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心里是怀疑楚王的, 可他又没有证据。
万子兴盯了那久,没盯出个所以然来,这让太子殿下都觉得他是不是冤枉好人了。
可怀疑这种东西, 一旦出现了就很难消弭。
看着亲爹严肃的神色, 太子殿下话到嘴边又犹豫不决, 不知该不该和他爹聊聊楚王的事。
初他爹说汪鸿才有问题, 他一直都不想相信, 还和他爹大闹一场, 这会儿两人立场对调, 太子殿下哪不踟蹰。
要知道他舅舅都说自己是怀疑, 还是先别和开泰帝说比较好。
太子殿下这人有什想法一向都是直接写在脸上。
开泰帝训着训着儿子,见儿子一脸挣扎,明显是在犹豫着有话不知不讲。
开泰帝道:“这里又没有外人, 你有什话不好说的?”
太子殿下看看他爹, 又看看他娘,想着要是他爹娘没点提防, 还和以前那样跟楚王亲近往来, 岂不是会埋下祸根?
太子殿下拿了主意, 斟酌片刻后和开泰帝说道:“初算计我和母后的人,我心里有怀疑人选了, 这次说不是他暗中派人动的手脚。”
至于为什要动手脚,自然是想继续败坏他这个太子的名声。
他要是在亲农礼上出意外,那百姓亲眼看着, 少不得又要说他德不配位连上天都看不下去。
即后来他查出有问题,百姓不会相信的,会说皇室在给他这个太子狡辩。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姜若皎听太子殿下起了这样的话头, 不由抬眸看向他。
太子殿下感受到姜若皎的视线,悄悄捏捏她的手,让她稍安勿躁。
如果是以前父子关系紧张的时候,他是决计不会和开泰帝聊这些的。
可开泰帝继位以来,维护他的次数足够了。
许他可以试着相信开泰帝。
相信他是一个好父亲、一个好丈夫。
开泰帝看着夫妻俩在那眉来眼去,追问道:“你怀疑谁?为什不和我说?”
太子殿下再三犹豫,还是实话实说:“我怀疑楚王叔。”
开泰帝顿住。
卢皇后见父子俩陷入静寂之中,心里有些紧张,生怕他又吵起来。
姜若皎伸手抓住卢皇后的手,安抚卢皇后紧张起来的情绪。
卢皇后看看姜若皎,再看看太子殿下,终究没有开口说什。
她早前被卢家二房蒙蔽,什都不知道就与卢家二房亲近,着实没什看人的耐,自然看不出楚王有什不妥。
现在儿子儿媳明显都在怀疑楚王,她怕自己说了什不对的话拖了后腿。
开泰帝注意到卢皇后的情绪,控制住没着卢皇后的面说什,深吸一口气说道:“走,我去勤政殿那边聊聊。”
太子殿下起跟着开泰帝往外走。
卢皇后见父子俩一前一后往外走,忍不住站起来喊:“陛下。”
开泰帝脚步顿住,转头看向卢皇后。
卢皇后如今怀六甲,形该臃肿不堪,再不用婀娜好看来形容,可开泰帝从不那觉得。
卢皇后嫁人这年,没什真正要烦忧的事,看起来与少女时期没太大变化。
瞧着仍是那牵衣仰头心询问的模样。
对上卢皇后满是担忧和关心的瞳眸,开泰帝终是开口宽慰道:“你早些睡下,我一会就回来。”
卢皇后放下心来,由着姜若皎扶着她入内歇息。
卢皇后躺下后对姜若皎说道:“你回去吧,我怕他父子俩会吵起来,瑞哥儿气性大,等会你劝劝他。”
姜若皎点头,见底下的人殷勤地伺候在左右,就放心地出了中宫。
她没直接回东宫,而是踏着月色往勤政殿那边走去。
这段时间她去了户部,对于前朝这些事情没那避讳了,对去勤政殿的路自然越走越熟。
她不打算去打扰父子俩说话,所以缓步徐行于回廊之下,心里想着太子殿下不知不说服开泰帝。
要知道太子殿下出生后开泰帝就常年在外征战,要打蛮族,要谋划造反,和太子殿下相处的时间未必有和楚王相处的时间。
这是他一直想着拿到证据再和开泰帝说的原因。
凭据靠怀疑就要让开泰帝疑心自己最看重的兄弟,怎想都不可。
另一边,太子殿下一冲动把话说了出口,这会儿坐在开泰帝对面后顿时有点后悔。
他没什慧眼识人的耐,管户部时都是姜若皎把底下的人安排得明明,怀疑楚王是因为卢重英他的猜测。
要让他展开说,那不是要他把舅舅表哥全卖了吗?
开泰帝见太子殿下鹌鹑一样坐在那,含怒训道:“刚才不是张口就来吗?现在怎哑巴了?来,说说,你什时候开始怀疑你楚王叔的,又是为什怀疑他!”
“没久。”太子殿下见他爹生气了,叹着气道,“就去年我和阿皎吵架那会儿,舅舅正好回来了,觉得楚王叔有点不对,就让人盯着了。后来表哥来了京城,觉得楚王叔不太对劲,一来二去不就怀疑上了。”
开泰帝奇道:“你和你媳妇还吵过架?”
太子殿下登时住了嘴,一副不心泄露了什大秘密的惊骇模样。
开泰帝道:“你舅舅和你表哥又是怎怀疑上他的?”
太子殿下道:“就是感觉不太对。时我查到的是赵王,和楚王叔来没什关系,结果楚王叔居然要娶卢家二房那表妹,表哥他就觉得很不奇怪。”
开泰帝道:“感情这事儿,谁说得准?说不准就是正好喜欢上了。他要是真是幕后之人,怎可会做这种一看就会暴/露自己的事?他不该离得远远的,绝不叫人发现他与那些事的关联吗?”
太子殿下道:“感觉这事儿是说不准的啊。舅舅他就是觉得不太对劲,所以才私底下提醒我注意点儿,没打算现在就和父皇你说的。”
开泰帝想到卢重英早前劝他别让楚王入朝,用的还是为楚王好的理由。
乍一听那些话确实是为楚王着想,可实际上就是让楚王继续个闲散王爷。
说到底,在卢重英心里太子是亲外甥,而他是君主,所以他会私下提醒太子,但不会贸然和他说起自己的猜测。
开泰帝脸色晦明不。
太子殿下道:“父皇你别怪舅舅和表哥他,他是起了疑。都是我嘴巴不严,什证据都没有就往你和母后面前嚷嚷。”
开泰帝没有说话。
太子殿下又提起另一桩事儿:“楚王叔成亲那日,赵王家那幺儿去了,他和楚王叔熟,喝醉后在楚王府到处走,不知怎地撞见个娘子背着他在那除草,他上去就要抱人,结果那娘子一转头,他才发现那娘子舌头没了。你说这事古怪不古怪?”
开泰帝道:“这家伙风流成性不说,还跑去别人府上调戏丫鬟,古怪的难道不是他?你楚王叔向来心善,府上就收留了不少伤残之人,这一点与他往来的人都知晓,算不得什新鲜事。”
太子殿下郁闷地道:“所以我才没和您说啊。”
开泰帝静默下来。
他知道儿子是什意思,哪怕没有证据,哪怕所有的事都可以解释,抵不过一个“有可”。
假设那些事是楚王做的,他有没有耐做的滴水不漏?
有的,楚王帮过的人不计其数,有的是人愿意为他赴死,到死不会供出他是谁来。他想要刷那些阴私手段,着实再简单不过。
楚王和他关系好,他什事都爱和楚王提一嘴,楚王想要避开追查更是简单,都不用问就可以从他这儿得到消息。
楚王确实都可以做到,且不会露出半点行迹。
可这样的怀疑,和“莫须有”又有什区别?
开泰帝道:“你楚王叔早年受过不少苦,先王妃和他唯一的孩子都受尽欺辱而死,他自己没少遭罪。他现在走出来,娶一个喜欢的姑娘,我一直很替他高兴。”开泰帝望着太子殿下道,“你不因为他做到就怀疑是他做的,诸位藩王在废帝和废太后手底下活下来,哪个没点真事?做到的远不止他一个。”
太子殿下见开泰帝明显不接受楚王可是幕后之人这种猜测,不再说。他点点头说道:“想来我这是有点疑人偷斧了,不过这藩王都有嫌疑,我没法因为楚王叔和父皇你关系好就一点都不怀疑他!”
开泰帝静了一下,摆摆手说道:“随你高兴,你回去吧。”
太子殿下麻溜跑了。
开泰帝坐在御座之上,想着继位以后的种种变故,他坐到了至高上的位置,必然要忍受随之而来的各种考验。
太后深居简出,不再喜欢露脸;皇后不信任他,总觉得他会纳新人,甚至主动为他张罗;儿子和舅兄私底下怀疑楚王,根不打算告诉他……
开泰帝独坐殿中,忍不住想,怎会有那人想要这个位置。
这个位置没好。
太子殿下不知道他爹在想什,他觉得自己又把事情搅得一团糟,唉声叹气地走出勤政殿。
外头一弯月牙已经悄悄爬上屋檐,二月初的夜里天气还有些寒凉,走到外头把太子殿下给冻得一哆嗦。他正要跳两下暖和暖和,就见不远处的回廊下站着个熟悉的影。
睛一瞧,那不是姜若皎又是谁?
太子殿下立刻蹦了起来,径直跑到姜若皎边,边把她的手捂到自己手掌里头问道:“你怎等在这儿?我又不是不识路,外头这冷,冻病了怎办?”
姜若皎笑道:“我哪有那娇弱?”她边和太子殿下一起往回走边解释,“怕你挨骂了不高兴,才来等你一起回去。”
太子殿下道:“我才没有挨骂,我实话实说,为什要挨骂?”
两个人踏着月色相携往东宫走去,低低的交谈随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隐没在夜色里。
父子之间这场关于楚王的谈话疾而终,太子殿下没再跑开泰帝面前提及此事,接下来他得配合礼部忙活春闱之事。
春闱主要由礼部负责,不过这种大型活动户部不干看着,比如给考官开少补贴他就得参与讨论,考场的维护、考后的庆典得他审批掏钱。
然,钱还是其次,太子殿下更关心这次选出少人才来,琢磨着要不要和吏部那边沟通沟通,把那些个不配合做事的家伙踢出户部,再换批新鲜血液进来。
总之,各个衙门对这次春闱都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