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俊此话一出,众人面色剧变。
五枚引灵丹,可不是小数目。
再说,他们都清楚周伯俊为人,根本不信他会替自己等人垫上引灵丹。
陈望道咳嗽一声,“陈兄,以我们的成绩,通过这次的考试,绝无任何问题,何必花这个冤枉钱。”
啪的一声,周伯俊拍了桌子,“老陈,你是东华那穷地方来的,没见过多大世面,我不怪你。不信你问你这老同学,在汝南这种地方办事,什么时候能少得了打点。”
“我在汝南办事,还从来没打点过。”
宁夏冷声道。
“嗯?”
周伯俊头一次正眼瞧宁夏,“老陈,你这个同学很艮啊,在哪个衙门当差啊,别以为从小地方到了汝南,就一步登天了,要知登高跌重。”
“周伯俊,我跟你走,别在这里浑闹。”
谢雨薇面色胀红,尴尬无比。
周伯俊家族势力不小,在正元学宫一直对她死缠烂打,她不胜其扰,偏偏奈何不得。
谢家在东华还算有些势力,到了正元城,根本排不上号,不可能给她提供助力。
周伯俊怔了怔,看看一脸红霞的谢雨薇,又看看英俊得让人想撕烂脸的宁夏,冷笑连连,“好哇,啊,曾哥,这边,这边……”
他脸上的怒容瞬间化作笑脸。
曾佐领是个黄脸汉子,二十八九年纪,气势很足。
巡检司是重权衙门,佐领是巡检司排行前三的领导,有此气势不足为奇。
“来来来,都让让,让让,曾佐领坐主位,雪薇,你主陪,石玲,你副陪……”
周伯俊自说自话地安排着。
众人都起身了,只有宁夏和王水生安坐不动。
王水生早看出来,一场冲突在所难免,他没有主张,死跟宁夏就是。
“姓宁的,这位是巡检司佐领,休要不识抬举。”
周伯俊怒了,他心里实则暗爽,努力拱火,巴不得看不出眉眼高低的宁夏,得罪曾佐领。
他和曾佐领其实也不熟,只是父辈间颇有交情,此番他来汝南,是家里要求他去拜访。
本来,周伯俊也想私下里宴请曾佐领,奈何他迷上赌博,偏又手气不佳。
来汝南这一段,不仅把自己的路费、生活费输了,连家里给汝南这边故旧准备的礼物,也换了钱,输了出去。
连请客吃饭的钱都没了,若是比穷,他完全有和宁夏一战之力。
在探听到谢雨薇等人今天有宴请后,他才想到这个借花献佛的主意,约了曾佐领前来。
末了,他还想借着曾佐领的威势,让陈望道、谢雨薇等人出血,帮他解决一下经济危机。
所以,他才说什么为了帮众人疏通梅花卫的门路,在曾佐领处垫付了一笔引灵丹。
“伯俊,既然不便,咱俩单独吃吧,我请你。”
曾佐领含笑说道。
三十岁不到的他,能做到佐领的高位,岂会没有城府。
更不可能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儿,在几个学员面前耀武扬威。
周伯俊面上微红,指着宁夏道,“此獠适才就对曾哥说三道四,我不过说了关于此次梅花卫应试事情,想请曾哥帮忙探探成绩。
此獠就大发议论,说巡检司尽是贪赃枉法之徒。这会儿,曾哥来了,他又傲骨冷眼,我实在要忍无可忍了。”
曾佐领微微皱眉,盯着宁夏道,“你当真……”
话至此处,他忽然顿住,眼神微眯,在宁夏脸上端详,足足过去十余息才道,“你叫什么?”
他觉得宁夏太面熟了,似乎在哪儿见过。
“此獠匪号宁夏。”
周伯俊冷声道,“东华这穷乡僻壤来的小子,不知在哪个衙门寻了个差事……”
“住口!”
曾佐领暴喝,深吸一口气,抱拳道,“原来是宁兄,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幸会幸会。”
周伯俊听得一呆。
满座皆变了脸色,唯有王水生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
石玲扯着谢雨薇的衣袖,悄声道,“你这帅哥同学什么来头,看着像是大人物啊,不过姓周的也不是好惹的,弄不好回去还得找你麻烦。”
谢雨心乱如麻。
陈望道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叹息,“看来强者到哪儿都是强者。”
只通过曾佐领的反应,陈望道就知道宁夏在汝南这个陌生之地,照样混得风生水起。
宁夏微微点头,“曾佐领是吧,今日宁某在此间宴请老同学,佐领自便。”
“好好,你们聚,我就不打扰了。”
曾佐领一拱手,快步离开,步伐已有几分踉跄,下楼时险些跌了一跤,弄出老大动静儿。
“曾哥,曾哥……”
周伯俊不甘心,慌忙追了过去,一直追到楼下,才拉住曾佐领,“曾哥,曾哥,你到底怎么了,不就是东华来的一个穷小子么,能有什么了不起。”
曾佐领虎目圆睁,吓了周伯俊一跳,“你懂几个问题,他是神一学宫的学员,不是什么穷小子。”
周伯俊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实在想不明白东华出生的穷小子,怎么能混到大名鼎鼎的神一学宫来。
周伯俊吞着口水道,“就是神一学宫的学员,又有什么了不起,曾哥你可是堂堂巡检司佐领啊。”
曾佐领深吸一口气,“我这个佐领算什么,我上次只远远见了他一眼,甚至没看真切,但至今难忘。
你猜当时,宁夏在干什么,他当街差点杀了前任副城主家的公子,巡城司发大兵围捕他,竟拿不住他,我巡检司也派兵驰援。
结果,他一人干翻半个巡城司。后来,兵司司判李纯,掌管汝南军事的提督夏火松都被惊动了,纷纷到场。”
“然后呢……”
周伯俊听得有些入迷,脸色一片潮红。
曾佐领道,“神一学宫的教务长也来了,夏提督不卖面子,非要带走宁夏。
再后来,宁夏的老师来了,当着夏提督的面,一招干掉了坚持要对宁夏动武的司判李纯。
夏提督只说了一句’成何体统’,拦也不敢拦,就看着宁夏被带走了。”
周伯俊张大了嘴巴,颤声道,“曾哥,你,你不是跟我讲画本传奇吧……”
周伯俊是体制内家庭出身,最清楚体制的力量,对这股力量也最为敬畏。
现在,曾佐领明明白白告诉他,宁夏竟然厉害到让堂堂提督汝南军事的大人物都奈何不得的地步,他已经无法想象这是个什么家伙了。
“伯俊,好自为之,不要因为一时意气,给自己、给家人,惹来灭顶之灾。”
说完,曾佐领拍拍周伯俊肩膀去了。
他对周伯俊看法不好,碍于世家情面,点到为止。
周伯俊能听懂多少,又会如何选择,却不是他能干涉得了。
周伯俊怔怔半晌,如梦初醒,急忙赶上楼去,到得桌前,冲宁夏深深一躬,“宁兄,是姓周的猪油蒙了心,狗眼看人低,给您赔罪。”
说着,他端起酒杯连干三杯,又对着谢雨薇深深一躬,“谢同学,这一段,我给你也添了很多麻烦,要打要罚,周某绝无二话……”
身为一名二代,周伯俊能屈能伸的基本素养还是在的。
遇到强者,他们可以把姿态放得无比的低,并不以此为耻。
谢雨薇做梦也想不到周伯俊还能向自己服软,在正元学宫这两年,周伯俊简直要成她的梦魇。
处处骚扰,弄出很多风波,何曾见过这家伙会如此的卑微。
宁夏摆手,“周兄言重了,哪有什么打罚,只是周兄适才非议梅花卫的话,十分不妥。
如果梅花卫能是靠走门路就能进去,我吴国还有什么希望?”
周伯俊浑身一个激灵,再看宁夏时如看毒蛇。
适才他为了从陈望道、谢雨薇处骗引灵丹,亲口说了曾佐领可以走通梅花卫的门路。
这种吹嘘自己能力和背景的话,既可以展现自己的能力,又能增强自己的神秘感。
周伯俊是很乐意讲的。
可宁夏旧事重提,意义大不一样,周伯俊真恨不得把自己满嘴牙齿打落。
一句闲话,若到了大能量者手里,往往就能成足以致人死命的把柄。
“宁兄,宁兄,我胡说的,胡说的,你千万别当真……”
周伯俊惊恐地都要哭出来了。
陈望道、谢雨薇等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楼道口又有了巨大的声响。
“人就在楼上,一直盯着呢,刚才下来了,差点走了,又上去了……”
“你们在底下收着,把好各处要道,我倒要看看哪里来的外乡人,敢在我的地盘上借这霸王款………”
伴随着几道喊声,咚咚咚,有大队人马冲上楼来。
听见喊声时,周伯俊就已经慌了,蹿到窗边想跳下,一看底下早就重兵把守住了,跳下去只能自投罗网。
他正六神无主,一个绯衣壮汉率领七八个个大汉冲上楼来。
绯衣壮汉远远指着他喊道,“好小子,你还真有种。今天要么欠债还钱,要么把双手留下,两条道,自己选吧。”
“望道兄,诸位,诸位,先借我点钱,只要让我渡过眼前难关,我一定加倍奉还……”
周伯俊一横心,连最后的面皮也撕了下来。
他这几天,沉迷汝南新兴的赌幻彩石不可自拔,损失惨重,还欠下重债。
适才诓骗陈望道等人,就为聚财还赌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