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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思音看着, 在他放好最后一道菜时抬眼:“我没点菜。”
“这是我们老板请您的。”茶童说。
霎时一股寒气从心底往上冒。
宁思音今天来芳里没告诉过别人,知道她在这儿的,除了会面的瓜哥, 就只有送她过来的司机。
直到见面之前瓜哥都不知道她的身份。
司机在宁家工作好些年了,看上去老实本分。
“你们老板姓什么?”宁思音睁开眼睛问。
“我不知道呀。我也没见过老板。”茶童无辜地挠挠头,表情看上去不像说谎。
“哦对了, 我们老板还说了,让我转告你, 他不会告诉别人的。”
宁思音:“……”
茶童说完笑眯眯地冲她一躬身,推着车小步跑了。
宁思音一动不动在原地端坐了两分钟。
抬头, 四下扫视——茶室内并未看到任何监控设备。现如今的隐形摄像头制作技术足够先进,可以装进任何你想象不到的地方, 伪装成任何你想象不到的形状。
因为芳里隐秘性强, 适合干些偷偷摸摸的事儿才选了这里。没想到这个地方对外隐秘性是很强,但所有的秘密全都摊在了老板的眼皮子底下。
可既然这个地方如此受大家追捧、信任,连爷爷都喜欢来这里谈事情, 不该如此草率才对。
老板到底是谁?
知道了她的秘密,为什么还要让她知道ta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耀武扬威?
宁思音想了半天没想明白, 这个圈子的人心都像海底针。海里那么多针,海的女儿都不知道是哪根, 她怎么可能知道。
菜一口没动。
宁思音走之前, 用手指蘸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
——缺德。
宁思音吃午餐时, 佣人急急忙忙跑进来。
“刚才蒋家来人,蒋二奶奶请您过去喝下午茶。蒋二奶奶说收到了新茶,请您过去品尝,给宁老带些回来。”
这邀请很妙,后半句杜绝了推辞的路。
宁思音歇了个午觉, 睡醒简单梳洗过,在太阳已经没那么毒辣的时间去赴约。
蒋二奶奶果真是请她来喝下午茶的。尝她家佣人做的点心,品她亲手……指导佣人泡的茶,闲话家常,东拉西扯,连女孩家的首饰包包都聊,对蒋昭野的混蛋绝口不提。
下午茶喝到晚餐时间,宁思音又被强烈挽留吃饭。蒋二奶奶的热情让人难以招架。
“这就是你的家,跟奶奶还客气什么。”刚好蒋晖彦回来,蒋二奶奶道,“我去看看晚餐她们准备得怎么样了,晖彦,你陪思音坐会。”
哦,原来是给她说媒拉纤的。
二奶奶想把蒋晖彦塞给她?
比较起来,蒋家这三个曾孙里头,最好拿捏的应该就是蒋晖彦了。
他人不像蒋昭野那么难搞,也不如蒋明诚心眼儿多……
宁思音一脸乖巧地目送蒋二奶奶离开,看向蒋晖彦。
后者原本要上楼,此时被迫留下,坐到离宁思音三米远的沙发,面无表情地低头玩手机。
应该是在和人发消息,宁思音注意到他打字的频率。
面对面沉默片刻,宁思音“体贴”地说,“五哥有事先去忙吧,我在这里等二奶奶。”
蒋晖彦一点都没客气,当即站起来,冲她点了下头就上楼了。
等了一阵也不见蒋二奶奶回来,宁思音百无聊赖地起来闲转,在一楼几间厅室参观。
西林堂老楼有些年头,不是现在时兴的格局。宁思音方向感不咋地,逛到偏厅发现一间藏书量很是丰富的图书室,然而她胸无几点墨,在里头兜了一圈,感叹一句“讲究”,就走了。
从侧门出来是一段走廊,往前走还是走廊,宁思音走了一段停住,分不清前后左右东西南北中了。
突然变成一个迷宫,她七绕八绕,最后打开一扇门,竟然到了室外,通向上回的蔷薇花园。
宁思音走进玻璃房,裤头没人,那个漂亮的小花匠不在,地上也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
一月有余,花苞已经次第开放,红的粉的紫的黄的白的,开得茂盛而喧闹。
宁思音在五彩斑斓里看到一枝特立独行的蔷薇——黑色的。
黑色鲜花极少,市面上能找到的也多事接近黑色的暗红色、深紫色,纯黑色不存在,纯黑色的蔷薇更是闻所未闻。
宁思音弯下腰,试图从她的黑色中找出一点瑕疵。
没有。
虽然这朵花苞开得小,但确确实实是黑色。
她甚至怀疑这是一朵假花,伸手,触摸到鲜花瓣独有的质地。
宁思音贫乏的园艺见识里,头回见到黑色的蔷薇。
好看确实好看,但稀缺这点大概更珍贵。
她看得喜欢,避开刺将花折了下来。
既然到了花园,剩下的路她就认得了。沿着上次的路走到餐厅,蒋二奶奶正在差人找她。
一个正去往花园的佣人迎面撞上她,赶忙扬声喊:“宁小姐回来了。”汇报完瞥见宁思音手里的花,大惊失色:“宁小姐!您怎么把这花摘了?”
宁思音顿了顿:“不能摘吗?”
佣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几乎崩溃:“哎呦,别的花倒是没什么,就这株不能动。”
那不是……让人更想动了么。
“为什么。”宁思音好奇。
“这株是小三爷的心头好,花了大价钱让人培育的,养了好几年都没长出来,今年好不容易才开出来这么一朵,您怎么就给摘了呀。”
哇。
这么稀缺。
更想摘了。
宁思音看看手里的花,抬起眼睛,一脸乖巧地递给她:“对不起,还给你。”
佣人:“……”
显然这位小三爷玩物丧志的形象深入人心,一朵花就搞得佣人忧心忡忡几度崩溃仿佛大难临头,战战兢兢双手虔诚捧着花去竭力挽救。
晚餐是与蒋二奶奶、蒋晖彦三人一起吃。
蒋晖彦入座时,衬衣领下滑出来一个什么东西,宁思音瞥见一眼。
是条项链,链子无甚特别,那个形状像是贝壳的坠子上头好像刻了字。
没来得及看清,蒋晖彦已经将项链重新遮回衬衫里。
蒋晖彦的话一如既往的少,不过蒋二奶奶会说话,总能将话题恰到好处地引到两人身上。
“晖彦也是在加州留的学,比你早两年。要是早些知道,应该那时就介绍你们认识,你一个人在加州读书,有个人照应,你爷爷也能更放心点了。”
问及她的毕业事项,得知她下个月还要回加州办些手续,蒋二奶奶又道:“刚好你五哥过段时间也要过去,到时让他陪你一道。”
一直一言未发的蒋晖彦似乎想说什么,对上蒋二奶奶的眼色,又没说。
宁思音礼节性微笑。
中间佣人跑进来不知在蒋二奶奶耳边说了什么,她脸上闪过不快,声音很低地说:“那就去找。那么大个……还能不见了……”
宁思音忽然想起上回那只膘肥体壮的大鹦鹉。
“二奶奶,你们家里养了一只鹦鹉吗?”
“是有只鹦鹉。你见过?”
“上次来的时候看见了。”宁思音没细说,“它会说很多成语,很厉害,是您和二爷爷养的吗?”
“哪儿啊,我最不喜欢这些生物了。你二爷爷倒是喜欢狼犬,养了几条在郊区庄子,性子太凶,怕在家里咬着人。”蒋二奶奶说,“鹦鹉是老三……你三爷爷的爱宠,你不要招惹。”
三爷爷?
佣人口中的小三爷?
宁思音记得蒋家有这么一号人,老爷子老来得子,算起来年纪应该比蒋明诚大不了几岁。
“对了,最近怎么都没见太爷爷和三爷爷呢?”宁思音问。
“老爷子前阵子身体不舒服,在疗养院休养呢,算起来月底就该出院了,到时你就能见到了。老三身体不好,也不喜欢吵闹,平常不是陪着老爷子就是自己待着,我们也不一定见得着。”
宁思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好神秘。
洗手间在餐厅东侧走廊,宁思音没想到自己进去三分钟的功夫,出来就又忘记路。
左右看看正在思考,冷不防被不知哪里伸来的一只手扯住手臂,一把拖进楼梯底下的暗处。
她被甩到墙上,背狠狠砸上去。此刻外头天已经黑了,窗外是一片深蓝夜幕,楼梯挡住大半灯光,宁思音疼得眼冒金星,眼前晕得厉害,花了几秒才看清蒋昭野的脸。