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有时候真挺佩服秋紫苏的,自她听说唐立寰在畅菱斋饮酒吃宴, 便立即迎着烈日赶了过去。
若是两人交情匪浅也还罢了, 偏偏二哥哥都不记得此人是谁,去了还不是徒增尴尬么——笑笑实在想象不出, “一厢情愿”竟也能魔障到如此?!
“她总与别个不同, 实在佩服她的胆量!”夏凉由衷道。
笑笑立即八卦地凑过去与夏凉咬耳朵:“秋学姐和唐立寰是怎么认识的?”
“唐立寰不是你的……”夏凉疑惑地望着笑笑。
“秋学姐和我二哥哥唐立寰是怎么认识的?”笑笑纠正称呼,又不耻下问了一遍。
“我以为你都知道呢, ”夏凉抿了一口茉莉雀舌毫,于她来讲,此次午宴已经结束, 现在到了品尝尾茗的时候,“分明见她常与你咬耳朵, 说你二哥哥的事。”
秋紫苏可能真想跟笑笑谈起什么,但笑笑一点也不愿意听——秋紫苏整体的风格与“自诉衷情”这件事特别错位,很容易引起听者的尴尬。
但方才听唐立寰的意思,似乎并不认识秋紫苏,于是便又引起了笑笑的好奇, 决定拐个弯儿朝夏凉问一问。
夏凉笑道:“据说是在马场上, 阿秋当时差一点从马上跌下来, 幸而唐二将她救了。”
哦~原来是英雄救美啊。
“自那一日起, 她便句句不离唐二。”夏凉摇摇头,似也表示不理解。
笑笑道:“若真如此,她便不应整日穿一身男装,该换上好看的女儿家的衣裳才是。”——笑笑太了解唐立寰一贯的审美了, 如果没记错,这厮的方向一直是智慧又性感的熟女类型,而非故弄深沉的中性风。
夏凉苦笑了一下:“自从那一日之后,阿秋便只穿男子骑马装了,被家里人一通好说,却还是舍不得换下男装。”
笑笑愣了愣,想感慨一下,又不知说些什么好。
夏凉的身子一向弱,用完了茶,便被丫头扶着去客房里歇息了。存彩改彩两个小姐妹也被同龄的女孩子拉出去玩耍了,饭桌上一下子就走了一大半。
不一会儿,贺鸾枝又被其母召唤过去,说是睦?厅的几位太太想见见她,被在座几人打趣了一番后,便也离了席。
如此一来,午宴的饭桌上便只剩下笑笑西子瑞彩“三人组合”,以及霓节与舒颜了。
笑笑今日的胃口还算不错,主食吃了小半碗碧粳米饭,一只四喜饺,一盏红豆甜汤。
今日午宴的尾茗为云南普洱与茉莉雀舌毫,因为宴上的几道大菜偏油腻,故而人们都选了普洱茶来解腻,只有霓节是易上火的体质,让丫头给加了几朵杭白菊。
一时,饭桌上的杯盘碗碟皆被撤了下去,连带那琉璃板的转盘也一并被撤下。黄花梨木的圆桌上重新布置了鲜花与茶果。
西子笑道:“若是去午休,岂不辜负了今日的良辰美景。各位若是还有精神,咱们一起玩些消遣的游戏可好?”
几个人虽然喝了些酒,却都不困,尤其瑞彩最是精神十足:“自然是好!难得到了防暑假,又赶上如此妙哉的宴会,何乐而不为!”说着看了看一向安静的舒颜,“更难得的是,击壤学姐也在,咱们何不对诗联句呢!”
噗——笑笑差点把茶给喷出来,对诗联句?快别搞笑了!尤其这个提议还是被瑞彩讲出来的,让笑笑误认为自己错穿到红楼了……
西子点头表示赞同:“有击壤学姐在,一起作诗联句,真是很荣幸呢!”
舒颜笑道:“西子姑娘谬赞。我虽说写过一首半首的诗,却无倚马之才,一会儿少不得要露怯了。”
很显然,这是本朝才女自谦的说法——你若露了馅儿,我们岂不直接变肉丸子,连皮儿都没有了。
笑笑偷偷看了看自己的两个伙伴,这两个竟毫无胆怯之色,莫非,都是真人不露相的大才女?想到这里,笑笑也撸了撸袖子,姐这回拼了,看来少不得要致(剽)敬(窃)明朝以后的诸位诗人了,还望先生们海涵……
倒是霓节说了句公道话:“我可不行啊。”
笑笑恨不得对其抱拳了,还是助学敞亮!
舒颜似是也忍着笑,让霓节再提出个新玩法来。
笑笑今日才知道,舒颜与霓节竟是好友。——这二人的性子若是做闺蜜,还真是匹配。
霓节想说什么,似乎又觉得不妥,众人便纷纷鼓励她说出来。
霓节:“依我的意思,还是去那边的射箭场练练箭。”
众人:……
笑笑:原来只是射箭啊,我还以为要招呼着大伙儿去舞台上比武呢……
西子怔了怔,才笑道:“这会子日头正毒呢,射箭场正是最热的时候,若是中了暑就麻烦了,咱们还是在水阁里凉快些的好。”
舒颜指着桌上的花笺筒:“咱们不如就抽花笺呢,既凉快又文雅,也没有不擅长之说,三岁的孩子也能抽上一支来。”
西子点点头,面色又有些踌躇:“可惜的是这花笺为了应景儿,全都用的玫瑰,只是颜色不同罢了,其中有一支玫瑰仙,谁若抽中了,便算作令官,可以行酒令或做各类游戏。”
笑笑闻言,心里不免一动:如果把那支玫瑰仙设想为“国王”牌,其他各色玫瑰设想为“数字”牌,这岂不就是一桌经典的“真心话与大冒险”嘛!
前世的笑笑是很讨厌这类游戏的,因为常常会有尴尬的事情发生,所以极少参与这类游戏。
但这游戏放在古代又不一样:首先,古人比较矜持,很懂得把握分寸;另外,古人相对也比较雅,那种问别人体重三围或是强迫别人当场接吻的无聊事情,古人才不屑一顾呢,当然青楼楚馆的除外啊。
“瑛园笑什么呢?可是想到了好主意?”瑞彩敏锐地发觉了笑笑的表情变化。
笑笑清了清嗓子:“我还真想到了一种新的游戏,恰恰是借助花笺来完成的。”
“什么游戏?”也不知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笑笑在心里总结了一番语言,才道:“说起来,这还是商船上的船工们玩儿的游戏,我小的时候见他们玩过,他们用的是骰子,咱们用花笺一样可以做到!”
“快别卖关子了,到底是怎么个玩法?”瑞彩最是好奇,一叠声地问着——瑛园总能带来新鲜的东西,从不让大家失望。
“这个游戏的名字叫做‘求真求险’,一会儿大家抽签,抽中玫瑰仙的人就是令官,便可要求其他人回答令官的各种问题,不想回答或实在答不出来,便要接受令官的惩罚。”
西子第一个抚着心口道:“竟还有这样刁难人的游戏,先前还以为答不出问题来,只要喝杯酒便罢了呢。”
“喝酒能解决的事情,那都不叫事儿。”笑笑耸耸肩膀,然后进一步解释:“我举个例子,假如这一局我抽中了玫瑰仙,要第一个亮出自己的花笺来,在不知道其他人抽中何笺的情况下,便可发号施令,比如可以这样说:‘吾乃玫瑰花王,尔等各花皆要听命于我!现出题如下:请说出心上人的名字!由红玫瑰与白玫瑰两位小仙作答,若答不出来或混答一气,便要跳入这彼泽陂的水中,捞出十八节莲藕方可上岸!’这个时候,抽中了红玫瑰与白玫瑰的人就要毕恭毕敬地答题了,答不出来就得跳湖摘藕……”
众人方才听题还不以为然,如今听了笑笑举的例子,心里头陡然升起一阵紧张。——原来花笺还能这么玩儿啊!简直要被玩死了的感觉。
“当然,像跳进湖里这样过分的刁难人是不行的,我只不过举个例子罢了。”笑笑憨憨一笑。
但众人已经隐隐测出了唐瑛园的心理阴影面积,不由暗暗祈祷,千万别让她抽中玫瑰仙。
紧张归紧张,心里的好奇和兴奋还是有的,瑞彩已经迫不及待地将那花笺筒移到几人面前:“咱们即刻开始吧!”
大家先熟悉了花筒中的笺子种类,参加游戏的一共五个人,除了玫瑰仙外,还有红、白、黄、粉四样玫瑰,其余的玫瑰笺暂时被排除在外。
西子是东道主,拿起笺筒来晃了晃,从里面抽出一支来,其他人便也纷纷从中抽出了自己的。
“呀,我是玫瑰花王!”瑞彩兴奋地叫道。
众人紧紧捏着自己手中的花笺,满含期待的望着花王。
瑞彩便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煞有介事道:“吾乃玫瑰花王,尔等各花皆要听命于我!现令红玫瑰与白玫瑰两位小仙答我之题,题面便是:若你是花木兰,是否会替父从军?”
笑笑闻言,只觉得心头一紧,这看似一个很普通的问题,但若仔细思考,却又相当敏感。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黄玫瑰的笺子,还好这道题与自己无关。
玫瑰花王瑞彩继续道:“若答不出来或混答一气,便要……清唱一首歌!”
众人暗暗舒了口气,还好这个要求并不算太难。
霓节第一个亮出了自己手中的花笺,上面画了一朵红玫瑰:“我若是花木兰,定然会去从军的,却半点不是为了父亲。”
西子不解,笑笑半解。
瑞彩思索片刻,点了点头,继续道:“白玫瑰呢?”
“这道题我竟无解,”舒颜的手中拿着白玫瑰的笺子,澹澹一笑:“我看这水阁中设有古琴,不若就为大家唱上一曲《木兰辞》。”
换做现在,就是舒颜跳过真心话,直接选择了大冒险。
瑞彩看了笑笑一眼:玫瑰小仙,我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笑笑耸一耸肩膀:大王,您把气氛整的有点儿悲壮了,其实这个游戏的目的是happy。
舒颜已经在古琴前坐下:“献丑了。”
琴声低幽,尾音有力,舒颜的声音于平澹中有着自说自话的无奈:“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
曲子很长,及近尾声时,霓节突然轻声问身边的笑笑:“木兰为何替父从军?《木兰辞》中并未细说这件事,只不过一句‘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从此便义不容辞地‘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实在想不明白,是因为老父年迈?还是为了保住父亲的家主位置?”
笑笑从来没有质疑过这个问题,勐然被霓节一问,竟哑口无言。
“我倒更愿意理解为,木兰早就有参军的愿望,这一次总算有了父亲的名额,便冒名顶替了去。”霓节的手指轻轻为舒颜打着拍子。
笑笑:“你若抽中了花王,可以向大家请教这个问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风格的真心话与大冒险,笑笑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提出这个游戏。
一曲终了,众人对舒颜的琴歌赞赏有加。
游戏还得继续。
这一次的花王果然是霓节——不知何时,人们都不再说玫瑰仙,而是统一地称呼起花王来,似乎这个名字更霸气,更有决断力。
花王霓节省去了前头的繁文缛节,直接道:“如果日子能重来,你们愿意回到什么时候?并解释理由。若答不出来,就陪我去射箭场射上一百箭。”
众人一脸黑线,这不就是逼着人家必须回答么?!
笑笑却有些石化当场:这问题的脑洞太大了,真不敢相信是由一个地地道道的古人提出来的——这是□□裸的重生设定啊!
霓节扫视了众人一眼,最终道:“请黑玫瑰来答题。”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一起看向花王:阿sir,我们这里面真的没有黑玫瑰啊!呐,你看清啦,黄的红的粉的白的,真没有黑的哦!
笑笑:“要不,花王大人,您再换一朵试试?”
“颜色也记不清了,干脆你们全都回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