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正好见到谢宁缩着头捡起那只手机,弯着腰溜走,身影被灌木掩住。
叶白思也如惊弓之鸟般, 轻轻垂下了头,然后他转脸, 却什么都没看到。
有些茫然。
再来看计策的时候,却见对方已经后退了一步, 四目相对,计策避开了的视线,转脸看向那些面具人,笑道:“多谢大家, 都辛苦了, 先去吧。”
等到人群渐渐散去,计策再次看向了叶白思,在他疑惑的目光里,道:“现在, 开心么?”
叶白思露出了真心的笑容,相当用力地点了点头, 无比认真地道:“超级, 开心。”
“那, 我刚才说的……你要不要, 考虑一下?”
叶白思笑容未变, 只是维持的有些艰难:“我, 还没想好, 我会认真想的。”
计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他很轻地笑了,抬手摘下了眼镜, 指轻轻擦过眼角,新把眼镜戴好,道:“虽然我很想冒认,这一切是我准备的,我必须要说,们,还有这个蛋糕,都不是我的杰作。”
叶白思的笑容收了起来。
计策打开了机,低头看向微信,点开了不久前有人发来的消息,一个男人慌乱的声音传来:“计哥,什么情况啊,我们准备的烟花,还放不放了?”
有人发文字:“这样让计哥怎么听?”
“计哥你方便看机么?咱们蛋糕和烟花到底怎么整啊?”
计策把聊天记录给看,然后收起了机,皱了皱眉,很轻地抽了一下鼻子,道:“我准备的,还没来得及开始。”
问:“迟到的惊喜,还要么?”
“……双重惊喜啊。”叶白思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其实,刚才的惊喜,可能是私厨,们知道了我的生日,没关系,既然你准备了,我们就继续啊。”
“私厨会那么用心的准备这一切么?”计策道:“我刚才看到谢宁了,如果没有意外,那个机,就是段琛掉的,白思……我的惊喜,不如,我的蛋糕很普通,烟花也很普通,我连赶场,都不如来的早。”
叶白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垂下睫毛,道:“我不会介意这个。”
“还是没有放手,果然没有放手,我早就知道,当知道真实的之后,更加不会放手的。”
“我是我自己,跟没有关系。”
“那你会接受我么?”
叶白思说不出来。
计策慢慢叹了口气,轻声道:“对不起,生日快乐,我送家吧。”
叶白思把满天星扔进了垃圾桶。
满天星,甘愿做配的花,却是以计策的名义送给叶白思的。
今天段琛的这个嫁衣,织的可真是太妙了。
计策很快平复了心情,终于意识到,和叶白思永远不会有开始,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叶白思不会对他产生爱情,们一生只能是工伙伴,叶白思在他面前永远都是礼貌而矜持的,哪怕是今天,超级感动的时候,也没有激动之下给一个拥抱。
很久以前,段琛随便一个礼物,叶白思都会扑去,大力地抱住。
车子在叶家停下,叶白思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没有下车,计策也没有开口赶。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计策道:“其实今天只约自己出来,就是为了避免在你朋友面前尴尬,因为我觉,自己不一定会成功。”
清楚地了解自己和段琛的不,相比成功,更多的会考虑失败,避免损失过多。段琛则会更多的考虑成功,看中了就尽最大可能,借用所有天时地利,不记成本。
某种意义,叶白思和段琛属于同一种人。
叶白思道:“还是朋友么?”
“当然。”计策笑了笑,道:“我们是永远的合伙伴,带给我的利润,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
“那就当一切都没有生过。”叶白思道:“进去么?”
“说真的,金跃的事情还真不是一般的多。”计策说:“我真的挺忙的。”
叶白思露出笑容,拉开车门走下去,两个人都没有去看彼此。
今天的们,都多少有些狼狈。
计策最后说了一句:“当初岳澜的地址,也是他给的。”
叶白思的感动已经全部化为乌有,到家里的时候,才听说私厨早就带来了惊喜,一个普通的蛋糕和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好菜。
加量不加价,的确算小惊喜了。
打开微信,道了谢。
段琛的机被摔坏了,屏幕皴裂,摸一下都刮手,这并不妨碍它的屏幕依然亮起。
谢宁今天围观了一场乱糟糟的大戏,本来担心段琛能不能承受得住。心情忐忑地把段琛送了方程式,却发现对方自始至终都无比冷静,看去似乎与以往没什么不动。
平静地开门,平静地换鞋,平静地走进去,又平静地请谢宁离开。
谢宁还是不太放心,接连嘱咐如果有事给自己打电话,这才一步三头的出去。
段琛把自己丢在了床,本来他是准备把江边的一切当做私厨惊喜的,离开的时候,的大脑居然还可以思考,让人新买了一个蛋糕送到了叶家。
这样,还可以保持住私厨的这个身份,继续和叶白思交谈。
段琛想夸一夸自己,半点力气都没有。
练酗酒的心情都没有。
这一切真的是,太绝了。
辛辛苦苦忙活了几个月,居然给计策做了嫁衣。
真的绝。
忍不住笑了一下,想到叶白思说的那句,这是他过最难忘的生日,又觉讽刺。
明明,有八年,八次机会,可以给叶白思过这样的生日。
段琛撑起身子,机滚落地面,看也不看一眼,赤着脚走出门,然后蹲在架子边,认真地去看叶白思留下的那些照片。
叶白思真好看,这些年里,见过无数个,想打叶白思的主意的人。常常想,叶白思是他的,除了,谁还能配叶白思?
哪儿来的自信呢?
只有叶白思喜欢的人,才是配的人啊。
微微笑了一下,认真地擦拭起相册,顺便把屋内的架子也擦了一遍。
忽然想起来,那次用八年之约栓住叶白思之后,匆匆来想与交谈,叶白思也是这样安静地擦着屋内的家具,的神情是那样平静,语气是那样温和,还会对他浅浅的笑,柔声安抚的不安。
因为叶白思没有闹,便放下了心。
怎么想的啊。
大力擦拭着桌面,脑子里全都是那五年里逆来顺受的叶白思。
怎么想的啊。
为什么会觉,叶白思那样是爱他,把自己的一切情绪都藏起来,分明是抗拒与不信任的表现,为什么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段琛无比认真地把桌椅都摆整齐,又想起了叶白思轻微的强迫症。
以前,没有强迫症的。
叶白思无声地变的偏执,可他却还自我感觉良好。
这大概就是报应,天让经历叶白思所经历的一切,让他感受叶白思所感受的一切,让他清楚究竟给叶白思带来了怎样的伤害。
叶白思总会和别人在一起的,不跟计策在一起,也一定会跟别人在一起,所以,没有什么好难过的。
只要祝福他就好了。
一身汗水地走进浴室,目光落在镜子里的男人脸上。
对着里面露出一抹笑容,温柔,礼貌,眼睛里却再也没有了光。
又看到了叶白思。
忽然再也撑不住,跌坐在冰凉的地面。
叶白思到家里,吃了点东西,考虑到之前胃出血住院,酒就没喝。
晚,人都走了,叶白思把屋内收拾了一下,目光穿过落地窗,望了一眼门口。
智能家居关了灯和窗帘,借着过道灯走进房间,把自己丢在床,微微叹了口气。
从来都没想过和计策展什么,或许今天的气氛实在是太好了……这会儿再想起来,着实是尴尬更多一点。不过两个人都是成年人,这件事倒也没必要耿耿于怀。
让他心思不稳的是,这一切居然是段琛做的。
开了灯,目光落在与衣柜一体的写字台上,那里放着一个小小的天平,天平倾斜着,一方压着小石子,另一边则什么都没有。
叶白思走过去,拿下几颗石子,倾斜的坡度平缓了一些。
第二天,谢宁来敲门,段琛已经整装待,抬步和谢宁一起下了楼,道:“今天开始我会公司上班,不用几个地方来回跑了。”
谢宁觉哪里变不一样了,又说不出来。
段琛每天都会往来公司与家里两到三次,和叶白思的联系,依然仅限于私厨,即便这样,的日历,还是悄悄多了许多红杠。
和叶白思说话,也是值得庆幸的事。
因为没有见面,除了红,还有黑,似乎代表了两种极端的心情。
在学着成熟的去对待这份感情,彻底收起那无谓的妄想,老老实实只做弥补的事情。
还是会关注叶白思,叶白思好了,便开心,叶白思遇到难题了,便跟着愁眉紧锁。
还是那样爱他,却再也不奢望可以拥有。
只要远远看着,只要叶白思好好的,似乎便心满意足了。
许芯月在催促相亲,段琛没有去,心里装了一个人,对那个人有无数的愧疚与爱意,再也装不下别人的一点一滴。
是个顽固的人,喜欢吃的就一直吃,不喜欢吃的,谁也不能逼他动一口。
许芯月急得不行,段琛却始终我行我素。
看去好像听话了,成熟了,可也越来越孤高,心肠如铁,虽然相比之前,方式委婉了些,可结果却始终坚定不移。
十一月,这将是叶白思离开的第二年。
日历始终都有一红一黑两道斜杠,哪怕有时候叶白思只是回复‘多谢’,‘麻烦了’,对于段琛来说,也是值得一道红杠。
今天段琛要去参加一个竞标项目,亲自去的竞标,从来都没有拿不到手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从现场出来的时候,看到谢宁在和一个熟人说话,段琛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直接钻进了车内。
须臾,谢宁拉开门坐在了副驾,道:“我刚才见到计学长了。”
段琛一言不。
对他来说,计策不是什么要的人,不过是叶白思的现任罢了,只要不做对不起叶白思的事,那么就不会去刻意打扰。
谢宁从内后视镜看了一眼他的表情,段琛始终在ipad写着什么,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谢宁没忍住,道:“没跟叶白思在一起。”
段琛的睫毛陡然一颤。
死寂的心,在那一瞬间发出了鲜活的尖叫,疯狂地渴望着什么。
“那天晚,叶白思拒绝了。”
段琛用力捏住了里的笔,“,拒绝了……?”
“对。”
段琛没忍住,‘噗嗤’笑了,然后又匆忙抬手掩住了眼中的热泪。
希望,失而复。
这一瞬间,好像从高山峰顶,顺着雪色一路滑下,新来到了人间。
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在说,去找他,去找他,段琛,快去找他。
压抑着,却控制不住地想去疯狂一次。
再也不想承受彻底失去的滋味了,逼迫自己去不在意,怎么可能不在意,明明那么想……拥抱他。
就算再可耻,可这本就是人类的劣根性,爱一个人,怎么可能不想得到他。
车子开到了公司,谢宁道:“哎,下雨了。”
段琛抬眼,果然看到有细密的雨丝砸在车窗。
根本按捺不住想见叶白思的念头,它一开始只是一个芽儿,却在短短半小时的车程里,长成了参天大树,根部死死地扎了下去。
想见叶白思,想见,想见,想见。
疯狂的,想见。
段琛拉门下了车,谢宁立刻撑伞过来:“段总……”
话音未落,段琛已经来到了另一边,对司机道:“车给我。”
司机懵逼地下车,谢宁急忙给撑了一下,两人一目送车子消失。
谢宁隐隐知道,要去哪里。
一开始,雨就像雾状。
渐渐地,雨刷需要不停地挥动,才能看清前方的视线。
段琛把车子停在叶家门口,拉门下车。
这日的雨,像极了两年前,叶白思淋过的那一场。
或许,比那一日还要大,还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