人, 谁还不道谁?
庆州产盐,说府不从中攫取利益,那是不可能的。
可们边军眼下只是想借一点救急,只郭濂从指头缝里漏出一点点就行。
即便这样,郭濂也不愿?
皇帝不管,兵部不管,们厚着脸皮来庆州求盐,庆州府也不管,难道们边军就这么不受人待见?
们辛辛苦苦守卫边疆,守护背后的大盛江山,到底是为了什么!
刘康越想越心酸,本来意志坚强的汉子,眼眶竟蓦然红了。
楼喻见状,不由反省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
拍拍刘康的肩,温声安慰:“别担心,许是今日郭府心情不好,明日我去拜访一次。”
刘康摇摇头:“多谢殿下好意,明日无需您去拜访,下官亲自去!”
那可不行!
楼喻叹气:“刘校尉虽常年驻守边关,但想来也道,朝中文官与武将素来不算和睦,程将军与郭府又素无往来,郭府恐怕……还是我去为好。”
“殿下大恩,刘某没齿难忘!”刘康心中感动非常,躬身一拜。
楼喻连忙将扶起,有点心虚,总觉得自己是欺负老实人。
翌日,楼喻又去“拜访”郭府,足足两个时辰才回来。
面对刘康焦急的眼神,咕咚咕咚连灌两盏茶,开道:“刘校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
楼喻笑道:“我好说歹说,郭府终同意借盐了。”
“当真?那可真是太好了!下官谢过殿下!不是殿下义气助我,恐怕下官很难办此!”
刘康是真心实意地感激楼喻。
之前送粮已经让边军上下对庆王世子心感激,如今世子又不辞劳苦、不顾脸面地去求郭府,刘康不由感慨万千。
即便皇帝昏庸,即便朝纲紊乱,可们大盛还是有希望的。
有庆王世子这样高节清风之人,大盛不会倒!
楼喻淡淡一笑:“先别急,还有一个坏消息。”
“殿下请说。”
只能借到盐,能让兄弟们活下去,什么坏消息能接受。
楼喻皱眉道:“吉州是不是有煤矿?”
刘康点头:“的确是有的。”
们到了冬季,有时也会用煤石烧火取暖。
楼喻轻叹一声:“郭府说,借盐可以,但需煤石。”
刘康毫不犹豫:“这没问题!想多少煤石?能借多少盐?”
们军营距离矿脉不远,那地儿是边军的地盘,吉州府压根不会管,也不敢管。
营中上下兄弟是挖煤的好手,用煤石换盐完全可以啊!
利益交换,没毛病。
利落的态度让楼喻放下心来,看得出,边军对煤矿拥有绝对的掌控权。
这样就可以不用跟吉州府打交道了。
楼喻不由笑了:“那可真是好不过了。这样,庆州每月给你们足量的盐,用来换取煤石如何?”
“只郭府同意,咱们边军没问题。”
不就是挖煤嘛,只能换盐,挖煤算什么!
楼喻道:“郭府说,这交易毕竟是私下行,就不用签订契约了,我也认为咱们之间不用讲究这些,对不对?”
“殿下所言极是,您放心,只兄弟们还有力气,一定不会忘了挖煤!”刘康强烈保证。
两人高高兴兴定下每月交货量以及交货期限后,楼喻好招待一番,才亲自将送到北外。
刘康看着清俊朗阔、琼枝玉树般的世子,胸腔处莫有一股意气翻涌。
牵着缰绳,抱拳色道:“殿下,日后但有差遣,刘某定赴汤蹈火,所不辞!”
楼喻笑意溶溶,拱了拱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刘校尉,三日后阳乌山外破阵亭,可别忘了。”
“哈哈哈哈,殿下放心,三日后,下官必定亭外静候!”
刘康言罢,潇洒上马,扬鞭往北而去。
回城后,楼喻吩咐人取盐装车,三日后送到破阵亭。
以后有边军提供煤石,就可以不用到处从外地高价买煤石了,省钱又省时,太好了!
另一边,霍延领四千人抵达三斤坡外五里地,派斥候前去打探敌情。
片刻后,斥候返回禀道:“统领,属下已经打探清楚,眼下三斤坡匪众一半占据坡上,一半占据金雀岭。”
也就是说,三斤坡跟官府休战。
入京时,三斤坡匪众两千余人,自从郑义买矿赚钱后,三斤坡越发势大,而今已发展到三千人。
霍延这次带了四千人,若是连三千匪徒对付不了,就可以不用当这统领了。
此次行军,带了周满以及另外三千夫长。
其中周满经验最为丰富,战力也最强。
嘱咐道:“周满,你带两千人前往金雀岭剿匪。”
金雀岭是矿山,驻扎上头的大多是采矿的,一般来说算不上力,也比较好攻破。
周满毫不犹豫:“遵令!”
两队人马分头行动。
霍延亲率两千,直奔三斤坡。
三斤坡地势复杂,陷阱也多,易守难攻。
但之前楼喻未雨绸缪,让孙静文绘出三斤坡的地形、陷阱以及各处岗哨,加上霍延本身也记得路线,所以此行不算两眼抓瞎。
三斤坡上,郑义细细擦着的大刀。
这是赚钱后,特意威胁铁匠给打的,爱惜得很,每日细心擦上好久。
忽然间,一喽啰惊慌之下冲入明堂,凄厉高呼:“义王不好啦!官兵打上来啦!官兵打上来啦!”
郑义嗤笑一声:“怕什么,那群怂货有什么好怕的?”
愁怎么冲府城杀光官兵,杀光那些贪官污吏呢。
没想到居然敢送上来。
那个怂包府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大了?
左右下首两人也道:“慌什么,又不是没交过手,们那怂样儿,有什么好怕的?”
“不是宜州官兵!义王!来了好多人!”
郑义神色陡变,立刻起身道:“娘的,本王倒看看哪个龟孙子敢三斤坡上撒野!”
召集一众喽啰,抄起家伙,气势汹汹地往坡下赶。
可惜还没赶到,就和霍延等人迎头撞上。
霍延身着铠甲,面容英俊不凡,实有些引人注目。
电光石火间,郑义悚然一惊。
!是!怎么可能是!
有霍延指挥,府兵几乎没有踩中陷阱。
经过长久的训练,们本就战力强悍,碰上一众匪徒,轻轻松松就将对方制住。
此前流的汗水,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股激荡的意气众人心中奔腾,们手持利刃,豪气冲天,仿佛一群被憋久了的饿狼,终冲破牢笼,肆意地逮捕猎物。
们和宜州驻军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
三斤坡匪众可以击败宜州驻军,却被庆州府兵打得落花流水,四散逃离。
郑义眼见势败,怒吼一声,抡起大刀直接劈向霍延面!
素来以蛮力取胜,可今日终将踢到铁板。
霍延剑未出鞘,徒手卸了郑义的刀,又将一脚踢飞出去。
“绑上。”淡淡吩咐左右。
立刻有府兵目露叹服,上前将郑义绑住。
连一个回合不到,搅得宜州府紧急求救的义王,就这么被们统领给打趴下了。
统领威武!
郑义被牢牢绑住,恶狠狠瞪着霍延:“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们之前的身份是假的?!你们骗老子?!”
霍延反问:“你没赚到钱?”
而后吩咐人塞上的嘴。
郑义:“……”
霍延领兵效率高,周满也不低。
三斤坡这边刚俘获匪众,也带人稳稳占据了金雀岭。
两方人马一汇合,霍延便派人去通宜州府。
宜州府还缩府衙内,担心三斤坡匪众次攻袭。
“大人,您别太担心,郭府不是答应会让韩昀将军前来助阵吗?”
“答应是答应了!”府胸闷气短道,“可点兵不工夫的?还不道什么时候才来!”
话音刚落,忽有衙役跑来,满脸兴奋道:“大人!大人!山匪没了!山匪没了!”
“什么没了?说清楚!”
“庆州派来的兵已经剿灭了山匪!现三斤坡等着大人您过去呢!”
府深吸一气:“当真?”
“千真万确!庆州信使城外等候!”
府精神陡振,“走!”
一众官吏衙役浩浩荡荡出了城。
前来报信的是一个小卒,见到宜州府等人,立马行礼道:“大人,将军已经剿清三斤坡匪众,等着您过去呢。”
毕竟山匪是宜州地界的,还得由宜州府衙善后。
宜州府也不推辞,意气风发,大步往前。
一行人来到三斤坡,果然见到数千玄衣甲兵凛然而列,三斤坡匪众全跪地上当俘虏。
还没走近,就听见郑义的呜呜闷叫。
宜州府只觉得大快人心!
大步上前,见到为首的霍延,抱拳道:“下洪岩,韩将军,幸会!”
同时暗道:据说韩昀已有二十七八,怎会如此面嫩?
霍延拱手淡淡道:“我只是韩将军麾下校尉,韩将军身有,不能亲自前来,洪大人请勿怪罪。”
“哪里哪里,若非校尉,宜州匪患也不会这么快被清除,不校尉尊姓大?”洪岩满面和气。
霍延:“无小卒,不足挂齿。”
不等洪岩开,转移话题:“来之前,将军嘱咐过我,说是洪大人与郭大人有过协定,不洪大人可还记得?”
洪岩叹气:“这三斤坡和金雀岭毕竟是宜州的,倘若将军真驻扎此地,本官也不好向朝廷交待啊。”
被庆州驻军占据山岭,这张老脸往哪搁啊?
霍延面无表情:“那行,我先放了郑义等人,就当没来过,洪大人请自便。”
洪岩:“……”
同朝为官,这么冷酷无情的吗!
还没说话,旁边倒是有官愤愤斥责:“你这话就不对了吧?你们可是朝廷军,清除山匪本来就是你们的职责!”
“军务繁重,是洪大人和诸位大人不同意,咱们就此别过。”
霍延一点情面不给,直接示意人给郑义松绑。
不仅众官吏,连郑义本人傻了。
这些朝廷军这么不讲究的吗?刚抓了就又放了?
就为洪老头不同意们的求?!
很想说:洪岩不愿意,愿意啊!可以分出一半金雀岭!只放了,一切好说!
反金雀岭那么大,靠着一半也能过上好日子。
洪岩及众人:“……”
这是什么离奇而怪诞的场面?!
刚剿了匪又放了?
眼见郑义被松绑,洪岩立刻喝止,既愤怒又痛心道:“匪贼怎能轻易放过?咱们有话好好说!”
霍延挥挥手,郑义又被绑回去。
洪岩松了一气,叹道:“之前求援紧急,信中没有具体言明,不如咱们坐下来谈谈?”
“不用,站着说也是可以的。”霍延依旧一副油盐不的模样。
来之前,楼喻已经交待过,宜州府衙有很大可能不会同意军队驻扎宜州府地界内。
们信中这么说,只是为了先抬高价码,宜州府心中留下强硬做派,之后商议“独家采矿权”,洪岩会更容易接受些。
否则一上来就独家采矿权,估计洪岩也会极端抗拒。
们一点一点削弱洪岩的心理防线。
洪岩四千余士兵面前,实无法挺直腰杆。
想了想,问:“敢问,郭大人想三斤坡和金雀岭做什么?”
霍延道:“咱们庆州去年收不好,又来了许多难民,郭府勤政爱民,想赚些钱。听说江州炼丹之风盛行,便想采些黄铁矿运过去卖。”
洪岩:“……”
听着怎么有点不靠谱啊?
道江州的确道风盛行,但黄铁矿真能卖到钱?
是真能卖,自己还能弃之不用?
一旁郑义闻言气死。
那个庆州府是怎么回!想赚钱凭什么抢的地盘!
洪岩犹豫不决,霍延故意面露不耐:“郭府说了,洪大人是不愿意,咱们这桩交易就作废。”
“等等!”
洪岩下定决心道:“你看这样行不行?郭兄不是想采矿吗?采矿可以,让矿工过来就行,但是能不能别让军队这?”
反黄铁矿对宜州也算不上重,能跟庆州结个善缘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霍延假装沉思片刻,颔首道:“此我需回去请示。”
“应该的应该的。”
洪岩讨好地笑笑。
也不是真的愿意谄媚,但这世道,谁手里有兵,谁就有话语权。
如今庆王兵权被收,三千府兵和一千驻军全由韩昀掌控,韩昀肯定跟郭濂一条心,谁不能得罪。
霍延问:“这些匪徒就交由洪大人处置罢。”
洪岩立马来了精神,吩咐左右:“来人,将这些匪贼全押回府衙审判!”
衙役:“……”
们互相看看,一人出面道:“大人,这些匪贼将近三千人,咱们城里也装不下啊。”
而且没有那么多人手去押解。
洪岩略一思索,道:“那便就地斩杀匪首,其余匪众……”
不由看向霍延:“这些是壮劳力,不如就留下让们采矿?”
“留这么多人采矿,又无人看管,洪大人就不怕重蹈覆辙?”霍延问。
洪岩愣住,好像也是啊。
但让斩杀这么多人也不现实,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们做苦力赎罪。
可宜州兵力不足,派谁看管呢?
真是棘手!
霍延拱手:“我还回去请示,洪大人,会。”
言罢转身就带兵走。
洪岩急了,“请留步!”
上前几步道:“您看,这些俘虏该怎么处置?”
霍延回首:“是洪大人吃不下这些俘虏,不如由我带一部分回去?”
“这好办!”
洪岩恨不得这些山匪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如果庆州能够帮消化一些,求之不得。
双方商议后,决定将郑义等匪首就地处决,由霍延带走一千五百人,余下一千余人交由宜州府衙处置。
这一千五百人是些最底层的小喽啰,们只会跟后面摇旗呐喊,没沾过多少血腥,带回去好充当劳动力。
不过半日,令宜州府衙头疼的匪患就被清除。
霍延疾行回庆州城,令周满带人看押匪众候城外。
则飞快回到庆王府。
楼喻估摸着霍延什么时候能回,就听杂役通报声。
心中一喜,起身道:“快让来!”
言罢迎至廊下,见霍延一身戎装,英武踏步而来,不由笑道:“回来得这么快。”
“嗯,”霍延站阶下,仰首看,“幸不辱命。”
“先来。”楼喻招呼道。
两人一同入了室内,双双坐下。
霍延言简意赅,将情全交待清楚,而后道:“我私自带回一千五百人,还请殿下恕罪。”
楼喻摆摆手,“不怪你,这也是我之前考虑得不够周到,没想到宜州连看押俘虏的能力没有。我好缺劳力,你带回这么多人好。”
若是领兵打仗的,连如何处置俘虏的魄力没有,那还领什么兵打什么仗?
楼喻只军队的最高领导权,不懂军,不会随便指手画脚。
只军队服从,将领听命,就可以给手下人最大的发挥空间。
至背不背叛这种,想多了纯属庸人自扰。
别人是想背叛,如何会背叛;是不想背叛,那又何必去猜疑?
眼下信任霍延。
霍延垂眸浅笑,问:“剩余一千五百人,该如何?”
楼喻沉思几息,道:“送一部分去吉州挖煤石,其余留金雀岭挖黄铁矿。”
边军那么多人,量那些人也不敢随便乱跑,好省去边军自己挖煤石的工夫。
程达肯定乐意接收。
“挖煤石?”霍延问。
不的时候,这人又办了什么?
楼喻便将刘康求助一讲给听。
霍延听罢,心中着实佩服。
刘康是突然来的,这件并没有经过商议,可楼喻还是短时间内想到如此完美的对策,甚至同边军做起长期交易,可谓是颇有智计了。
“殿下,城外一千五百人,是否也划拨一部分送往吉州?”
楼喻颔首:“挑一些刺头儿送去,余下乖顺的,就当做劳工吧。”
还是那种免费的劳工。
如今是冬季,农闲时节,新城建设为气候冷暂且停工,这么多劳力能干嘛呢?
楼喻召来沈鸿和吕攸。
“你二人分别负责农业和工程,可庆州府的农田水利工程如何?”
沈鸿恭敬道:“禀殿下,庆州水利工程以渠系工程为,不过沟渠已多年未曾修缮,恐怕有所毁损。”
楼喻道:“渠系工程多应用平原地区,我看庆州不少地方有丘陵,怎么不建陂塘蓄水工程?”
吕攸道:“殿下有所不,建造陂塘蓄水工程,耗费甚大。”
“大能大得过农田收?”楼喻面容严肃,“这些工程利千秋,是真的建,庆州的子孙后代能受益。”
沈鸿和吕攸对视一眼,双双俯身一拜:“谨遵殿下令!”
世子不愧是世子,就是有这般雄伟的魄力,不惜耗巨资修建水利工程。
修建水利不是说说就能的。
所幸楼喻现不缺劳动力,也不缺钱不缺粮,真下定决心去干,没人能拦得住。
眼下是冬季,河流水位下降,而且未到隆冬,河水尚未结冰,楼喻便让人组织一众劳力,开始疏浚河道。
疏浚河道有不少好处。
河床的淤泥捞上来,可以运到农田里当做肥料;河道疏通后,船只往来更为便利;对水患也有一定的预防作用。
参与疏浚河道的,一天可得三十文工钱。
好农闲时节,大家伙儿闲着没干,纷纷响应官府号召,能赚一天是一天。
河堤上劳力众多,吸引了不少小贩叫卖茶水吃食等,倒是让小摊贩们也赚了一波。
众人拾柴火焰高。
很快,庆州境内的河段被疏通完毕。
楼喻和沈鸿、吕攸二人根据庆州各地的地势地形,规划出一套科合理的农田水利系统。
这个冬天,大盛其余州府死寂沉沉,唯有庆州府一片火热。
章风下工回家,又家碰上隔壁孙大娘。
孙大娘乜一眼,酸里酸气道:“听说你们厂里还发什么年终奖,你也有?”
章风:“……”
消息倒还挺灵通。
憨憨一笑:“孙婶,这是厂里的福利,也没多少。”
孙大娘冷哼一声:“你听说了吗?官府又让人去服徭役了。”
“什么服徭役?”章风惊讶,“我没听说啊!”
“大冬天的,一群人河堤上挖来挖去,不是服徭役是什么?这还是世子下的令呢!”
孙大娘翻了个眼,反以前服徭役是这样的。
章风实服气。
这位孙婶就是为她儿子想做工却被管拒绝,就一直耿耿怀,经常说府衙的坏话。
现又来说殿下的坏话,实不能忍。
“你别胡说!什么服徭役!们能拿到工钱的!”
愤愤瞪着孙大娘:“孙婶,以后这种诬赖诋毁的话可不乱说!”
言罢跑家里关上,不理会。
这些市井小楼喻自然不。
南市会见乌帖木。
这一年内,和乌帖木一直保持着顺畅的交易。
乌帖木为提供了不少牛羊马匹等战略物资,楼喻也给提供了盐粮茶糖等活物资。
交货的情,基本是交给下面人去做,所以一年来,没见过乌帖木。
但这次,乌帖木特意表明见一面。
楼喻带上霍延,前来南市粮铺见。
乌、霍两人果然天气场不和,一见面气氛就凝滞起来。
乌帖木毫不客气道:“世子,你为什么一直让当护卫?”
看来,霍延身形瘦削,战力肯定也高不到哪儿去。
楼喻笑眯眯道:“大概是为长得比较英俊。”
“……”
见噎住,楼喻适时缓解尴尬:“乌掌柜找我来有什么?”
乌帖木说起儿:“世子,和您做意的确很畅快,但你们盛人有句话,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次或许是咱们最后一次交易了。”
楼喻有些舍不得草原的牛羊骏马,问:“既然合作这么愉快,乌掌柜为什么断掉呢?”
“实不相瞒,我和我的族人西迁了,恐怕以后很难交易。”
西迁?!
楼喻有些惊讶。
据所,北蛮如今的王庭就西边,否则西北也不会常年重兵把守。
乌帖木西迁,是想做什么?!
不由问:“没有充足的粮食和盐巴,你和你的族人如何过冬?”
乌帖木眸中闪过厉色:“总会有的。”
不欲多说,起身行了一个北蛮的礼节,沉声道:“希望以后咱们还能见。”
“等等!”
楼喻叫住。
乌帖木回身看,深邃的眼睛沉寂坚决。
仿佛是去完一项艰难的使命。
楼喻清楚的身份,大概猜到去做什么。
是现任蛮王的侄孙,的父亲曾经被现任蛮王杀害,这次西迁,肯定是带着“族人”去为父报仇,甚至夺回王庭的。
那些“族人”不过是拥护先王的亲军罢了。
楼喻顺势下了一个决定。
注视着乌帖木,平静道:“如果你愿意,明日辰时初,你北等我,我将送你一份临别礼。”
乌帖木讶异非常,深深回视着楼喻,忽然发现自己越发看不透这人。
合作这一年间,亲眼见证庆州城的改变,而这些改变,全出自楼喻之手。
此之前,见到盛朝的乱象,本还心存轻蔑,但现,有一种深深的直觉——
眼前这人不可小觑。
若是日后承袭王庭,想入中原,楼喻绝对会是自己的劲敌。
乌帖木颔首:“好,我会北等你的礼物。”
走之后,霍延问:“你送什么礼物?”
语气平淡,仿佛只是为好奇。
楼喻反问:“你可道的身份?”
霍延一听便乌帖木身份有异,也没傻傻地继续问,而是分析道:“说西迁,北蛮的王庭西边,莫非与王族有关?”
“是前任蛮王的儿子。”楼喻语出惊人。
霍延沉默几息,不得不为楼喻的消息网感到震惊。
乌帖木藏得这么深,估计现任蛮王不道的存,楼喻又是怎么道的?
略一思索,便楼喻送什么礼物。
“你是想让们内耗?”
楼喻笑赞:“不愧是霍二郎,就是通透。”
现任蛮王势大,而今乌帖木势弱,两者对上,乌帖木败的可能性比较大。
否则原中,霍延几年后逃出庆州府也不会遇上落魄的乌帖木。
可见乌帖木这次“西迁”,并没有夺回王权。
如今大盛乱象横,现任蛮王必定蠢蠢欲动,企图趁机南攻。
楼喻不想被人打断发展计划,便决定先鼓动蛮人内乱。
乌帖木势弱,便助乌帖木一臂之力。
用一些劣质品,换短时间内边境安稳,这单意不亏。
翌日一早,乌帖木等城。
远远看着楼喻骑马而来,身边依旧跟着那个弱鸡护卫。
们身后缀着数辆板车。
楼喻行至面前,下马拱手笑道:“乌掌柜,久等了。”
“刚来,没等多久。”乌帖木很好奇楼喻送什么礼物。
“这些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乌掌柜笑纳。”
板车上是摆放着 一个个箱子,箱子扣得严实,看不出里头是什么。
乌帖木郑重收下:“世子赠礼之情,乌某感激不尽。就此别过,希望还有见的那一天。”
吩咐左右同伴牵牛拉绳,徐徐离开庆州府,踏上北上的路。
走出五公里后,的同伴问:“王子,庆王世子到底送了什么?”
乌帖木也好奇着呢,闻言便道:“先停下,打开看看吧。”
几个随从立马停下,伸手去掀箱盖。
“嚯!”
一人手脚最快,惊呼一声,眼珠子快瞪掉了。
乌帖木走近,同样大惊。
木箱内,铁制的长刀泛着森冷寒光。
心脏狂跳,伸手打开其木箱。
除了铁刀,还有弓箭、皮甲等,全部是用来打仗的物件!
一声惊雷脑海中轰然炸响。
乌帖木瞪大眼睛,喃喃自语道:“原来道……”
楼喻道的身份!楼喻道做什么!
这样的认彻底粉碎乌帖木的轻视和傲慢。
由衷感到背脊发寒,即便父王被杀时,没有这么胆寒过。
怔愣良久,忽然回身看向来时的路。
这条路通向庆州府,通向那座腐朽的、破败的城池。
一直以为,这座城池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
但突然发现,错了。
这座城,为那个人的存,开始变得固若金汤。
很清楚楼喻送这些物件的用意,可即便道,也不得不接受。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阳谋。
送走乌帖木,楼喻专心致志搞工程建设。
送去边军的匪众,获得边军的热烈欢迎。
有们,边军就不用浪费工夫挖煤石了。
宜州那边的黄铁矿,也为楼喻的私有物。
转眼又到了年关。
楼喻这待了一年,这一年经历了许多,这些让自己也发了不小的改变。
把众人召到府衙,开一个年终总结会。
“诸位忙碌了一年,心里有什么想法或建议,可以提出来。”
神色虽温和,但威严日甚,大家心里是敬畏且拜服的。
李树率先开:“殿下,庆州您的带领下越来越好,咱们还能有什么建议,只听您号令就好!”
“嗯!有殿下,咱们庆州会蒸蒸日上的!”魏思也由衷赞叹。
杨广怀笑道:“殿下胸有丘壑,杨某佩服万分。”
霍延开,楼喻伸手一拦。
“让你们提建议,不是让你们开表彰大会。”
大家笑起来。
这次会议员,沈鸿和吕攸也其列。
这是两人首次参与会议,只觉得这种感觉很新奇,又让人心里熨帖。
这儿,大家是内心尊崇世子,面上亲近世子。
而以前,大家对郭濂是表面恭敬,暗地里不屑。
们更喜欢现这样,大家齐心协力只为让庆州变得更好。
沈鸿笑道:“殿下,下官以为,诸位大人说的是真心话,难道做得好还不能夸了?”
“哈哈哈哈哈。”李树闻言便附和笑了,“沈大人说得对!”
楼喻无奈,看向沈鸿:“行,既然这样,年前分田到户的工作必须给我完,是做不完,你就别想过年!”
沈鸿恭敬接受:“请殿下放心,下官一定完任务!”
分田到户,就是将新垦的田地按照户籍分给新的居民。
魏思的努力下,打算庆州定居的流民已编入户籍册,为庆州新的居民,以后归庆州府衙管辖。
年后不久就春耕,新居民一直拿不到地,心里难免忐忑。
直到腊月二十五,新居民终接到通。
按每户人丁数量分配耕地。
耕种第一年,每户需上缴七收益,自留三。
耕种第二年,每户需上缴六收益,自留四。
耕种第三年,每户需上缴五收益,自留五。
以此类推,直到第五年,每户需上缴三收益,自留七。
往后皆按三上缴给官府。
新老居民全惊了。
道,大盛如今的农税高达六!
虽然耕种第一年给官府七,但往后会越来越低,这不就说明们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吗!
只勤恳种地,们以后就可以攒很多粮食,也不用挨饿了!
新居民欣然接受这项政策,本地人心里就冒酸气了。
凭什么!凭什么们还交六!
倒是有明眼人站出来解释。
“你们的耕地被朝廷管着呢,这新垦出来的地,还没纳入朝廷管辖范围。”
庆州虽是庆王的封地,但老百姓每年交的赋税会先被纳入官府,由官府分配,一部分上缴朝廷,一部分拨给庆王府。
所以严格来说,除了王府田庄的地,庆州境内的耕地不归楼喻管。
倒是愿意降低税收,但中央那边糊弄不过去。
便又发了新公告。
新公告说:农务总管林大井已传授大家耕作之术,如果农户明年秋收亩产高往年,则超出部分自留,依旧按照往年亩产交税。
这下好了,本地居民也无话可说。
还能怎么办?努力种地呗!
只多种些麦子出来,们就能多得一些粮食!
腊月二十八,楼喻亲自去视察农田水利工程,看到一条条挖好的沟渠,油然而一股欣慰。
霍煊机械器具上很有天赋,楼喻敲定水利工程规划前,就让尝试改良灌溉工具。
没想,还真让改良出几个工具来。
霍煊跟楼喻身侧,看着不远处新造的水车,小脸写满忧虑。
“怎么,还不满意?”楼喻好笑问。
霍煊摇摇头:“不是的,我只是发愁,送小叔什么辰礼。”
楼喻眉心一动,“你小叔什么时候辰?”
“月初一。”
楼喻遥望天际,也开始犯起了愁。
该送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