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庆元年三月, 各地举人赶赴京城参加春闱。
举子们意气风,满腔抱负,誓要蟾宫折桂, 科举入仕,为大盛的繁荣昌盛添砖加瓦。
“少爷,咱们终于到京城了!”
城口, 小厮模样的少年牵着马,对身旁的青年怀大笑道。
青年仰望城楼,眸中流露分坚定, 还有丝期待与不安。
他向城守卫出示路引。
守卫扫了一眼, “绵州唐修, 来京参加会试,进罢。”
“多谢。”
唐修拱手, 拿回路引, 招呼小厮牵马进入城。
入眼处,八街九陌,车水马龙, 极为热闹繁华。
不愧是京城。
小厮呆呆瞅着眼前的繁华之景, 不由张大嘴巴,喃喃感叹:“少爷,京城真的好大啊,咱们怎么找客栈?”
唐修打眼一扫, 指指不远处的指示牌,“跟着这个走便可。”
小厮一脸惊讶:“少爷,这是不是以前《庆州旬报》上提过的路牌?没想到京城也有这个!”
唐修笑道:“庆州城可是当今圣上督建的,庆州城有,京城怎会没有?”
“也是哦, 陛下可真聪明,这样一来,省得咱们问路了。”小厮挠头赞道。
唐修笑而不语。
两人循着指示牌找到一家客栈,还没入店,店中伙计便迎上来。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唐修说:“住店。”
伙计为难道:“不瞒客官,咱们店里的房间都满了,大多是来京参加会试的举人,客官还请另寻他处吧。”
“这就满了?”小厮郁闷道,“那少爷,咱们继续找下一家吧。”
唐修头,“只能此了。”
两人找了好家,结果每次都被告知客人已满。
他们奔波至京城,早已神疲体乏,找了好家都无法入住,愈疲惫不堪。
小厮耷拉着脑袋:“少爷,这可怎么办呀?”
唐修冷静道:“再去别处问问罢。”
“可是别处都是一些低等的客栈,来往的都是些三教九流,您怎么能住那种地呢?”
唐修倒是淡定:“无碍,总比睡大街来得强。”
两人寻到一处破旧的小客栈,甫一踏进去,便闻到一种陈腐的霉味和汗臭味。
小厮皱了皱鼻子,心疼他家少爷。
唐修定了一间上房,吩咐他交钱。
客栈掌柜打量二人,笑着说道:“看郎君这般品貌,是来京考试的举人罢,郎君才一进来,某便觉得蓬荜生辉啊。”
唐修笑回:“得入贵宝地,是某之幸。”
京城果人杰地灵,连一个小客栈掌柜都这般文雅有礼。
掌柜被他捧得心了,笑眯眯道:“贵客若有需求,尽管吩咐伙计。”
“多谢。”唐修拱手道,“在下和家仆行路匆匆,腹中饥饿,可否上些吃食?”
“当可以!”
掌柜连忙吩咐伙计替他们搬运行礼入房,又吩咐厨房准备饭菜。
客栈虽破旧,但房间还算得上干净。
片刻后,伙计端上膳食,言辞热情:“客官,您的饭菜来了,请慢用。有么需要尽管吩咐小的。”
唐修从荷包掏出碎银,递给伙计,说道:“我初次入京,不懂京城风俗,不知道小兄弟能不能跟我说道说道,以免我不小心贻笑大。”
伙计大大接过碎银,笑嘻嘻道:“贵客您太客气了,只要您别嫌弃小人言辞粗鄙,小人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旁小厮心道:就这还言辞粗鄙?
京城果藏龙卧虎啊,一个小小的伙计都这般文绉绉。
这并不稀奇。
京城乃下英才汇聚之地,京城百姓耳濡目染之下,当能说出句文雅的话来。
唐修道:“我之前看过《京城旬报》,报纸上登载过女官一事,朝廷当真有女官?”
小厮暗不解:少爷连女官叫么都知道,怎么问这个问题?
“是真的呀!”伙计一谈这个就兴奋起来,“我还远远见过一回呢!”
女官本来就是个稀罕事,一直是京城百姓的谈资。
他们倒不是抱着恶意,而是一种猎奇的心理,他们就想知道女官与寻常女子到底有么不一样。
唐修打量他的神情,便隐约猜出他的态度,心中暗松一口气,佯装感兴趣问:“你见过?见过哪位?”
“见过尤侍郎!”伙计嘿嘿道,“长得可真好看!”
“朝中只有尤侍郎一位女官?”
伙计看他一眼,“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咱们靖平长公就是财政部尚书啊,尤侍郎和唐侍郎都是她手下的大将!”
“我只从报纸上看过,并不知详情。”唐修继续问,“不知那位唐侍郎又是何样貌?年岁何?祖籍何处?”
伙计狐疑打量他,“你要干嘛?”
“只是好奇。”唐修拱手道,“某姓唐,此次入京赶考,倒是想沾沾同姓之人的喜气,保佑考中。”
伙计:“这样啊。不过这样的大官小人也不清楚,就听说两位侍郎都孑一身,没有亲眷,祖籍更加不知。年岁嘛,应该是二十多岁吧。”
“多谢。你去忙罢。”
伙计离之后,小厮好奇问:“少爷,您打听女官做么?”
唐修叹口气,府中那件大事生时,他这小厮尚未入府,后来大家都绝口不提那事,小厮不知。
“无事,就是好奇。”
朝廷今急需人才,楼喻对这次会试还挺看重的。
去年加恩科的时候,因为重放在男女同考上,他没有过多关注科举,只殿试的时候了一甲,授了官职,其余统统交给吏部去了。
今年是昭庆元年,这次会试的意义不一样。
他需要挑选出真正的有志之士,培养愿意支持改革的鲜血液。
“陛下,杨相和范相求见。”
楼喻头也没抬:“让他们进来。”
二人入殿行礼,等楼喻批完手中奏疏,放下笔,范玉笙才口。
“陛下,殿试考题可出了?”
楼喻道:“朕还没想好,范爱卿和杨先生有没有好的子?”
其实他有很多事想要问策的,但他的想法有些超出纲常,难免吓到那些考生,一时拿不定意。
范玉笙斟酌道:“陛下英明睿智,今大盛并无内忧外患,若说朝廷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让百姓安居乐业。”
楼喻颔首,又问:“杨先生以为呢?”
“回禀陛下,臣以为,范相所言有理,不过让百姓安居乐业,并非一蹴而就,这是一项长久的任务。”
“那么,眼下最关键的任务是么?”
杨广怀道:“是陛下心中所想能否顺利推行。”
楼喻一愣,旋即失笑:“你倒是大胆。”
“臣妄揣测上意,请陛下恕罪!”杨广怀立马跪地请罪。
范玉笙:“……”
杨相可真拼。
其实,陛下想做么,他们这些庆州系官员何不知?
当年在庆州,陛下的各种举措之所以没有阻力,是因为庆州地小,没有庞大的势力集团可以抗衡。
而,废除休妻制今不过在庆州一州实行而已。
现在的情况与当年不同。
楼喻沉思片刻,问杨广怀:“果朕没记错,先生十三岁便考中秀才了罢?”
“是。”
“朕当年初见先生,先生已二十出头,先生学识渊博,缘何止步秀才?”
杨广怀洒脱笑道:“家贫,无以为继。”
“若非机缘巧合,朝廷便错过先生这般大才了。”楼喻感叹一句,“不知下还有多少学子因为家贫不得不放弃学习。”
“陛下谬赞,臣当不得大才之称。”杨广怀道,“还是范相更加适合。”
范玉笙:“……杨相莫要妄菲薄,若非杨相为钱财所困,金榜题名绝非难事。”
“哈哈哈,二位不必互捧了。”楼喻笑道,“杨先生亲身经历寒学子读书之难,应当知晓,先生这般因为读不起书而湮没的良才何其多,朕每每思之,深感遗憾。”
范玉笙问:“陛下想以此为考题?”
楼喻摇首:“非也,只是想和二位聊聊。虽前朝设科举制,已为寒提供入朝参政的机会,但真正能念得起书的又有人?”
“更何况,真正擅于钻研经史子集的不过凤毛麟角。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赋,若是只给学子提供一条道路,必定有许多学子在半路夭折。”
范玉笙不解:“陛下的意思是?”
“就拿工部举例。工部有多少官员,都是经过科举选拔跻身士族的?他们学的是经史子集,他们是否懂得机械原理?他们是否了解虞衡山泽之事?若是不懂,又何指挥工部各项事宜?”
范玉笙道:“工部承朝廷政令,启工匠做事,不论是建造修缮,抑或是虞衡山泽,皆有通晓这些事的匠人去做,工部官员即便不懂,也可传达政令。”
楼喻直接问:“假设朕要修建一座馆阁,朕之要求只能传给吕尚书,若吕尚书不通建造之事,又不明白朕的要求到底为何,何能够准确传达给工匠?二位知晓谣言是何传播的罢?很多时候,政令一层一层传下去也会变味。朕要的是馆阁,结果工匠修了一处园林,该由谁担责?”
“还有,建造材料何挑选?材料的成本是多少?这些都是内行,一个外行人何知晓?若底下人以次充好又该何处置?”
或许楼喻举的例子不够恰当,但他的意思范玉笙听明白了。
无非是术业有专攻,让一个酸腐文人去指挥建造一事,确实难为人。
“陛下是想改革科举制?”杨广怀问。
楼喻道:“并非改革科举制。咱们今的科举,考的是国学、算学、诗赋、律法和策论,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可否再设农科、工科等,让朝廷多一些合格的专业型人才?即便只习得皮毛,总比完不懂却瞎指挥来得好。”
“陛下是将三部招考式与科举相结合?”范玉笙问。
“这是朕的一个设想。”楼喻举例道,“比孙测绘,其父是个秀才,擅测绘一道,但就因为无法再进一步,便不能为朝廷效力,岂不浪费人才?比袁向道、霍煊,他们若是正经科考,还能为朝廷效力吗?”
“恕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楼喻终于说出他的目的。
“朕想在京城建一所大学,还有图书馆。”
范玉笙和杨广怀对视一眼。
“何为大学?何为图书馆?”
楼喻解释道:“大学就是传承知识之地,国举人皆可入学,学期三年。图书馆就是藏书馆,馆中藏有各科典籍,供下人免费阅览。”
“这大学与寻常学院有何区别?”范玉笙问。
“大学中有各学科,学子入学时必须选择一学科为专业,国学等基础学科乃必修。必修和专业学分学满,便可毕业。毕业后再参加会试,获得做官资格。”
此一来,科举无需改动,又能培养相对专业的人才。
那些举人的文化水平本就相对较高,再入学学习专业课程,届时便可培养出适合岗位的官员出来。
杨广怀却问:“举人才能入学,那么陛下才举例的孙测绘父亲那般的秀才,又何能进?”
“特殊人才,可特殊对待。”楼喻回道,“具体章程之后再议。”
范玉笙问:“陛下,入大学学习是否为强制?”
“并非强制。”楼喻笑着摇首。
范玉笙:“那学子为何要耗费三年时光呢?”
“果,大学里的夫子都是当世名士呢?或,朝中官员偶尔去大学展讲学呢?”
那些举人寻常很难接触到这些大人,果进入大学便可见到这么多名士高官,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只要学分学满便可毕业,三年只是为学子设置的底线,若三年还未能毕业,便做退学处理,且五年内不得参与科考。”
果连个专业课都拿不到学分,还能指望当个勤恳敬业的好官?
两人都听明白了,皆认为此举可行。
杨广怀道:“陛下圣明。”
范玉笙道:“各类学科齐聚,确实堪为‘大学’。不过陛下,图书馆需要大量的各科典籍,工程浩大,恐怕一时半会难以收集完成。”
“无碍。”楼喻笑眯眯道,“图书馆可以慢慢来,先把大学班子搭起来再说。咱们继续聊聊殿试该出么考题罢。”
两人:“……”
说了这么久,他们差将正事忘了!
楼喻打算定下两道策论考题。
第一道:浅谈士、农、工、商于国之利弊。
第二道:巾帼不让须眉,何解?
两人一看这考题,便知楼喻所想。
第一道考题看似中规中矩,实则藏有陷阱。浅谈士农工商之利弊,估计不少考生第一反应是士农之利,工商之弊。若是不了解陛下所思所想,估计无法得到陛下的青睐。
第二道就有些挑战纲常了。
范玉笙叹笑:“陛下,此事是否应该徐徐图之?”
楼喻本来的确打算慢慢来,但是他娘为了他怀孕了。
他不想辜负他娘的心意。
无论他娘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他都会当做继承人培养。
弟弟还好说,若是妹妹,估计没人同意立一个姑娘为储君。
楼喻已经打定意,除非弟弟或妹妹真的无法胜任皇帝这个职业。
是以,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他需要排除那些被纲常捆住手脚的考生,培养愿意推翻男女纲常的考生。
虽说让男人决定女人能否参政,本身就是一件不平等的事,但世道此,楼喻只能这么做。
楼喻意志坚定:“朕只需要合适的人才,不论男女。若是考生连这心胸都没有,何谈心怀下?下百姓除了男子便是女子,难道他们都只为一半百姓着想?”
范玉笙对此事持中立态度,不支持也不反对,他只是担心这道考题会激下文人的逆反之心。
“范相不必担心,”杨广怀劝道,“去年男女同考后,各地府衙多多少少都出现了女吏,百姓对此接受良好,反对的不过是一些失了利的无能之辈。”
在报纸的影响下,在艺术团的带动下,民间对于女官一事并非反对。
尤其是庆州,在废除休妻制后,女子地位不断攀升,去年庆州各衙女吏的录取率遥遥领先,成为《京城旬报》的要闻。
这些事情都是推动改革的前奏。
范玉笙长叹一声:“陛下之胸怀,下又有多少人能够理解呢?”
“范爱卿不必担心,朕明白改革之漫长与艰辛,朕扛得住压力,耐得住性子。”
难不成就因为这个,那些酸腐还能造反不成?
就算要造反,楼喻手握重兵,丝毫不惧。
会试结束后,榜单很快张贴出来。
唐修的小厮在榜下挤得披头散,待看到他家公子的名字后,不由面露狂喜,疯般跑回客栈。
“少爷!少爷!少爷!”
唐修面上虽平静,捧书的手却微微颤抖。
见到小厮脸上癫狂的笑容,他倏地松了一口气。
“多少名?”
小厮说:“第四名!少爷!您是第四名!”
唐修不由露出笑意。
第四名,二甲之首,只要殿试不出意外,他便可入仕了。
每一次的会试,朝中官员都比较关注,毕竟榜单上的人以后或许就会成为同僚,而且这也算是鲜谈资嘛。
唐雯是个女官,对参加科举的男考生没有在意,但禁不住衙里有人讨论。
不经意间,听到了“唐修”这个名字。
她心头一跳,呼吸微滞,好半晌才平息下来。
散衙之后,她立刻派人去打听这次会试的名次。
“第四名,唐修……”
袖中双拳攥紧,她哑声道:“这人姓唐,不知是何人士。”
仆役回道:“听说是绵州的解元,才二十三岁,年轻着呢。”
唐雯眼眶蓦地红了。
她背过身去,“你退下罢。”
与此同时,唐修正为殿试做准备。他看过庆墨书坊的所有报纸,钻研过当今圣上的所有举措,对陛下的用意颇有领会。
“少爷,您不看那些典籍,为何要看这些报纸啊?”小厮不解。
唐修笑而不答。
因为他不甘于做第四名。
殿试当,贡士齐聚广德殿。
唐修是第四名,坐在前排。
这可是广德殿,一辈子能踏足一次都可死而无憾了,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他深吸口气,翻考卷,先浏览一遍考题。
其余考生同样此。
不过息,不少考生皆目瞪口呆。
第二道策论到底该怎么破题?!
唐修亦是一惊,但他很快淡定下来,凝神静气,始答题。
殿试的答卷先由考官们批阅,再将前十名呈送御案,由皇帝选出状元、榜眼、探花。
这次策论比较出格,楼喻担心老古董阅卷时不够“客观”,遂了范玉笙等人参与阅卷。
贡士答完题,皆至偏殿等候。
糊名后,阅卷官们先罢黜卷面不洁、题没做完等一些不合格的答卷,再选出十份最为优秀的答卷,呈给楼喻。
楼喻看完十份答卷,心里面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根据的喜好,了一甲的名次。
待所有名次出炉后,贡士们再次回到广德殿。
广德殿上,三品以上官员皆候列于侧。
贡士们知道这是要见到皇帝了,纷纷激动难抑。
唐修面色平和,胸腔处却在狂跳。
他一定要给皇上留下好印象,他一定要入朝为官,报效朝廷!
不多时,帝驾至,官员及贡士皆俯跪于地。
楼喻坐在高阶上,望着殿中意气风的贡士们,心中竟隐隐升腾起兴奋和激动来。
这都是一张张白纸,可由人任意着色啊。
真好。
他微笑平和道:“起身罢。”
众人起身,皆垂首不敢冒犯圣颜。
楼喻问:“纪登白是哪位?”
一位面容俊秀的青年出列,虽看似沉稳,但其颤抖的声音已经暴露出他的激动之情。
“草民叩见陛下!”
楼喻:“抬起头来。”
青年抬首,目光却始终看向下,面色微红。
楼喻笑道:“玉质金相,少年风流,堪为探花郎,授从六品起居舍人。”
“微臣叩谢陛下恩典!”纪登白再次叩首。
楼喻继续道:“俞惟博学多才,堪为榜眼,授从六品礼部仪制清吏司员外郎。”
俞惟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他恭敬行礼后,垂首退回。
众人都知道,接下来就是钦状元郎了。
唐修心中不是不失落的。
他是会试第四名,殿试后有可能跻身一甲,但最多就是个探花,状元应该是不可能了——
“唐修。”
温敛悦耳的声音忽从高阶上传来,唐修惊诧之下,竟忍不住抬首望去。
目光恰与楼喻对上。
他怔住了。
楼喻轻轻一笑,唐修蓦地一惊,慌忙低下头去,只觉心擂鼓,双耳齐鸣,纵使辞藻万千,也难以形容出这等皓质瑰姿。
圣颜绝世,不敢亵渎耳。
他被人提醒一声,回过神来,立刻出列跪地。
“唐修有龙跃凤鸣之才,可为状元,授正六品大学教习一职。”
众人:???
唐修茫谢恩。
大学教习是个么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