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样的询问也只是惯例的前菜而已。
没有人觉得千代原野在这个环节就会说什么，真挚苍蓝这边的律师就是想套个话，或者被对方驳斥，好换一个问题。
上来就一针见血的话，会让站在证人席上的普通人心生戒备，很容易就什么都问不出来。
循序渐进，要进入到自己这边的节奏来才行。
“我有。”千代原野却没有按照大家所想的那般闭口不言，而是直接干脆地承认了。
她缓缓转身，看着坐在一边，自己最熟悉，最亲切的女儿千代茜，眼眶微微发红。
“真的对不起…茜，真的对不起…”
“法官大人，这一切都是伪造的，签名也是我们擅自而为，并不是茜本人的意思！”
“法官，鉴于被告人的情绪极度不稳定，我方要求更换被告人上证人席。”闪光文库一方的律师一脸淡然地提出申请，仿佛是早就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样。
“驳回。”
在当前被告人已经自主承认的情况下，维护律师无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而且，真挚苍蓝这边的辩护律师还没有询问完毕。
法庭有严密的铁则，一切都得按着规则进行。
此时坐在旁听席的观众们一片哗然，除了黑羽和万里怜，他们两个是知道千代原野应该是会帮千代茜的，但是比起这个。
更加值得他们疑惑的是，为什么闪光文库的辩护律师会显得如此的淡定？
后手到底是什么？
“刚才你所拿出来的那份鉴定，我们这边也有类似的证据。”敌方律师缓缓站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革履，随后开口朗声道：“这里一本有千代茜小姐亲笔签名的小说——名为《终焉的白昼》，我们经由详细比对，鉴定，发现这本书上的签名，与我们合约上的签名是一模一样的。”
“以签名字迹作为比对就像判定事实，是不是有些有失偏颇？”
听着对方的反击，真挚苍蓝的律师也稍微清醒了一点，他继续说道：“那我换一个问题吧。”
“千代原野小姐，据调查，你们家里自五年前开始，就一直都有各种大大小小的欠款，除开房贷，车贷，以及社会保险金之外，这些债务都是因为您的丈夫，千代司赌博亏欠所致，是也不是？”
“异议！这是属于别人家的私事，与本案无关，法官，申请驳回提问！”闪光文库律师厉声说道。
“肃静！真挚苍蓝一方的辩护律师，请继续。”法官依旧是十分淡漠地回道。
再度让闪光文库这边吃瘪。
只是那律师的表情依旧是不变，看起来运筹帷幄之中，不露颜色。
可实际上，他的心里也已经有些小着急了。
如果不是他一贯都是面瘫的话，怕是这时候都要直接认怂跑路了。
这都什么案子啊，接过手之后个个都是定时炸弹，甚至还有被告人临时反水的。
那他到底要给谁辩护呢？
莫名其妙——
如果不是酬金实在够高的话，他也不会来受理这个案子的。
只能按照黑羽先生所说的，换一个角度来辩护了。
为保全公司而辩护，实在不行就和解。
回到千代原野这边。
千代原野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神显然充满了厌恶与愤恨，她看向一旁坐在那有些不知所措的千代司，咬牙切齿地回道：“是。”
“据我们向千代茜小姐取证了解到，《终焉的白昼》所有的版税收入，也都是拿去给你们还债了，对么？”
“对。”千代原野点头。
“然而，千代司先生却因为心中还存有念想，所以就再次赌博，再次导致家里面入不敷出，以至于现在要无视自己女儿，原作者的意见，来强行售卖掉作品的其他版权。”
“以父母的身份来进行道德绑架，是也不是？”
“…是。”
在确实发生的事实里，千代原野无法辩解，也不愿辩解。
她就是想来赎罪的。
“…”
到现在这一步，应该算是结束了吧？剩下就是更换下一个被告人，听听他的证词，如果他也能承认的话，那这场官司就算了解了，一审结束就会迎来二审的最终判决。
没有任何的悬念。
千代司来到了证人席，他用他那浑浊的眼珠子看向坐在左侧的千代茜，眼神中带着不甘，还有愤怒。
好像是想说。
你是我的女儿，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无能狂怒的人总是双标的，宽以待己，严于待人。
接下来，又是真挚苍蓝辩护律师的询问环节，区别于刚才的千代原野。
千代司没有让人失望，他全部矢口否认，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情皆不承认，哪怕是债务一事，他全部都避开不提，或者就是直接说，不是。
与他无关。
直至真挚苍蓝一方拿出了银行欠款账单这样的铁证，才让他的表情稍微变化一些。
“这不是…”
询问环节结束。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千代夫妇的不是，看起来千代茜是必胜无疑了。
但她现在也感觉很难受。
自己母亲对自己的忏悔，她是看到了。
但是父亲呢？
不仅不承认自己的过错，还要怒目看着自己。
她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站上证人席，这次是要轮到她被闪光文库的律师质问了。
“千代茜小姐，接下来我会一个一个问题问你，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好。”千代茜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冷静地点了点头。
“家中债务的事情，你是知情的。”
“是。”
“你的父亲千代司嗜赌如命的事情，你也是清楚的。”
“是。”
“你的母亲千代原野是因为受到你的父亲的束缚，才无法逃离这个家庭，是吗？”
“…是的。”
如果是在刚才千代原野没有那般表现的话，她可能不会这么说。
但是现在，千代茜想要保护自己的妈妈，想要为她的过错而辩解。
“所以，你是知道自己的母亲被胁迫签下合约的，是么？”
“……”
“换个问题吧。”
“你明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被自己的父亲所连累，却也不去提醒她，然后导致了现在的合约分歧，是么？”
“…不，不是……”
“那这就奇怪了，那你是怎么知道千代原野小姐是被千代司所束缚，而无法逃离这个家庭的呢？难道不是你的母亲和你倾诉的吗？”
“异议！”
“对方辩护律师只是在一昧地陈述自己的猜测，没有任何根据的质问只会对我们的原告人造成困扰！”真挚苍蓝的律师注意到情况不对，连忙站起来看向法官，打断道。
“认可。”
“闪光文库方辩护律师，请换一个问题进行询问。”
“好。”闪光文库的律师深吸了一口气，他走回自己的位置，看向法官，说道：“法官大人，根据刚才千代茜小姐，还有千代原野的证词来判断，我有理由怀疑这是母女联结一起制造的骗局。”
“目的是为了陷害千代司先生，还有我们公司。”
“先是跟我们公司谈好合约事项，到之后拿到更好的价格后就想把我们抛弃，并且趁机踢开千代司先生。”
“我们申请对方提交更多证据，比如证明在签约的时候，千代茜小姐的不在场证明，以及与千代原野小姐无联系的证据。”
“如果现在没有办法解答疑惑的话，我方申请休庭。”
“……”突然的一番话让所有人都怔住了。
这么一搅局，让事情全都变乱了。
这里面虽然都是猜测之语，但确实也如他所说，对闪光文库极度不利。
需要更多的证据证实其清白也是合情合理的。
法官皱了皱眉头，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