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不少人都猫在家里躲冬, 时局又紧张得很,食肆比往日冷清得多。
只有几个饕吃出姜若皎回来,又开始每天来食肆里造访。
寇子偶尔也会呼朋唤友跑来食肆聚会, 他们一伙人就能把食肆的座位给包圆, 弄得食肆的账算起来竟不减反增!
蒋玉泉是个浑人, 与姜若皎熟稔起来不免跟姜若皎打趣:“嫂嫂, 我们来吃饭也要算钱吗?”
姜若皎笑道:“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何况你们不是亲兄弟。小本生意, 赔不起本, 别想白吃白喝。”
姜若皎要钱要得这么坦荡荡, 蒋玉泉顿时没。
私底下,高驰他们还和寇子嘀咕:“嫂嫂都要嫁入王府,怎地还守着个小食肆?要不我们凑钱给她开个大酒楼好!”
寇子道:“你们懂什么, 那食肆是她父母留下的, 她不守着谁守着。她要是想要大酒楼,她己想想办法就能开, 还用得着你们凑钱?”
何况她还有他这个未婚夫呢, 哪轮得到他们操心!
一群狐朋狗友顿时没。
姜若皎连寇子都可以收服, 那开个大酒楼显然也不在下,哪怕现在不, 以后肯定也轻而易举,用不着他们操心。
转眼到隆冬时节,天灰沉沉的仿佛要下雪。
寇子一大早起来, 又把己裹得跟个红包似的,瞧着十分喜庆。
他早早跑去他娘那边,一脸“您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的表情在他娘身边晃悠,直至他娘给他包个生辰红包才心满意足地去找他祖母故技重施。
寇子顺利讨到两份生辰红包, 欢天喜地地出门,去寻姜若皎分钱。
两边早已换过庚帖,姜若皎知道寇子的生辰,已经准备等他来就给他做上一碗长寿面垫垫肚子。
他什么都不缺,她女红又不怎么样,送不他荷包手帕之类的东西,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给他张罗些好吃的。
寇子跑到食肆门口,见姜若皎摆个停业的告示,脚步一点都没停顿,径直跑去找姜若皎玩儿。
厨房里摆满一大早买回来的新鲜食材。
寇子视若无睹,跑到姜若皎身边掏出两个红封:“你看,这是我刚得的!”
姜若皎道:“是王妃娘娘和妃娘娘给你的?”
寇子道:“那当然。”他着就拆开手里的红封,把里头包着的银票拿出来,兴冲冲地和姜若皎一张一张均分起来。寇子一边分还一边和姜若皎讲起其的讲究来,“据长辈给的生辰红封都是想儿孙长命百岁、福运连绵,现在我把它们分你一半!”
姜若皎本来还觉得他这么屁颠屁颠地跑来分钱有些古怪,听他嘴里念念有词地着己的想法是一愣,接着便郑重其事地把他分过来的银票收好,口里也应道:“好。”
寇子见她收银票,又看着她面前刚揉好的面团儿,好奇地道:“今天你准备做什么面?”
“长寿面。”姜若皎道。
寇子也是吃过长寿面的,但都是他娘让厨下做好送来给他吃。
他小时候觉得厨房做的不好吃,吃两口就不想吃,他娘怎么哄都不肯再下嘴,弄得他娘忧心忡忡,觉得彩头不好,还去求助祖母看看有没有办法让他吃完。
还是他祖母比较豁达,摆摆手不想吃就不吃,难道一碗面还能害他性命不成?
那以后他娘就不敢再让人给他做长寿面,免得他又不肯吃完,好彩头变坏彩头!
听姜若皎要给己做长寿面,寇子毅然道:“你做的我一定吃光!”
姜若皎眉头微动,停下揉面的动作问道:“你不爱吃吗?”
长寿面是有讲究的。
一般是得一根面连成一碗,做得越长越好,图的是长寿的好意头。
吃的时候也讲究一气呵成,最好能一口气吃完。
一碗面固然没法带来什么长寿好运,只是大多数人都希望亲近之人长寿安康,这些法便代代相传、从不断绝。
寇子见姜若皎似乎准备不给他做长寿面,立刻道:“倒不是不爱吃,只是吃不上也不惦记着而已。”他又把己小时候撒泼耍赖扔筷子、他娘怎么哄都不肯吃的事给姜若皎讲,对姜若皎道,“那天厨房做的长寿面确实不好吃,我才不乐意委屈己。我娘觉得吃不完不好,从那以后索性就不让人给我做这个!”
姜若皎听完事情原委,重新揉起面来。
她觉得事奇妙得很,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对寇子痛恨得很,现在她却与他有婚约,渐渐解他的性情、解他的过去,甚至解他家里的每一个人。
通过他那些有事没事的念叨,她仿佛连小时候的他都认识。
姜若皎给他做好一碗长寿面,坐在他对面看他吃完。
寇子本来觉得长寿面不会好吃,只不过是姜若皎亲手给他做的,他还是毅然把面夹起来送嘴里。
第一口咬下去,寇子就觉得这长寿面和他以前吃过的都不一样,吃着特别香,还特别劲道。他睁圆一眼,一口气吸溜吸溜地吃。
蒋玉泉他们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寇子吃得一脸满足的模样。
他们想到姜若皎的手艺,再嗅嗅屋里飘着的面香,着实眼馋得很,偏今儿又不是他们生辰,他们不好厚着脸皮让姜若皎给他们也来一碗。
寇子把面吃完,瞧见己一群狐朋狗友都凑齐,讶异地道:“你们怎么都来?”
蒋玉泉道:“嫂嫂派人请我们过来的。”他扬扬手里的酒坛子,得意地道,“你看,这是我从我们家爷子那偷出来的酒,虽然没花钱,可我冒的可是被打断腿的风险!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其他人也纷纷把带来的酒水吃食摆出来,虽然都不是什么顶值钱的东西,却都是他们煞费苦心弄来的!
寇子见姜若皎不仅认可他的朋友,还在他生辰这天费心帮他把朋友都约出来玩儿,是感动得一塌糊涂,很有种“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激动。
他来爱热闹,当即吩咐兴福回府去取些好酒好菜过来,绝不能叫姜若皎辛苦!
卢氏早早就吩咐厨房张罗起来,琢磨着要不要派人把姜若皎一并请过来,毕竟儿子屁颠屁颠跑出门去,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是想去哪儿。
估计只有把姜若皎请来,才能把儿子给牵回来。
卢氏在心里叹口气,有点发愁以后该怎么是好。
眼瞅着儿子一天比一天陷得深,她真担心姜若皎以后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卢氏正发着愁,就听有人来报兴福回来,想让他们送些好酒好菜去姜家食肆那边,是子的朋友们都在那儿,午准备聚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一顿。
卢氏听这,心肝儿更疼。她无奈地吩咐道:“去把卢家前些时候送过来的那几坛好酒给他送去,再让厨房抓紧点把菜做好。”
仆从领命而去,留下卢氏独忧愁。
那边开的是食肆,她们家混账小子什么还叫府里送酒菜过去?无非是心疼家媳妇,不想他媳妇累着!
唉,从小疼爱着长大的小兔崽子竟都知道心疼人。
难怪旁人都儿子混账最好赶紧成个亲,不准成亲后就好!
寇子哪里知道他娘在想什么,几坛好酒送到时,他们已经围坐在一起玩许久的棋牌。
等听人卢氏把他舅舅家送来的酒都给他们拿来,立刻让每个人往己面前摆个碗,谁赢谁喝卢家才酿得出来的好酒。
有彩头玩起来才带劲嘛!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玩到午,王府那边也把饭菜送来。
好酒好菜满满当当地摆一大桌,瞧着十分丰盛,不过他们都是正在长身体的少年郎,吃起饭来连头牛都吞得下,然是风卷残云般吃得杯盘狼藉。
他们在食肆里吃得热闹,连外头什么时候下起雪都没注意到。
等到散场时他们走到门口一看,才发现外头风雪扑面。众人转头看寇子,打趣道:“子看,这莫非就是‘时瑞’?”
寇子知晓己的名字是怎么来的,被狐朋狗友们挤兑也不觉得有什么,乐滋滋地道:“今年这雪还挺准时的,赶这么巧就下!”
一人笑笑地结伴归去。
姜若皎和清平一起把店里收拾好,抬头看着外头飘落的雪花,想起率兵北上的平西王。
平西王发兵得那么急,与妃辞之后去趟鹤庆书院那边,接着便直接带着兵马北上,也不知北边现在是什么情形。
她不其然地想到义兄樊延。
他既然成平西王养子,这种要紧的战事然是要跟去的,也不知他现在如何。
这次面对的不是蛮族,他应当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豁出命去拼军功吧?
姜若皎正想着,忽听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
她若有感地转头看去,只见樊延骑着马疾驰而至。
经过姜家食肆的时候,樊延让胯/下的马儿慢下来,抬头望店内。
两人的目光蓦然撞在一起。
樊延勒马。
姜若皎迈步迎上去,问道:“你怎么这时候回来?”
樊延望着姜若皎,缓道:“回来报个信。”
姜若皎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北边情况怎么样?”
樊延道:“形势大好。”
平西王气势汹汹,一路上没受到半点阻挠。到京畿一带更是接连有人倒戈,大多人都已经提前被策反,不仅不阻挡他们前,还有不少人开城门相迎或者直接派兵马追随。
樊延觉得到京城,估计少不内应开城门,逼宫只是迟早的事。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姜若皎知道军靠军功立足,现在北边形势大好,樊延却选择回来报信,岂不是错失从龙之功?
樊延定定地看姜若皎一眼,才道:“我本就是王爷义子,日后少不荣华富贵,用不着去争这个功。”
姜若皎顿住。
以前平西王只是平西王,樊延给平西王当义子没什么大不,可要是平西王举事成功,那他这个义子的分量可就不一样。
要是他再立个从龙之功,以后怕是要封个异姓王。
古以来异姓王没几个善终的,不是己心有不甘举兵造反,就是遭到皇帝猜忌下场凄惨。
姜若皎听出樊延的顾忌,叹息着道:“那你快去报信吧。”
樊延点点头,没再多作停留,驱着马儿朝着平西王府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