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寻英巷,走着的都是背着藤箱穿着学裙的女学生。
偶尔可见一两个上学迟到的群英书院的男生,穿着青布衫低头快行,引来一阵阵女孩子的笑声。
嫣然莞尔很快在巷子里遇到相熟的同窗,成群结伴说说笑笑进了学门。
舒颜向笑笑道:“可用带你去虹之间?”
笑笑道:“三姐姐劳心了,我得先去见见颜先生。”
“可知她的斋室?”
“说是还在入学考试的地方见面的。”
舒颜便先去自己的课室了,对于初来乍到的新生唐笑笑,并未有其他嘘慰之语,但笑笑已觉得有些许暖意。
待笑笑走出那道紫藤花廊,颜先生在花廊尽头等着,旁边还立着个学姐模样的人。
笑笑给颜先生行礼:“学生瑛园见过颜先生。”
颜先生微笑点头,指着一旁的学姐道:“这位是咱们班里的助学,霓节。今日由霓节带你熟悉女学日常。”
笑笑也不明白助学是什么,霓节这名字真沾光,怎么都是‘你姐’。
霓节有些不苟言笑的样子,用微冷的声音道:“瑛园,随我来吧。”
笑笑拜别了颜先生,跟着霓节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笑笑挺想跟她搭个话的,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看见梧桐大道旁边的一处敞轩,正要问这里是做什么的,霓节却先开口了:“都是同窗,并排走着无妨。”
同窗?助学是什么?难道不是助教么?笑笑看她的腰牌,上面也是绘着兰草的,才恍然大悟,助学其实是班长。霓节同学长得真够着急的,班里同学该都是十三四岁的,她怎么看都像十九的。
班长说话了:“今日你该早来的,偏偏让先生等你。”
人家说的也有理,笑笑道:“知道了。”
霓节停下脚步,打量着笑笑,微微点头:“还算符合学规。”
笑笑被这位大龄班长的气场压得很不舒服,经验得来,越是面冷的人,越是喜欢热脸。
笑笑道:“我生平第一次入学,这女学里的规矩还得劳烦助学指点着。昨个儿夜里紧张,后半夜才睡了一小会儿,生怕不懂这里规矩让旁人耻笑了去,再给家里蒙了羞,家里的姐姐妹妹都在此处读书,若是带累了她们更是难以心安了。今日见到助学,只觉得有浩然之气,令人向往。”
你知言,你方善养你那浩然之气。
霓节的下巴微微有些地包天,这样面相的人严肃起来生狠,笑起来总有揶揄之态。
霓节一笑,衬上天生寡欢的眼袋,便在揶揄中生出几分悲悯:“你不知的,我自会告知你。不必叫我助学,同学们也都是叫霓节的。”
虽然有了笑容,笑笑还是觉得有距离,不然一定会真心实意告诉她:你的声音特别适合唱《漂洋过海来看你》这首歌。
笑笑的强迫症犯了,已经想象出霓节唱这首歌的样子来。
——为了这次相聚,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言语从来没能将我的情意表达千万分之一。
霓节侧面对着笑笑,笑笑已经无法直视,望着远处的白蔷薇,心里还在响着旋律。
——在漫天风沙里,望着你远去,我竟悲伤得不能自已。
霓节指着远处的一座三层楼宇:“澄宇楼一直闲着,山长打算用来藏书,届时学生们都可借阅。”
“哦,这真是好事啊……”——陌生的城市啊,熟悉的角落里……笑笑捏了捏眉心,从未如此凌乱过。
“瑛园,不过来此地读书,何必如此心重。”
笑笑半真半假道:“是想起看过的一首诗,不得不一吐为快。”
“何诗?”霓节这次微笑得连眼袋都淡化了。
“漫天风沙,伊人远去,莫名悲伤,不能自已,唯盼送君,千里万里,山穷水尽,一生相依。”笑笑的强迫症终于得救,拿帕子擦了汗,松口气儿笑了。
霓节听了,道:“这是念夕写的?”
“念夕?”对了,舒颜的笔名叫念夕的,“我三姐姐的字是念夕,我总是忘。”
“她的字是击壤,写诗常用念夕的。”
“击壤?是语出《击壤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
霓节点头:“对,先秦的古歌谣。”
笑笑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家里那些姐姐妹妹的字,不觉又问:“那我二姐姐字什么?”
“不认得。”霓节淡淡道,领着笑笑绕过一处长满薛荔藤萝的园子。
笑笑只觉霓节的性子古怪,也不与其分辨,见那园子里有一座通体透明的玻璃房子:“这是那琉璃茶室了?这里可是蔓草园?”
霓节点头:“这是五学年的课室。”
大姐,我老觉得您是六学年的。
霓节大姐带笑笑来到一条窄湖边,湖上一座造型奇特的木拱桥,见那桥墩边的石头上镌刻着“螽斯桥”,隔着桥已经望见了对面山坡上的花田,一弯一弯的色彩冲击着人的视膜。
笑笑难掩兴奋:“花海!那里是虹之间了吧!”(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