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点头, 道:“是我。”
大宝宝张了张口,艰涩道:“您——说自己是母老虎?”
林寒故意问,“不行?”
大宝宝想说行,可是一想到城中大人小孩都会认为他娘亲是个彪悍的母老虎, 在背后说他娘亲坏话, “行”字愣是说不出口。
大宝宝皱了皱眉头, 道:“娘亲不该这么说。”
林寒笑着问, “那该怎么说?”
大宝宝想说,可以说他们兄弟三人不准他们的爹纳妾。一想没有晚辈管长辈的道理,又把这话咽回去。
大宝宝的眼角余光注意到他爹爹, 福至心灵,“娘亲可以说爹爹只喜欢您一个啊。”
林寒转向楚修远, 大将军, 你怎么看。
大将军道:“这个办法不错。可惜, 晚了。”
大宝宝不禁叹了一口气, “是呀。现在全京师的人都知道我娘亲是个母老虎。”不禁瞥一眼林寒, 眼中尽是困惑, “娘亲干嘛要害自己啊。”
少年实在想不通。
林寒为他解惑, “一劳永逸。”
大宝宝摇头, “不可能。爹爹是大将军万户侯,娘亲一介白身, 外人会觉得爹爹想纳妾,娘亲以死相逼也没用,更遑论娘亲是母老虎。”
林寒很是意外,没料到小孩能想到这些。
楚修远也大感意外, 忍不住说:“如果你爹是旁人, 外人不信。是我, 外人会信。”
大宝宝不明白,“爹爹长得俊?”
楚修远朝他脸上拧一下,“你是在骂你爹,还是在调侃他?”
大宝宝掰开他的手,“您想多了,就是字面意思。”
楚修远:“你爹我除了陛下谁都不怕,会怕你娘?你娘若真蛮不讲理,‘我’会告诉外人?我不要面子啊。”瞥一眼林寒,“夫人刚才说自己是母老虎,是不是也想到这点?”
林寒还真没有,她为了糊弄大宝宝随口一说罢了。
楚修远误把她的沉默当默认,继续跟大宝宝说,“在外人看来‘我’敢用夫人彪悍如虎的理由拒绝对‘我’一见钟情的姑娘,说明宁愿被人笑话惧内,也不愿纳妾。这意味着什么?大宝宝懂吗?”
大宝宝想了想,“你和娘亲感情好呗。”
楚修远又忍不住捏捏儿子的小白脸。
大宝宝不敢置信,“这样也行?”
林寒:“你以后喜欢上一个女子,不但会事事让着她,她就算像爹娘一样捏你的脸,你也觉得——”
大宝宝忙说:“我觉得不行!”只是想象一下,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娘亲,别说了,我饿了。”
大宝宝刚才已用事实证明他饿了。林寒闻言也没再说教,随即命丫鬟摆饭。
饭毕,大宝宝回他院里睡午觉,楚修远把林寒拉到几个孩子的游戏室,再次让丫鬟出去。
林寒服了,“还没完?”
楚修远拿起书架上的笔墨纸砚,“立字为证,此后绝不再犯。”
林寒坐直,面色不善,“你当我是大宝宝?”
楚修远不受威胁,“你不是,所以可以改成再有下次,定让我与你一同前往。”
林寒怀疑,“你不会拦着我?”
楚修远会拦着她,就像上次去吴家,不准她往房顶上丢雷。可是这点要让林寒知道,她绝不会签字,“我拦得住吗?”
林寒下意识说:“怎么拦不住?”
楚修远吐出三个字,“长乐宫!”
林寒的脸色顿时变得很不自在,又不好说那次纯属失误,便故意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还写不写?”
楚修远见她松口,快速把字据写好推给她,让她签字。端是怕慢一点她又反悔。
随后楚修远把字据放在荷包里,就挂在腰间,“夫人,这里的字据若丢了,别怪我拿你是问。”
林寒瞥一眼荷包,“谁稀罕偷你的破纸。”
楚修远乐了,“激将法对我没用。现在来说说,你什么时候出去的,又是怎么瞒过我的。”
林寒:“我没瞒你,你喝酒了。”
楚修远拧眉,“喝酒?”
林寒点头,“你说过喝酒犯困。昨晚喝了好几杯杨梅酒,不记得了?”
楚修远恍然大悟,“怪不得昨晚一个劲跟我说,晚上喝酒没事,睡一夜酒气就散了。合着给我下套呢?”
林寒反问:“我有逼你喝?”
楚修远噎的有口难言,因为当时若不是没酒了,他还能再喝好几杯。
林寒朝楚修远手背上拍拍,“夫君,事已过去,说再多也没意义。”不待楚修远开口,“我去睡会儿,你呢?”
楚修远想说,你是得睡会儿。话到嘴边转个弯,“你是我夫人,自然是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林寒:“方便你继续审我?”
楚修远:“小人之心。”
林寒笑着问:“你老婆是小人,你是什么?”
楚修远张了张嘴,“我——困了!”越过林寒就往寝室去。
林寒摇摇头跟过去,一觉睡醒,楚扬和楚玉放学了。
林寒精神不济,就没出去接孩子,自然不知哥俩刚进主院就被伸头缩颈的大宝宝拐去他院里。
楚扬和楚玉让他们的小厮回他们院里,跟着大宝宝去他书房。
楚玉坐下就问:“又出什么事了?”
大宝宝想想,“不算出事,是娘亲。”
楚扬忙问:“娘亲怎么了?”
大宝宝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唉声叹气。
楚玉起身,道:“你不说我自己去——”
大宝宝抓住他的胳膊,“我没有不说,是怕吓着你们啊。娘亲说她是母老虎。”
楚扬和楚玉哥俩一时没反应过来。
大宝宝把林寒和楚修远说的那番话大概讲一遍,就说,“回头有人问你娘亲是不是母老虎,你俩一定要说不是。如果那人说爹爹亲口说的,你们要说爹爹最近没出去过,是有人故意败坏娘亲的名声。记住了吗?”说完,睁大眼睛看着两个哥哥。
楚玉笑了,“就这事?”
大宝宝不禁说:“这事还小?”
楚扬道:“娘亲骗你的话也信。”
大宝宝没懂,“骗我?”
楚玉:“娘亲女扮男装出去,然后骗人说她是爹爹?傻子才信。”
大宝宝没空管他二哥说他是傻子,因为他更好奇他二哥为何这样说,“为什么不信?”
楚玉:“娘扮成男人顶多三十岁,爹爹快四十岁,他俩差十岁,有眼睛的都不会相信她是爹爹。娘亲定是说她是沐哥或者旁人,爹爹才审她。”
大宝宝忙问:“你的意思娘亲和爹爹合伙骗我?”
楚玉反问:“不然呢?”
大宝宝朝书桌上啪一下,霍然起身,“大骗子!”怒气冲冲往外走。
楚玉伸手拉住他。
大宝宝怒道:“放开我!”
楚玉:“娘亲和爹爹定是不好直说,才谎称她扮成爹爹。”
大宝宝不懂,“我是他们的儿子,有什么事不可直说?”
楚扬想想,道:“兴许还有别的事,怕你继续追问才拿‘母老虎’堵你。”
大宝宝停下,转向他大兄,“大哥,不要让我知道你也骗我。”
楚玉:“大哥应该是想说钱家的事。”
楚扬点头,“对!”
大宝宝想问什么钱家,忽然想起太子跟他说皇帝陛下近日得了一美人,姓钱,“钱美人?”
楚玉:“钱美人的堂兄家被雷劈了。”
大宝宝想也没想就说:“这事啊。”他还以为什么天大的事呢。忽然想到不对,“昨夜?”
楚玉点一下头,道:“对!无风无雨的昨夜。”
大宝宝好奇地问,“钱美人刚怀上陛下的孩子,老天爷就劈钱家,难道是那孩子?”
楚玉:“那应该劈钱美人住的含章殿。”
楚扬点头,“当初韩王想夺位,晴天霹雳劈的就是他幼时住的宫殿。”
大宝宝好奇地问:“爹娘大抵知道钱家干了什么缺德事,但怕咱们一秃噜嘴说出去,所以才不想告诉我?”
楚玉想想,只有这个原因,“爹娘真正的目的不是瞒着你,是告诉你眼睛和耳朵有时候也会骗人。”
大宝宝仔细想想,他娘亲的本意是这个,“好吧。我就原谅她和爹爹一次。”说着,想起他小表哥,“你们说太子知不知道?”
楚玉:“不知道。我听街上的人说,钱家没报官。陛下都不见得知道。”
皇帝商曜知道,刚刚知道。
小黄门中午就打听到了,但他不知该怎么回,就去找宣室总管太监常喜求救。
钱美人还怀着孩子,要是传到她耳朵里把孩子吓掉了,这个罪过常喜担不起啊。
常喜便等皇帝商曜出来活动筋骨,身边只有几个人的时候才向他皇帝主子禀报此事。
皇帝商曜的第一反应是他听错了,示意常喜再说一遍。
常喜又重复一遍——据说钱家房子被雷劈倒了。
商曜抬头看了看,西边一片金黄,是太阳下山后留下的。皇帝商曜便问,“昨晚下雨了?”
周围人不多,常喜依然担心隔墙有耳,便用极小的声音说:“只有些乌云遮住了月亮。”
商曜:“那怎么会——”冷不丁想到皇宫之中也出现过一次晴天霹雳,立即把要说的话咽回去,“宣廷尉。”
翌日清晨,孙廷尉在宣室外见到楚修远就移到他身边,小声说:“大将军,陛下昨儿让我查钱有亮,你猜我查到什么?”
钱有亮就干了一件事,在皇帝面前告太子一状。此事只有宣室的人知道。孙廷尉不敢查宣室的人,楚修远想说,他什么都没查到。
然而,此事天知地知,他知林寒知道。
楚修远不打算再让第三人知道,装出一副很好奇的模样问,“强抢民女?还是贪污受贿?”
孙廷尉微微摇头,“都不是。除了查出他家的房子是雷劈的,其余什么都没查到。你说这事奇不奇怪。”
楚修远点头,道:“是挺奇怪,难道是上仙打架,不小心劈到钱家?”
孙廷尉:“我手下那些人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不劈别家,只劈他家,未免太巧。大将军,我等一下说什么都没查到,陛下会不会觉得我玩忽职守?”
楚修远一本正经道:“不会。陛下要怪也是怪钱侍郎。”
孙廷尉长舒一口气,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还想再说什么,看到宣室门打开,连忙把话咽回去,随众人进去上朝。
巳时三刻,楚修远从宫里回来就拉着林寒去寝室。
林寒不禁问:“又出什么事了?”
楚修远:“陛下已命廷尉彻查钱家,你最近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府里,要让我知道你再往外跑,我,我——”
林寒笑着问:“打断我的腿?”
楚修远的呼吸停顿一下,“别以为我不敢。”
林寒心说,你真不敢。怕把楚修远气疯了,嘴上老老实实说:“好,听您的,夫君。正好我最近有事,也没空往外跑。”
楚修远:“整天吃饱了等饿,你能有什么事?”
林寒抬起手,做出个拧人的手势,楚修远慌忙说:“为夫错了。”
林寒很是满意,不介意告诉他,“我觉得大宝和二宝整天带着书箱去太学太麻烦,准备给他俩做两个书包。可采买买回来的布太软太滑,我打算让府里的丫鬟用棉花纺线织布,最近得研究纺线机。”
楚修远心说,你也不嫌麻烦。
可一想楚扬和楚玉也是他儿子,楚修远干脆问:“没试着用面糊把布弄硬?”
林寒:“你说就像做鞋一样?那个也行,是我觉得里面放棉布,外面放绸缎比较好。不然哪天别人碰到他们的书包,一准得嘲笑他们用做鞋的布做书包。”
楚修远:“不嫌累就做。”
林寒笑道,“不会的。我就动动嘴。”
然而,她空间里只有纺线机的图,还是在历史书上的,要想凭着那张图做出纺线机可不容易。
林寒也有料到很难,但她没想到直到第二年开春,春棉花种下去,她才把纺线机做出来。
有了线,织布就快了。
四月初六,休沐日,楚沐弓着腰,牵着他闺女的小手,慢慢悠悠到林寒这边,林寒正琢磨怎么把儿子们的书包熨平整。
可她一看到小姑娘,就把三个书包扔到一旁,冲小孩拍拍手:“宝贝,自己走过来。”
楚沐立即松手。
小孩吓僵住,一双像极了楚沐的眼睛往四周看,看到西边游戏室的三人,咧嘴就笑,随即用手指着那三人,嘴里啊啊个不停。
正在看书、写字和画画的三兄弟陡然惊醒。
大宝宝扭头看去,霍然起身,“你咋来了?”抱起小姑娘,不待她开口,也不容他沐哥和他娘亲说话,“小叔带你摘好吃的去。”说着往外走。
楚沐和林寒皆愣住,随后互看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无奈。
林寒叹了一口气,让楚扬和楚玉跟过去看着大宝宝别伤着小孩。
楚修远进来,正好听到林寒的话,转向楚沐,“孩子又被大宝宝抱走了?”
楚沐:“不然呢?”
楚修远朝几个儿子消失的方向看一眼,就转向林寒,“到秋就让大宝宝去太学。”
林寒提醒楚修远,“他才十二,你就不怕他跟人打起来?”
楚修远:“哪个不比他高一头,他敢跟谁打?”不待林寒开口,“此事就这么定了,我回头跟他说。”
八月初一,秋学第一天,大宝宝亲自背着他娘亲给他做的书包,右手拉着他大哥,左手牵着他二哥,兴高采烈地到太学。
下午酉时一刻,大宝宝蹦蹦跳跳回来。
林寒悬着的心落到实处,正想让他去洗洗手用饭,不由得睁大眼张大嘴,难以置信的指着大宝宝的脸,“你跟人打架了?”
大宝宝点一下头,“对啊。”书包扔给身后的小厮,“娘亲,晚上吃什么?我饿了。”
林寒抓住他的肩膀,盯着他问,“你跟人打架了?”
大宝宝再次点头,“是呀。怎么了?”
林寒张张嘴,不敢置信,“你问我怎么了?你第一天上学就打架,你还问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