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宫内只剩下云清辞与阮怜二人。
此前云清辞不解风趣, 每逢线报告李瀛寻人弹曲,就立刻摆驾前去。李瀛嫌弃他扰了兴致,云清辞认为他魂儿都被勾走了, 时常闹的不可开交。
可事实上, 想拴住一个男人,总是靠驱赶别人怎么?
房门一关, 阮怜端坐琴边, 手指轻拨琴弦, 云清辞顿时从品出几分极乐来。
窗外白雪皑皑, 天幕圆月高悬, 此此景有美人作陪,又有佳音熏耳, 我不乐谁乐。
此刻再次忆起来, 倒真是他当初脑子进水, 不解风了。
云清辞撩开衣袍直接在他身边坐下, 阮怜掀睫瞧了他一,无声地将腿往旁边挪了挪,顺便琴推来他面前,道:“君后此前可有接触过乐器?”
云清辞点了点头,哪怕不带前, 如他样的家公子,琴棋书画都是基础功夫, 秦飞若当年一心挂在他身上,方面从未懈怠过。
“君后, 想学什么曲子?”
云清辞想了想,道:“良辰美景?”
‘良辰美景’素来是有之人最喜欢的一支,他话一, 阮怜就无言了一下。
须臾,他略显无奈地望向云清辞,道:“君后,可是对草民有意见?”
云清辞仰起脸看他,眨了眨,道:“为何样?”
他只是觉得此曲正配今晚,并不知道其在学乐曲的人还有别的意味。
“……陛下此前,已因为君后多看了草民一,罚过草民。”阮怜缓声道:“而且,不许告诉君后。”
云清辞脸色微微一沉。
件事他的确一无所知,银喜与金欢竟也敢瞒他。
他豁起身,手背忽被一只手按住,阮怜看着瘦弱,力气竟不,云清辞被迫坐下,目光转冷。
似乎刚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阮怜缩了手,道:“还请君后当做不知,草民位卑人贱,不敢劳烦君后出头。”
云清辞顿了顿。
重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眉头微皱,道:“我理解你的担忧,你不怕,我既敢留你,自能够护你。”
他拍了拍阮怜的肩膀,道:“你只管教我就好。”
“,换支曲子?”
云清辞不是很高兴,老不乐意道:“换什么?”
“阳春白雪?”
“不。”
阮怜略作思忖,道:“君后想听什么样的?”
“听风流放浪的。”
宫已足够压抑,他现在就想听靡靡之音,就想放纵解放。
琴师看了一他的表,唇畔微弯,语气轻柔:“草民倒是有一曲……”
他话未尽,云清辞便追问:“什么?”
“草民,不敢。”
“快。”云清辞:“我命令你。”
阮怜脸颊微微泛上红晕,云清辞好奇心全被勾起,伸手推了他一下,“快点,不命人打你了。”
“……戏美人。”阮怜开口,似是有些难为:“不知君后可有听过?”
‘戏美人’,是坊间浪荡子所做之曲,它还有一个隐晦的名字,叫‘弄花蕊’,首曲子戏谑透着风流,风流又透着么一点的撩人,撩人却又带着些许做作的高雅,当初一出就受到许多贵族纨绔的欢喜。
但样的曲子,在宫是不许弹的。
云清辞的睛当即亮了,他一拍手,道:“好,就学个!”
“若是叫陛下听见……”
“他忙得很,没时间过来。”
云清辞只是听闻有么一个曲子,但他从未真的听到是什么样的,不过,他觉得有趣的很,道:“你怎么会个?”
“在乐师里,无论什么曲子,都各有各的趣味。”
云清辞高兴的直拍手:“快,快弹。”
琴师俊如美玉,浑身都透着冰清玉洁的味道,但当只手放在琴弦上,却倏地带上了别的意味。
琴声漫漫,云清辞忽明白首曲子为何如此传了。
很多人形容它,都像是将间最高贵的美人丢上了榻,又像是在不停地摧毁价值不菲的宝物,又奢靡又堕落,又高傲又下作。
样的曲子,尤其是被如琴师样干净的人弹出来,就越发教人明白它为何如此上头。
云清辞听的心痒难耐,脸颊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阮怜偏头瞥他一,嘴角似笑非笑,剔透的眸子划过一抹趣味。
就在时。
银喜和金欢忽大喊了一声:“参见陛下!!”
不是参见,是提醒。
琴音戛而止,云清辞扭脸。
紧闭的房门被人一脚踢开,天子的身影夹杂着冷意与雷霆,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阮怜立刻从琴畔离开,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草民参见……”
李瀛脚步不停,疾步来到他面前,直接一脚踢了上去,琴师豁后飞,身影撞倒屏风落在地上,他不受控制地咳了一声,乌发散开,一缕鲜血自唇畔溢出。
李瀛却丝毫未有触动,冷厉道:“拖出去,五马……”
“我看谁敢!”
云清辞的声音传来,李瀛发昏的头脑陡冷静下来,他五指紧攥,蓦地扭脸看向他,眉目之间皆是强忍的狠厉:“你护他?!”
云清辞看向琴师,后者容颜苍白,长睫低垂,唇瓣抹血色将他衬得格外可怜。
他快步走了上去,伸手去扶对方,后者却安静地躲开了他的手。
云清辞愣了一下,意识到是自己害他至此,只能将手缩。
他站了起来,身侧琴师挣扎着起身,重新跪了下去,嗓音沙哑道:“草民有罪……”
“你有什么罪?”云清辞目光冰冷,直刺李瀛,下巴微抬,道:“柳生,既是陛下动的手,还劳您扶阮乐官去太医院看伤,若他有了什么好歹……”
他慢悠悠地道:“本宫便与陛下和离,不呆在无趣的深宫了。”
个人质,他不当了。
李瀛脸色铁青。
云清辞十分满意。
看来他的确生怕自己了相府,他放心地垂眸,阮怜又咳了一声,指缝间都是血迹,柳自如犹豫地看了李瀛一,硬着头皮上前来阮怜扶了起来。
后者哑声道:“多谢君后。”
云清辞没有答话。
他没想过李瀛会突过来,也没想到他一言不合就杀人。以前的李瀛不是样的,他待人宽厚,是个极能拎得清的人,何况上还让阮怜喂他喝酒。
再不济,他也应该问清楚怎么事,而不是上来就像被抢了食儿的狗,开始发疯。
下人识趣地退了下去。
云清辞站的很直,李瀛也站的很直。
他们对视着,谁也不让谁。
终还是李瀛动了,他慢慢上前,来到云清辞面前,道:“朕听,君后喊了几个乐师来听曲儿,特想来凑个热闹。”
“陛下话的,怎么有些耳熟。”云清辞狐疑了一下,忽笑了:“想起来了,此前您寻乐姬作陪,臣赶到时,似乎也用的个借口。”
李瀛呼吸微紧,道:“你在报复我?”
“报复?”云清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想到个词汇,他道:“我不过是寻乐师学琴罢了,就跟您当年一样,寻乐姬奏曲儿放松。”
“你学琴……刚才他弹得是什么曲儿?”
“看来您听过个曲子。”云清辞反问道:“在哪儿听的,宫可不许奏个。”
李瀛的眸子潮湿了起来,道:“武侯府,后院,在里听的。”
“是么?”云清辞一片凉薄:“宫里养了么多乐师舞姬,已满足不了你了?”
件事,他前到死都不知道。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错了,他放缓了声音,解释道:“我从未做过对你不起之事,我去里,是为了谈事……”
“顺便欣赏歌舞对么?”云清辞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倒下的屏风上,道:“陛下,我愿意继续做您的君后,是因为我留恋里的权势。”
还有跟你母后的账没有算。
他:“我不在乎你去找谁,但我希望我们相敬如宾,你我都很清楚场婚姻意味着什么,既是利益结合,我会踏踏实实做你牵制云家的人质,而你,负责满足我作为君后,所该享受的一切待遇。”
“你觉得我在拿你当人质?”
“不呢?”
李瀛盯了云清辞半晌,再次上前一步,郁郁道:“君后的待遇,可不包括饲养面首。”
“我从未做过对你不起之事。”云清辞偏头看他,比他更为认真:“我喊他来,只是想学琴,顺便听个曲儿。”
“你拿我的话,来堵我。”
“有么?”云清辞想了想,不无讥讽地道:“可能因为我们的都是实话吧。”
李瀛在生气,也许吧,毕竟好好的一颗爱他死活的棋子突不爱他了,心总是会有落差的。
可云清辞知道,李瀛很快就会调整过来,他会重新审视自己颗已不再爱他的棋子。
李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并无声地欺近,云清辞没有躲避,李瀛的鼻尖几乎与他撞上,呼吸都喷在他的脸上。
“你如此坦荡,向朕索君后的权势,么又何必与朕闹脾气,连侍寝都不肯?”
“我可从未与陛下闹过脾气。”云清辞毫不相让道:“何况究竟是我不肯侍寝,还是陛下不待见我,因为我上赶着侍寝而我从床榻上甩下来的是谁?”
李瀛一噎,道:“所以你便去宠幸一个伶人?”
“我再一遍。”云清辞难忍怒意:“我只是喊他来学琴,而且,是您的意思,当初您还让我去乐坊自己挑乐师,喜欢哪个挑哪个,我倒是不明白了,为何您现在像是突变了个人!”
他瞪向李瀛。
后者顿了顿,无意识地躲了一下他的目光,道:“你当真,只是学琴?”
“顺便欣赏美色。”云清辞:“怎么,不么?”
李瀛重重抿唇,好半晌才道:“朕,不够好看么?”
李皇陛下自是好看的,他是每一寸都长在云清辞审美上的男人。
云清辞极其喜欢他的鼻子,高挺而坚毅,无论他吻自己哪里,鼻尖都会顶在附近的皮肤上,按压感十分舒适。
云清辞很意外李皇陛下会主动与一个伶人比较,忍不住嗤笑一声:“我可不敢欣赏陛下。”
李瀛的手抬起来,又压下去,道:“你就,么喜欢他?”
还在纠结个问题。
可不是么,他毕竟是皇帝。云清辞不无讽刺地想,他的心里能装下无数人,而他的君后,却必须守心如玉的啊。
他淡淡点醒:“您放心,只我还身在个位置,就不会做对你不起的事。”
他转身,却被李瀛拉住。
“既你身在个位置,是不是应该……履一下自己的职责?”
云清辞看着只手。
“朕可以不动他。”李瀛低低地:“但今后,朕日日都君后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