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出门求学, 姜若皎得提前收拾行囊,接下来日她都在陆续添置些方便好带的日常用品。
平西王妃帮她准备的衣裳很齐全,都是比照着鹤庆书院那些个生员的衣着来做的, 只是尺寸做得略显宽松, 再配上方便好用的束胸, 旁人就不会注意到她是孩儿。
即便是注意到没什么关系, 她个可都是鹤庆先生特意开后门放进书院的, 旁人只会睁只眼闭只眼。
只是鹤庆书院不许带仆从, 大多数事情都得亲亲, 寇世子不知能坚持多久。
姜若皎正想着, 寇世子就来,寇世子找到她就屁股坐下,看着她在那收拾那小小的竹笈。
读书人出去求学或者赶考, 背的都是这玩意, 里头可以放三套换洗的衣裳以及洗漱用品、书籍笔墨等等,个头不大, 容量却不小。
寇世子眼瞅着姜若皎把竹笈塞得满满当当, 外头看起来却依是个小巧玲珑的竹笈, 不由和姜若皎埋怨起来:“你这个就很方便,不像我娘, 非得收拾堆东西,我瞧着几口大箱子都收不住,赶紧溜出来缓缓。她怎么什么都要往里塞呢?我带上钱, 缺什么在那边买就是,那么大个书院,水陆交通又方便得很,还怕买不着要用的东西吗?”
姜若皎听着寇世子的抱怨, 心里却想到自早逝的父母。若是他没有撒手人寰,兴许她执意要出去求学的时候他会这样忙忙碌碌替她收拾,总觉得她缺哪样都不行。
要不怎么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哪怕只是去个往返只许大半日的方,那是千般万般的不放心。
寇世子来埋怨得正起劲,见姜若皎手里的动作停,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低着头不言语,登时觉得有些不对。
他忽想到姜若皎父母不在。
他慌忙蹲到姜若皎面前仰头看她,猝不及防对上双盈满泪水的眼。
寇世子哪里见姜若皎哭,骤望见姜若皎的泪眼,只觉自的心被那泪水浸湿,又难受又不知所措。他忙抓住姜若皎的手哄道:“你别哭,你别哭啊。是我不对,全是我的错,你不要哭,以后你嫁到我家,我定让娘疼你。”
姜若皎不知自怎么会掉眼泪,可是听着寇世子在那埋怨卢氏,她的泪水下子就忍不住。
她到底才十六岁,哪怕向要强得很,什么事都能自扛,偶尔还是会想着“要是爹娘还在就好”。可她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哪怕再难不会哭,她要是天天哭天天哭,妹妹会跟着伤心难,日子还怎么下去?
听着寇世子慌乱之下说出来哄自的话,姜若皎慢慢把眼泪收起来。
她知他此时此刻应当是真心的。
他从小生在富贵堆中,又得母亲、祖母万般爱宠,去十几年中从未有什么烦恼,哪怕如今平西王这位严父归来对他动辄骂,他只是懵懂不解,并没有真正吃什么苦头。
所以他性情之中仍存着几分难得的天真,认定的觉得好的朋友便诚心诚意想待对方好,自有的从不吝于分给旁人。许多事虽在旁人看来有些愚蠢可笑,却是他自真心想做的。
只是世间男子的真心今天个样明天个样,子只该在当下信信就好,谁若当真记进心里去,日后只怕是会伤心透顶。
“我没事。”姜若皎没避开寇世子直直望来的紧张视线,而是轻轻回握他火热的手掌说道,“世子回去吧,离家前多陪陪王妃。”
寇世子感觉姜若皎的手温温热热,虽指节间磨出薄茧,却依有着他没感受的温软。
他晕乎乎领着兴福,回去路上还想着双手交握的感觉,光是他自抓姜若皎的手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姜若皎回握他后他的心就开始怦怦直跳,要不是怕姜若皎再哭出来的话他可以握个天长久海枯石烂!
寇世子回到王府,不免又去找卢氏,又让她以后定要对姜若皎好些,绝对不能当那些话子里的恶婆婆。
卢氏被寇世子三天头气上回,都快被气习惯。她说道:“我什么时候苛待谁?”她自就是被父母宠着长大的,后来父母给她挑中平西王当丈夫,婚后是顺顺遂遂没什么波折,顶多就是嘴上嫌弃几句而已,哪里真能当那种想方设法磋磨儿媳的恶婆婆。
寇世子说道:“她可好,我去找她,她还让我回来多陪陪您!”
卢氏有点疑心姜若皎是不是嫌他烦,才寻这么个由头把他撵回来。
不看儿子喜笑颜开的模样,卢氏又不忍心泼他冷水,只得让底下的人多准备些寇世子喜欢的茶点送上来,口里念叨道:“去那么远,还不许带人伺候,多辛苦啊?要是你受不住千万别忍着,直接回来就好。照我说,还是找先生上门最好。”
寇世子想到自帮不上汪鸿才什么忙,哪有脸再去面对去那些狐朋狗友?现在他只想赶紧到鹤庆书院去,好好读三年书,好叫平西王对他刮目相看。
到那时汪鸿才的三年流刑该结束,他大可以和姜若皎说的那样好好提携下汪鸿才。
这些想法寇世子却是不能和卢氏说的,他怕卢氏帮他去给汪鸿才说情,反而弄巧成拙让他爹大发雷霆加对汪鸿才的惩罚。
这不是第次,以前他娘在旁边给他说好话让他爹别那么,他爹无例外每次都下手更狠。
寇世子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旁人能受得住,我怎么就受不住?娘你等着,这次我定学些真领回来!”
卢氏还没说话,平西王的声音就从门外传进来:“事没做多少,大话倒是说箩筐。”他迈步入内,见卢氏收拾屋子的行李,皱着眉头说道,“给他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收拾几套换洗衣物和些许银钱就得,他是去读书的不是去享福的,别让旁人把我平西王府当笑话看。”
卢氏说道:“这怎么可以?瑞哥儿都没离开家,那边又不能带人进去伺候,到时候缺东西上哪找去?”
平西王看向寇世子。
寇世子说道:“娘,我都说不用带这么多东西,到那边说不准没人帮我搬,你收拾这么多口大箱子我哪里拿得动?”
卢氏听儿子这番考虑,又觉得很有道理,心里更加不乐意儿子去鹤庆书院。
这都什么方啊,连几个伺候的人都不许带,那不是平白无故让人吃苦头吗?
可丈夫和儿子都那么说,卢氏不好说什么,只得新帮儿子收拾东西。
平西王虽还有些看不得卢氏这副宠溺儿子的模样,却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拎着儿子去书房说话。
“这次你能进鹤庆书院,全凭你祖母与鹤庆先生的交情。要是你半途而废或者闹出什么笑话来,就是把你祖母的脸面扔在上踩,”平西王严厉告诫道,“既是你自想去的,那就好好学点有用的东西,别再像以前那样整日胡作非。”
寇世子来还忐忑着自会不会被骂个狗血淋头,听到平西王这番话后倒觉得比自想象中要好上许多。
寇世子连忙点头,表示自这次是真心想要上进。
平西王见寇世子只字不提他那狐朋狗友,倒觉得有些稀奇。不寇世子能主动远离那些个酒肉朋友是好事,平西王没再说什么,摆摆手让他好生准备,明儿早直接出发。
第二天早,寇世子谁都没带,牵上毛驴、背上竹笈在卢氏忧心忡忡的注视下出府。
他点留恋都没有,骑着驴儿得儿得儿去姜家食肆寻姜若皎。
天色还没大亮,街道上人不多,姜若皎牵着驴出来倒没引起多少人注意。
她的相貌就是清秀类型,作小书生扮后没半分子的娇媚,瞧着便是个清俊秀逸的读书人,举手投足间自有股子潇洒味道。
“阿皎!”寇世子兴冲冲唤起她的名字。以后她对外化名“姜矫”,旁人可以喊她“姜兄”,亲近人可以喊她“阿矫”,寇世子自觉自是顶亲近的人,自是要喊她阿皎的。
“时瑞兄。”姜若皎不以意,坦坦荡荡喊他的名字。
外头知晓寇世子名讳的人不多,他对外直接用自的名字无妨,左右他并非真的要隐姓埋名到底,即便被人知晓身份不要紧。
寇世子听到自的名字从姜若皎口里说出来,总感觉满腔欢喜快要从胸口溢出来。
想到接下来马上就能和姜若皎朝夕相处,他点都不觉得外出求学是什么苦事,反而迫不及待说道:“,我这就出发,争取午饭前赶到那什么鹤庆书院。我倒要看看,他的夫子是不是真的和传言中那般厉害!”
姜若皎已与妹妹话别,这会儿可以直接出发。
她笑笑,骑上驴背与寇世子同踏着晨曦出城。
清平早早起来扫食肆,姜若皎人出发后他便拿着扫帚到门外,仔仔细细扫大门前的空。
他不时抬头看上眼,直至姜若皎人转个弯,彻底消失不见,他才把扫成堆的垃圾用畚箕盛起来。
姜映雪收拾好包袱要搬去柳先生家中,见清平拿着扫帚畚箕从外头进来,她不由多看清平眼,奇怪问道:“大早你跑去扫大门口做什么?”
清平说道:“看到不干净,就出去扫扫。”
姜映雪嘀咕道:“你头发都长出来,说话竟还跟说禅语样云里雾里的。你好好看店知道没?我去柳先生那边啦!”
清平点头,如既往话少。
姜映雪背着包袱往学堂而去。
朝阳高高升起,照在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