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底。
陈卫东搬到了水上人家,房子十月前就装修完了,晾了三个月才搬过来。
几年过去了,水上人家的入住率堪堪达到了70%,现在挺热闹。
别墅区几百户人家,平时却很少来往。
即使好多住户陈耀东都认识,住了五年多了,也从来没串过门。
不像农村,互相串门是基本生活内容。
城市的蕃蓠挡住的不是距离,而是挡在了人心外。
有钱人不是所有的素质都高,只能说是参差不齐。
景安这种小城,爆发户更是不少。
水上人家就有不少,要么挖煤的,要么包工程一朝发财的。
此类人骤然富贵穿金戴银前呼后拥也就罢了,对子女疏于管教,毛病却不少,养出不少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纨绔子弟,前阵子陈语汐一个人偷偷跑去玩,陈爸陈妈发现孙女不见了赶紧找,等找到停喷的喷泉广场时,看到陈纪东闺女和儿子正在跟几个小娃娃打架。
自家孙女站在一边咧着嘴哭。
赶紧过去拉开,问明缘由后顿时气的不行。
原来陈语汐偷偷跑出去到二大大家,跟着哥哥姐姐出来玩。
结果在喷泉广场碰到几个娃,小孩子打打闹闹,难免擦枪走火。
有个煤老板家的孙子可能家里称王称霸习惯了,要抢陈语汐的玩具。
陈语汐当然不给了,六七岁的男娃就给了她一耳光,抢走玩具。
陈纪东的闺女儿子一看妹妹被打了,当即就跟几个娃打了起来。
陈爸陈妈听了气的不行,上门去讨说法,煤老板家里也是一对老人,平时没来往,可不认识陈爸陈妈是谁,当然不给好脸色了,护犊子没理由,小的跋扈不是没有道理。
陈爸陈妈气个半死。
陈纪东和陈卫东闻讯赶来,老头嘴里还不说人话,气的想打人。
最后被姜苗苗劝住,不能给孩子灌输仗势欺人的观念。
陈妈还气不过,偷偷给陈耀东打了电话。
陈耀东在省城,一听闺女被人打了,这还了得。
这几年修身养性好久没用拳头欺负人了。
女儿被人打了耳光,这可真是触了逆鳞。
当天下午,一群人就冲进了煤老板家里,将连同听到消息赶回来准备登门道歉的煤老板夫妇一家六口,从屋里打到屋外,一直打出了水上人家,老的少的一块打。
品德不以岁数而论。
社会提倡尊老爱幼,是对老年人的照顾。
可反过来,既然被社会照顾,老年人就应该成为年轻人的表率。
不然只会败坏风气,颠覆人们的道德观。
人老不修德行,那活着可真是浪费粮食。
年幼无知不是做恶事的理由。
除了没有善恶观的幼儿,五六岁的秩童已经有了基本的善恶观,做错了事也一样要承担后果,不然何来的公俗良序,何来社会公平,长此以往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陈耀东发了话,不管老的少的一并算账。
不给长点记性,怎么才能知道谦逊做人。
屁大的点东西就敢这么霸道,长大了还了得。
事情闹的不小。
水上人家别墅区看了好一拨热闹,私下没少议论。
景安陈惹不起,干事业的都知道。
但家里老人和娃娃不知道啊!
这下可好。
眼见得那位从下面县里发起来的煤老板在景安多半混不下去了,大家由人鉴己,纷纷开始思考起了子女的教育问题,家里有娃娃的更是被反复交待,不能欺负小朋友。
甚至有的直接明说,不能欺负陈家的丫头。
再极端的,干脆直接交待不能和陈家的娃娃们玩。
二月初的时候,陈耀东从省城回来了。
女儿快五岁了。
活泼可爱,聪明伶俐,这些都是孩子天性。
多数时候比较乖巧,有时候还会比较淑女。
这是后天教育,姜苗苗的言传身教。
从女儿的身上,陈耀东似乎看到了姜苗苗小时候的影子。
看着女儿的天真烂漫,再想象一下将来女儿长大后要离开父母,跟不知谁家的小子组建家庭,陈耀东瞬间就体会到了姜爸姜妈的感受,感觉到了养女儿与养儿子的差别。
养儿子是一时之痛,结婚要彩礼的时候痛。
养女儿了一辈子痛,一辈子的担心。
看着可爱的女儿,陈耀东就觉的这是上天送给自己的最好的礼物。
谁敢欺负我闺女,哪怕以大欺小也得打回去再说。
岁数越大,心就越软。
以前还想着把女儿教育成别人家的好媳妇。
跟她妈妈一样,能懂事能明理生活才能过的幸福。
现在却只想女儿开开心心,快快乐乐长大。
别无他求。
“爸爸,我要上学!”
陈语汐骑在她爹腿上,抱着她爹脖子抗议。
别人家的小朋友都在上学,她已经羡慕好几年了。
“好好好,过完年就上学。”
陈耀东蹭着小丫头娇嫩的脸蛋,心里寻思也该上学了。
过年就五岁了。
今年的春节是在陈二哥家过的。
陈纪东年初搬家的时候就申请过了,年年在小叔家过,今年也该换换阵地了。
就是家里没陈耀东家大,院子也没那么宽敞。
稍微挤了一点。
但比起小区的单元房又不可同日而语。
三家大大小小二十口人,还是勉强能装下的。
陈卫东没有办年货,平时和老大各过各的,但爹妈尚年富力强,年还是要一起过,逢年过节肯定要一大家子一起过,就好像陈爸哥三,每年过年都要聚到一起。
血脉亲情也需要纽带来维持。
而老祖宗留下的传统节日就是这个纽带。
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压岁钱。
这是娃娃们编出来的段子。
满心期盼的挣压岁钱,结果陈耀东今年定了个调子,压岁钱只给一百块,不管大小多少都只给一百块,不让多给,好好刹一刹最近几年不知怎么就盛行起来的攀比之风。
以前觉的面子不能丢。
到了一定境界,就觉的这些东西是最不值得在乎的。
陈耀东长大了。
春节过完。
农民们开始忙了起来。
南山平原第一个开工,工作量实在太大,一百多万亩地要翻耕,灌溉系统要打水试压保证没问题,有问题的要及时维修,种下的几百万棵树也要把保温防护拆掉。
要干的活实在太多。
不提前行动怕是来不及。
陈卫东在忙活厂子,事业越小人越忙。
就跟六年前陈耀东刚刚创办兴邦农业时一样。
大大小小的事老板都得操心。
事业越大,老板反而越闲。
陈耀东现在就比老二悠闲,当然,思考的事也越大。
好多事情再做决定时也逾发艰难。
是比以前闲了,但无形的压力也比以前更大了。
具体的经营事务陈耀东现在已经基本上不管了,脑子里每天想的,所关注的,都是兴邦集团的战略和决策,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方向,以及更远的将来交接棒的事情。
陈继善过半岁,已经开始满床乱爬了。
不过这个儿子跟她姐姐小时候完全是两个样,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或者躺在婴儿车里,看着屋顶的一堆花花绿绿的玩具发呆。
不哭也不闹的,到是省心了。
只是难免让大人担心男娃一点都不调皮,将来会没出息。
陈爸陈妈还是希望小孙子和他爹一样小时候调皮一点的。
一来这是孩子天性。
二来小时候捣蛋长大了有出息。
看他爹就知道,老话都说,娃子不坏,丫头不爱。
姜苗苗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现在每天坚持锻炼,身材重新恢复原样,二十八岁依旧是女人的黄金期,宛若还没结婚的少女,良好的心态留住了青春。
三月,春秋开学期到了。
陈耀东和姜苗苗商量后,决定将陈语汐送去幼儿园。
一来是小丫头天天吵着要上学,二来是马上五岁的,不管心智还是自理能力,亦或是身体素质都比三岁的娃要强上许多,去了幼儿园,不用担心天天感冒。
于是。
陈耀东亲自开车送女儿去幼儿园报到。
没去那些闻名遐迩、精英汇聚的名苑。
随便就近选了一家普通的幼儿园送过去。
那些东西在陈耀眼里一钱不值,甚至有点可笑,只有那些半穷不富,自认为自己是精英的人才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虚荣心,才会认为自家的孩子不能跟泥腿子为伍。
社会的阶级不是穷人划分的。
而是有钱人富裕起来之后自发将自己和穷人分割开来,划下了一道鸿沟,最终造成了资源的分配不公,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的子女就应该享受更好的教育医疗。
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的子女就应该比穷人家的起点早。
陈耀东也是得益者,但到了他现在的层次,跟那些钱没多少却自认高人一等的富人还是不一样的,陈语汐的起点在她出生的那天就决定了,不需要上那些名园名校,来彰显什么高起点,这个岁数只管开开心心的成长就行,要屁的高起点。
再高的起点还能高得过陈老板的言传身教?
所以,真正的高起点从来就不在学校。
陈语汐就读的幼儿园不大,一共就百十个娃娃。
是一家公园幼儿园。
入学不是问题,跳级插班更不是问题。
一个电话的事。
陈耀东没刻意低调,早早就打了电话。
园长是位三十多的女性,陈耀东一家到幼儿园门口时,园长带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在门口等,下车寒暄了一阵,园长介绍了年轻姑娘的身份。
姑娘姓黄,陈语汐的幼教老师。
“陈语汐就劳烦黄老师操心了。”
陈耀东跟她握下手,热情却并不过分,尺度拿捏逾发到位。
年轻女孩连声客气,看的出来没多少社会经验。
先去了园长办公完,办理了入园登记。
姜苗苗跟小黄老师聊了聊,说了说陈语汐的一些日常习惯。
没提什么建议,更没要求关照。
最后,陈语汐高高兴兴的被老师带走。
看着女儿蹦蹦跳跳的跟着老师离开,陈耀东嘴角抽搐。
这个没心没肺的。
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大抵儿女第一次离开父母身边,都是这种心情。
这天。
一家人浑身不得劲,虽然没人念叨,可心里却都忍不住胡思乱想。
一会想陈语汐想爷爷奶奶了没有。
一会想陈语汐哭了没有。
万一哭了咋办。
心心念念到下午四点时,陈爸陈妈就急不可耐地开车去了幼儿园。
陈耀东出去了,去了南山平原看春耕准备情况。
幼儿园四点半放学,家长们基本上四点刚过就到了,来的大学是爷爷奶奶,也有爸爸妈妈来接的,不是电三轮就是电摩,开车的同样不少,门口堵的一批。
家长不让进门,就在门口等,老师把娃送出来,谁领谁的回家。
新区路比较宽,车也不算多,门口随便停,这个时候执行的交敬一般不管。
陈爸把车停好,和陈妈下去在门口等。
也没特殊。
等了一阵,总算开始放学了。
先出来的是最小的,三岁多的娃鼻涕都擦不干净,刚刚开春,正是感冒高发季,不少娃娃鼻子下挂两条毛毛虫,还有的都上一学期了,出来的时候还在哭着喊要爷爷奶奶。
老师们也焦头烂额。
与其说是老师,还不如说是幼儿保姆。
带这些奶娃可比带学生累的多了。
一会这个尿裤裆了。
一会那个拉裤子了。
没当过幼教谁能体会到压力多大。
小的领完,然后才是中班。
陈语汐是中班,算是插班,一群娃娃排着队出来,老师在旁边不停的提醒,娃娃们似乎挺怕老师,也不敢喧哗,等出了大门,到了爷爷奶奶跟前,才开始原形毕露。
陈爸陈妈一眼就在人群里找到了自家孙女。
小丫头眼睛有点红,早没了先前的活泼劲。
明显哭过。
陈妈一看就心疼了,刚送来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开开心心跟着老师走了。
怎么才一天就蔫了,不会是在幼儿园受了什么委屈吧!
陈爸则更注意细节,看到自家孙女排在队伍中间,没有被排在最后,心里就点点头。
社会处处都有冷暖,幼儿园也不例外。
亲爹亲妈在对待子女上都做不到一碗水端平,老师不是圣人,就更不可能。
陈语汐在幼儿园有没有被照顾,从这些细节就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