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呈上供词, 才把问出来况给开泰帝和卢重英讲了。
此人确实是汪鸿才妹妹,早前曾送入宫邀宠,颇得废帝喜爱。
后来楚王了京城, 想办把她从静修庙里弄了出来, 从她嘴里掏出了不少关于西南事。
两人一开始可谓是一拍即合, 合得非常默契, 直几次算计太子和卢皇后失败, 楚王才认为这个棋子没用了。
从此汪鸿才妹妹便成了他发泄郁气对象。
每次在外面受了气, 楚王就会拿她来撒气。
是以他们把人弄出来时, 汪鸿才妹妹已些不成人形。
得亏这是个心肠歹毒、居心叵测家伙, 倘若是个无辜女子,他们这一耽搁可就当真是让人受苦了。
即便现在一切都真相大,许事很难弥补, 比如卢家表妹已经嫁给楚王, 可以说是覆水难收。
开泰帝挥退暗卫,把自己翻了一遍供词递给卢重英。
卢重英刚才已经从暗卫口里听事始末, 这会儿就算不翻供词, 他知晓自己猜测并没错。
只是他还是做错了, 错在没和开泰帝开诚布公,选择私自拜托万子兴去调查。
没人会喜欢底下人自主张以及蓄意隐瞒。
卢重英犹豫喊道:“陛下……”
开泰帝正端着茶在喝, 听着卢重英疑虑重重张口欲言,话嘴边吞吞吐吐难以开口,不由搁下茶盏笑道:“你向来长袖善舞, 和谁都能聊得来,怎么一下子成哑巴了?”
卢重英见开泰帝面上带着笑,眼里却带着几分冷意,心知自己这次是让开泰帝心生不喜了。
卢重英道:“臣只是些怀疑, 并没足够证据,所以才没和陛下提起,还请陛下息怒。”
开泰帝定定看着卢重英。
卢重英算得上是从龙功臣,最早支持他练兵便是他们一家了。
他即便心中不乐,不应当朝卢重英发火,可他登基一年以来面对麻烦太了,他满心疲惫,恨不能撂担子不干。
本以为楚王和卢重英会是他可以交心人,没想楚王这个弟弟怨恨他不说,卢重英把他当外人看待。
就算清楚卢重英本就是个圆滑人,开泰帝还是觉得气闷不已。
难道他真就这么不可信吗?
卢重英既然开了口,就直接把话说个明:“陛下如今贵为一尊,想做什么都很容易。正因如此,我才不想靠着我们间分来左右陛下想。”
开泰帝盯着卢重英看。
卢重英道:“这份供词若是我查出来,我必然会把证据送大理寺或者宗正寺那边,光明正大揭发他罪行,而非通过说服陛下相信我无凭无据话将他拿下。”
开泰帝静了下来。
卢重英道:“这次是陛下当真查出了问题,倘若下回只是我想岔了,岂不是会误伤无辜?我知道陛下初登大宝,难免许不如意、不习惯事,可陛下如今是一君,是整个天下主人,我们为陛下信钟‘从龙功臣’,更应该谨言慎行才是。”
开泰帝道:“照你这么说,我还该夸你了?”
卢重英道:“臣不敢。”
开泰帝冷哼:“你什么不敢,你胆子大得很。”
卢重英苦笑道:“我若大胆话,就不提什么谨言慎行了,痛痛快快当个横行京城舅爷不是挺好。”
开泰帝知道卢重英考虑是对,许朝臣所以对外戚和后宫严防死守,就是因为外戚和后宫可以仗着自己和皇帝关系亲近轻易左右皇帝看。
卢重英是不守着底线,废帝一朝事未必不会重演。
开泰帝道:“我不是你说什么我都听昏君,你不必这般小心。你这样恪守规矩,我以后想喝口酒都不知道找谁喝去。”
卢重英道:“只陛下需话,日后臣陪陛下喝酒时就只是卢重英,而不是什么卢尚、卢舅。”
开泰帝听了这话,心里舒坦了不少。他点着头说道:“这还差不,以后是再这样事,你不能再瞒着我。你说出来以后我自决断,绝不会因为你几句话我就全信了。”
卢重英一口应下。
两人把话说开了,气氛就轻松了。
开泰帝道:“正好去查卢家二房人回来了,本来我还考虑不看在九弟刚新婚面子上放宽些,现在倒是可以秉公办理了。”他看了眼卢重英,“我处置卢家二房,你心里是什么想?”
卢重英道:“臣没什么想。”
开泰帝挑眉。
卢重英道:“我们与二房早已恩断义绝,见面和陌生人差不。那日我会去送亲,是想探探楚王底,并非和二房重修旧好。”他缓缓往下说,“他们若当真犯了事,那是他们咎由自取,我不会他们,不会幸灾乐祸觉得很高兴。毕竟他们是当真犯下难以饶恕罪行,受罪还是当百姓。”
开泰帝道:“你还是这一本正经性格,真不知道岳父岳母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儿子来。”
提自家爹娘,卢重英脸上泛起无奈色。
“他们这么觉得,我小时候睡在他们隔壁房间,隔着墙听他们商量去打听打听亲戚里头没人觉得抱错了孩子。”卢重英毫不犹豫揭了亲爹亲娘底,“他们早就觉得我不是他们亲生,一直在琢磨着底是和谁换错了。”
开泰帝:“………………”
哪怕自己算不得是个合格父亲,开泰帝还是觉得当父母当成他岳父岳母这样着实是空前绝后独一份!
开泰帝道:“这么年来,你真不容易。”
卢重英道:“若没他们闹闹腾腾,日子不免些乏味,习惯以后就会觉得还是他们在比较好。”
开泰帝想自己家那小兔崽子。
自从父子关系缓和以后,那小兔崽子就越发蹬鼻子上脸,事没事就往勤政殿跑,什么奇思妙想都直接往外嚷嚷。
时候开泰帝都想和以前一样抄起家伙揍他一顿。
可是那小兔崽子消停了,他觉得不太习惯。
开泰帝和卢重英聊了一通,心好了,当即下令让人把楚王府围了,并且顺藤摸瓜追查太后旧部动向。
卢家二房官职撸了。
春闱在即,开泰帝突然来了这么个大动,着实让不少人些吃惊:开泰帝不是一向和楚王最好吗?楚王成亲时,开泰帝还让太子夫妻俩亲临,只差没亲自走一趟!
楚王成婚后,还带着新任楚王妃入宫觐见来着,大脸面啊!
怎么突然就把楚王府围了?
其他藩王是一阵茫然和心慌,不知开泰帝是不是拿藩王开刀了!
赵王小儿子得知此事,立刻自家老爹说起楚王成亲当日那场意外:“没想我真没感觉错,我这侄子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幸好我机灵了啊,不然那天说不准就人灭口了!”
赵王说道:“家里那么女人还满足不了你,别人成亲你跑去别人府上调/戏丫鬟像什么样?就算你真人灭口了,我不会替你报仇。”
赵王小儿子道:“我那不是喝醉了吗?”
赵王道:“今时不比往日,你以后消停些,你媳妇那边你哄着点,别把人气跑了,说不准你以后想过好日子还得沾她光。”
赵王小儿子才不这么觉得,哼了一,说道:“我怎么就沾她光了,我一直都只沾父王光。”
赵王摇着头道:“父王老了,半截身子都入土了。等我不在了,你还怎么沾光?”
赵王小儿子道:“那不至于吃软饭啊,她在家都不受待见,哪来光让我沾!”
对这桩婚事,赵王小儿子本来是期待,毕竟他媳妇妹妹曾是京城名美人,他是冲着美人名头去。
结果把人娶过来一看,新娘换人了!
不是他媳妇长得还挺不错,不至于让他转头就走,他早就去把张家给掀了!
当然,就算没去把张家掀了,他没陪他媳妇回过娘家。
那种人家不往来罢!
赵王瞅着儿子说道:“她可是太子妃好友。”
赵王小儿子道:“您说得道理,不过我不想做什么大事,您从指缝里留点钱给我花花,我基本就没什么需了。您可别眼睁睁看着儿子去吃软饭啊!”
对上唯一一个自己带在身边养大儿子,赵王只能无奈说道:“行,随你高兴吧。”
父子俩都没什么大志向,因此并不觉得开泰帝幽禁楚王什么了不得,只当是一桩闲谈。
楚王本人却不这么想。
卢家表妹慌乱得很。
夫妻俩刚新婚没几天就面临这样变故,都些难以置信。
楚王向守在外面禁军说道:“你去和皇兄说,我想见他!”
禁军摇头:“陛下说了,他不会见你。”
楚王不知底是哪里出错了。
前不久他带着卢家表妹进宫觐见,一切都还好好。
开泰帝甚至毫无防备喝下他带进宫酒。
结果才这么几天,一切都变了!
自从随着开泰帝进京,楚王做事一直顺风顺水。
就算算计卢皇后和太子计谋都失败了,他没觉得什么,因为他本不是奔着一举将卢皇后和太子拉下马去。
他只是想撬动撬动他们位,以后寻机会再直接将他们除去。
没想开泰帝毫无征兆翻脸无。
楚王看向身边卢家表妹。
他娶卢家表妹,就是为了报复卢重英。
卢重英和卢家二房不和,他偏就抬举卢家二房。
难道这是卢重英反击?
楚王想此处,不禁后悔不已。
他一直都躲在后面看戏,从来都不会真正涉及其中。
这次是他太大意了!
卢家表妹正心慌意乱着,看见楚王用冷冰冰眼神望向自己,不由打了个寒战。
卢家表妹小心翼翼喊:“夫君?”
楚王本想斥骂几句,目光落了卢家表妹腹部。
她可能已经怀了他孩子。
他总个孩子才行。
楚王忍着打骂冲动,忍得手背青筋毕现。
卢家表妹见楚王不仅没和平时一样温柔回应自己,反而用瘆人眼神看着她肚子,顿时如坠冰窟。
她选丈夫,似乎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和儒雅。
卢家表妹连退几步,试图离楚王远一些。
楚王却没放过她,迈步上前抱起她喃喃道:“我们得个孩子,你得怀上我孩子。”
他比开泰帝少了什么?
少了兵马,少了儿子。
现在已经不需兵马了,他需一个儿子!
卢家表妹见楚王眼神疯狂,知晓他是幽禁事刺激了,丝毫不敢反抗,只能由着楚王把自己抱入内室。
她心里还一丝期盼,盼着这次幽禁只是暂时,盼着家里能想办帮她和楚王。
卢家表妹不知道是,卢家二房现在自身难保。
连家都已经抄了。
不少人得知楚王和卢家二房出事后,忙不迭开始和他们割席断交,表示自己和他们不熟,不认识,没见过几次面,话更是谈不上说!
眼下开泰帝登基还不两年,朝中正是嫉恶如仇时候,没太朋党,没太油滑,许官员都是胸怀壮志人。
在看卢家二房在任上所所为后,各种求严惩奏疏雪花似送往开泰帝面前,所以这桩案子处置得格外迅速。
楚王府刚围起来没两天,卢家二房就抄没了,二房人基本进了大牢。
姜若皎和太子殿下得知这一连串消息,是震惊不已。
太子殿下还直接跑去找他爹质问:“您不是说您相信楚王叔吗?怎么说动手就动手?”
开泰帝见太子殿下哪壶不开提哪壶,没好气道:“我动不动手,还用你来指手画脚?”
太子殿下现在一点都不怕他爹,还得意洋洋说道:“我就说嘛,他就是可疑得很,不我们怎么都觉得他不太对劲!”
开泰帝无指出事实:“你自己根本没发现,都是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觉得。”
太子殿下道:“舅舅和我媳妇都这么说,我当然信!”
开泰帝:“…………”
开泰帝把太子殿下撵走。
开泰帝雷厉风行让姜若皎点吃惊,不过开泰帝能从封杀回京城,手头肯定不少能人,一旦生出疑心来自然很快可以查个水落石出。
既然楚王事已经尘埃落定,姜若皎两人就不再分心,专心配合礼部那边筹备春闱。
考官名单宣布当天,姜若皎吃了一惊:太子殿下居然塞进去当监考了。
以太子殿下水平,阅卷是阅不了了,所以开泰帝让他过去打个杂,近距离瞅瞅即将踏入朝堂准进士们。
太子殿下得知自己了这么个新差使,是瞠目结舌。
等知道自己跟着考生在贡院里关个三天三夜不说,甚至还等考官们批完卷子才能出来,太子殿下就不想干了,冲去勤政殿表示自己十分忙碌,让开泰帝另觅贤才干这活儿。
开泰帝道:“你既然入朝为官了,就得听从安排,不能挑三拣四。”
太子殿下苦着一张脸说道:“哪你这样坑儿子?我听说贡院里头连澡都不能洗,我在里面待那么天,出来我媳妇得嫌弃我了!”
开泰帝道:“男子汉大丈夫,哪来这么臭讲究?我们行军打仗时十天半个月不洗澡都是常事,才那么几天算什么?”
太子殿下道:“你行军打仗时不不敢回来见母后?”
开泰帝懒得理他。
太子殿下抗议无果,只得蔫了吧唧回去和姜若皎告别。
姜若皎见太子殿下一脸郁闷,心里点乐,搂着他脖子亲了他一口以表宽慰。
等太子殿下脸色好些了,她才笑着说道:“难得你不在,我邀人东宫小住几天。”
太子殿下一听,心里警铃大,立刻和她约三章:“你可不能和她们一起睡!”
姜若皎道:“我们夜里聊聊天,为什么不可以?”
太子殿下一听她还真这么打算,心里更郁闷了,只恨他爹太无,把他媳妇儿都推去和别人床共寝了!他叹着气说道:“我就是小心眼,见不得你和别人好。”
姜若皎道:“行了,我保证不和她们睡一块总行了吧?”
太子殿下这才高兴一些。
春闱当日,本来太子殿下是去给卢应巡和蒋玉泉他们送考去,结果他临时委任为监考,自己早早就得去贡院报了。
去年春闱后,各考生就陆续赴京赶考,这会儿了最关键日子,考生们自然不敢迟,一大早就贡院外排队入场。
太子殿下就穿着一身明黄色礼袍在贡院门口杵着,好奇看看底下小吏检查考生们带来东西。
因为考三天,所以考生甚至会带上米粮。
这就得仔细检查里头都没夹带小抄了。
太子殿下少时不读,读后对所学东西兴趣浓厚,从未想过舞弊这种事。
这会儿他当了监考,可算是开了眼界,见识了不少新鲜弊手段。
太子殿下在旁边看了一会,开始掏出本随身小本本,拿着他画画用炭笔在纸上记录下这复杂样小抄类型,回头给那些个没见识过人好好科普科普。
至于那些夹带小抄查出来人,自然丧失了科举资格,名字记了一笔,往后是想入仕可就难了。
相比太子殿下忙碌,姜若皎倒是空来送考了。
这次春闱熟人太,姜若皎早早过来一并送了,坐不远处茶馆内看着他们入场后才去接了柳生和张家娘子去姜家食肆那边坐坐。
太子殿下不在,她正好可以和朋友聚聚。
食肆虽然全是清平在张罗,清平却还是沿用了姜家食肆名号,说是他拿手菜都是姜若皎教。
姜若皎本就遗憾把父母留下食肆留在了西南,如今京城了个姜家食肆,她心里高兴。
最近她们都在户部忙碌,连开业当天她都没空过来,今儿正好趁着难得闲暇来看两眼。
清平见姜若皎几人过来了,立刻放下手里活上前招呼。
姜若皎笑着问道:“人都招齐了吗?”
清平点头:“招齐了。娘娘你们想吃点什么?”
姜若皎道:“你看着做就好。”她让朝槿把带出宫来菜谱给了清平,“这是最近东宫琢磨出来新菜,你平时可以拿来练练手。怪你来得太晚,不然今年宫宴菜可以一并让你做,现在都让岑家酒楼揽了去。”
清平道:“岑家酒楼更大更好,交给他们更能光扬那些好菜。”
姜若皎只是感慨一句,闻言不再提。她起身跟着清平去厨房看了看,挑拣了几样看起来很新鲜食材,才回桌上和柳生她们闲聊。
张家娘子应邀带着彦哥儿来玩,坐定后打量了一圈,见姜若皎回来后便感慨道:“这清平真是心了,我看店里布置和西南那边一模一样。”
张家娘子以前和姜若皎关系好,是去过姜家食肆找姜若皎玩。
她记忆里姜家食肆便是这般模样。
姜若皎听张家娘子这么一说,往周围看了一圈,这才发现清平用心。
她笑道:“那我以后想家了,就过来这边坐坐。”
张家娘子心里却不免些担忧,不是说清平这样做不好,只是清平这样用心,倒叫她生出点疑虑来:倘若当真只是主家和掌厨分,真能做这种程度吗?
姜若皎如今贵为太子妃,可不能在这些事上让人拿住把柄。
只不过大庭广众下,张家娘子不好和姜若皎说这些,只能回头再找机会和姜若皎聊聊。
饭菜陆续上桌,姜若皎让清平一起坐下吃。
姜若皎如今身份不比以前,刚才她们过来时姜家食肆就闭门谢客。
既然店里只自己人,清平没推拒,遥遥坐了姜若皎对面去。
张家娘子道:“听了清平这么名字,我就想起了清平县。过年时阿皎你去了一趟,那边农渠还好吧?”
听清平县,清平眉头动了动。
姜若皎没察觉清平神色异,笑着说道:“你对自己拟通渠方案什么不放心?现在清平县再不缺水了。”
张家娘子道:“此前我都是纸上谈兵,头一次落实处自然比较挂念,回头我得自己再去看看你是不是在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