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泰帝其人, 雷厉风,说干就干,叫人拟旨也很快, 二话不说就将旨意过明路分送到楚王府和卢家二房家。
东宫这边才热热闹闹吃过饺子, 就听人来禀报这桩大。
太子殿下一脸惊讶:“他成得可真快。”
姜若皎转眸看向他。
太子殿下察觉姜若皎望过来, 很敏锐说道:“真是太稀奇, 楚王叔这么多年没再娶, 一下子就到赐婚这一步。”
姜若皎道:“许是他那么巧就看对眼。”
太子殿下道:“也是, 缘分这儿很难说。我那会儿定亲也很快, 父皇直接就说到你家提亲去, 我是一点准备都没。”
众人都不是爱八卦人,知晓楚王婚敲定消息也只是随口讨论几句,并没太放在心上。
唯独卢应巡表情几分怅。
姜若皎注意到, 等送走其他人便单独留下卢应巡:“表哥对楚王这桩婚不太看好?”
卢应巡就姜若皎两人讲起自在应天府干过:拆人姻缘。
他直觉过人, 拆起姻缘来一拆一个准,属于府尹县令见他就要撵人程度。
以卢应巡丰富拆姻缘经验来看, 楚王并不是个太好成亲对象。
楚王在外表现得太完美。
其实天底下真圣人少之又少, 每个人都会缺点、遗憾、痛苦, 想要表现得尽善尽美太不容易。
要是想在人前隐藏自所缺陷、隐瞒自所真实情绪,那就必须得在人后找到自宣泄之法。
很多人一开始只是虐待家禽畜, 后来可能会发展到虐待妻子儿女,反就是专挑弱小且无法反抗来下手,以此宣泄心深埋着诸多负情绪。
卢应巡姜若皎两人讲个严重例子:“一我去一个同窗家里聚会, 发现他二叔把他二婶锁在偏院里,说他二婶得疯病。我误打误撞经过那个偏远,多嘴问几句,才知晓他二叔失手把九岁大亲儿子打死, 怕他二婶找娘家言明真相坏前程,便对外说他二婶已经疯,把人一关就是大半年。那女子也是可怜,夫家禽兽不如,娘家也怕出个疯婆娘传出去影响家名誉,竟是对她遭遇不闻不问。”
若非大半年过去,下人都松懈,说不准她都没机会向卢应巡求援。
太子殿下听只觉愤填膺:“怎么会这样人?自没能耐,还拿妻子儿女撒气,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卢应巡叹息着道:“这世上什么人都,没什么不可能。”
姜若皎问:“你是觉得楚王叔可能是这样人?”
卢应巡道:“我只是觉得这种可能,只不过还没找到证据。”
卢应巡在应天府拆姻缘可都是已经成,要是那些丈夫还没显露禽兽目,卢应巡也无计可施。
他总不能空口无凭就跑去告诉别人“你未婚夫不是良配”吧。
姜若皎见卢应巡色无奈便知晓他还是想捞一把卢家表妹。
可他既没法去劝说卢家二房,也不能跑去和开泰帝说楚王以后可能会拿妻子儿女当出气筒这种无凭无据猜测。
楚王儿女都还没影呢。
也只能先随他去。
卢应巡对楚王怀疑,倒是让姜若皎想到另一件:因着楚王连开泰帝他授实职都婉拒,此前他一直没怀疑过楚王会是那躲在背后搅动风云人。可现在想想,楚王要真是个表里不一人,想要做成那些可就太方便!
毕竟楚王和开泰帝关系这么好,那么开泰帝命人去盯着藩王必瞒不过他。
既楚王能轻松知晓他动向,提前规避他探查简直易如反掌。
这样看来,楚王嫌疑可就大!
姜若皎道:“我身在东宫诸多不便,很多时候消息还没你在宫外灵通。表哥若是得什么关于楚王叔消息,记得与我说一声。”
卢应巡道:“我会留意。”
等卢应巡走后,太子殿下还在那琢磨:“我看楚王叔挺好,不至于吧?上我搞画展,他还帮忙轻不少前辈来我捧场来着。”
姜若皎知道太子殿下和开泰帝都是一个性格,对于自相信人生出怀疑来。
当初汪鸿才都想骗太子殿下吃寒食散,太子殿下还当他觉得是好东西才拿来分享。
所以他既觉得楚王人好,平时就不会怀疑到楚王头上去。
姜若皎道:“也不是说楚王叔一定是那样人,只是觉得这个可能。如果他当真表里不一话,我就得警惕起来,说不准以前算计你那些都是他做。你想想看,他与父皇关系那么好,父皇肯定不会怀疑到他头上去,追查时候岂不是可能漏过他?”
太子殿下没想到情还能落到自头上。
是啊,要是他真那么不甘心、真藏那么多怨气,说不准真可能是躲在背后耍阴招那个人!
要知道他怀疑对象一直都是诸位藩王!
太子殿下关注点比较清奇:“没想到父皇可能和我一样,被自穿同一条裤子长大兄弟从背后扎一刀。”
而且他只是外头认识好兄弟,他爹还是亲兄弟来着。
要是被亲兄弟从背后扎上几刀,是不是会更难受?
太子殿下顿时觉得自比他爹稍微幸运那么一点。
他爹,一堆兄弟,个个都不和他好!
唯一好一个,还可能背后插刀!
惨!
太惨!
太子殿下麻溜说道:“你放心吧,我嘴巴很严,不会和别人说起。等后要是发现当真是楚王叔干,我一定会带上我东宫好酒去陪父皇喝几杯,好好安慰安慰他!”
姜若皎:“…………”
瞧着太子殿下那兴高采烈模样,她理由怀疑太子殿下不是去安慰开泰帝,而是去看开泰帝话。
楚王并不知晓自已经被人怀疑上,得开泰帝赐婚圣旨,他便紧锣密鼓筹备起婚来。
别不说,定亲流程是得马上走起来。
卢家二房那边也欢欣鼓舞配合此。
京城各家听说开泰帝楚王赐婚,赐还是皇后娘家侄女,顿时觉得开泰帝对楚王这个兄弟当真是十分看重。
楚王府邸越发门庭若市。
楚王一下子成炙手可热御前红人,反而更加谨言慎,连文会都去少,仿佛一心扑在婚上。
这倒是让卢重英父子俩一直没找着什么蛛丝马迹,只得看着卢家二房吐气扬眉一般整办这个宴那个宴拉拢上峰和同僚。
冬至后小半个月,京城开始下起雪。
卢皇后夜里手脚冰凉,烧几个火炉都无济于,开泰帝怕她是生病,便宣女医过来卢皇后看看。
不想这一宣,竟宣出点问题来。
早前太医院派来女医年纪已经不小,约莫五十出头,稳重得很。这次过来女医换个人,也四十来岁,瞧着倒也还算可靠,可她还带个如花似玉女学徒。
这女学徒款款上前向开泰帝礼,纤细腰身仿佛风一吹就能倒。她抬眼看向开泰帝时眸光流转,透着摄人心魄明丽光彩,更是流露出全心全意倾慕。
卢皇后出来时看见便是这一场景。
卢皇后没说什么,只是把这儿暗暗记在心里。
女医卢皇后诊过脉,毕恭毕敬说道:“娘娘脉象很稳,应当没什么大问题。娘娘冬天里手足冰凉难暖是因为体质偏寒,怀着身孕不好频繁用药,须得等生产后再好好调理。”
卢皇后道:“我也说往年就这样,陛下偏就不放心。”
开泰帝往年忙着打仗,都没怎么和卢皇后同床共寝过,如何能知晓这情况。得知卢皇后没生病,他便把女医打发走,伸出大掌捂住卢皇后冰冰凉凉手。
开泰帝没注意到那女学徒告退时不舍眼神,卢皇后却注意到。
她双手被开泰帝温热手掌包裹着,心里些不自在。
想到刚才撞见那一幕,卢皇后转头看向开泰帝。
当初她嫁开泰帝时,比那女学徒还小几岁,仰头看去只觉开泰帝高大得吓人,顿时说话都不敢大声,更别说向刚才那女学徒那样用满是倾慕眼神看他。男人应该都喜欢被小女孩儿用那样眼神仰望着吧?
卢皇后抽自手,在开泰帝注视下小心询问:“陛下觉得方才那小姑娘怎么样?既能进太医院当学徒,家世应当是清白,要是陛下喜欢话,可以把她纳……”
不等卢皇后把话说完,开泰帝霍站起身。
卢皇后愣住。
开泰帝想发火,看见卢皇后已经隆起得很明显肚子又住口。他冷着脸说道:“别再提这种荒唐!”说完他怕自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发飙,迈开腿大步离开宫。
卢皇后看着开泰帝走远,满脑子都是开泰帝刚才那阴沉得能滴出水脸色。
她做错吗?
卢皇后心茫,不明白开泰帝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她想到少年时曾读过一首《八至》,里头两句写是“至高至明月,至亲至疏夫妻”。
那时候她并不懂是怎么一,后来嫁人她才渐渐领会其意思。
天底下怕是不少夫妻都像她这样,即便再亲密都做过,时候仍是世上为生疏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